程欢雪这番带着讨债以为的“探班”, 不出意料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将一本条目明晰的帐算得稀里糊涂。而后,反被“欠债”人追账, 被迫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承受某人花样繁多的索要。
如此这般, 生活又有些变化。夜间的激烈仍在, 日间静默的平和里, 融入了唇舌交战的激越。
当然, 处于下风的总是程欢雪。因为,若某人言辞上胜不过,就会用另一招嘴上功夫——直接以吻封缄。而程欢雪, 凭她跆拳道的段数再高,也屡屡溃不成军, 任某人扩大战区, 为所欲为。
孟婷以前只是象征性地敲敲门就直接推门进程欢雪办公室的, 现在,不仅要不急不缓重敲几下, 还要在门外静立几秒等到里边传出“请进”的指令后,才敢垂眸推门而入,否则,难免被弄个大红脸。
宋家的那位大少爷,神出鬼没的, 无法预知他什么时候会在, 也无法知晓他对他们老总的热情, 会灼烧到何种程度。
总之, 避开最好, 省得大家尴尬。
许傲芙手下的工程,一如她的预期, 进展顺利。许家爷爷的病情,也有好转的迹象。
宋思嘉回来了,原因是她要休学一年的请求没有通过宋老爷子那一关。虽然近一学期没到校上课,宋家通过各种关系,加上她上的大学不是什么名牌,所以归校继续学业不是很难。
王琼见宋思嘉郁郁寡欢,又提及宴请的事。宋思嘉见不到想要见的人,提不起一丝的兴趣回应。
傅凌天也回来了,但又神秘消失了。这次,她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她追不上他,追得疲了、累了,也追不上。即使偶尔追上了,也只能当作是遇见,极其短暂的遇见。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不是能与他同行的人。她站不到他身边,无法企及他生命的高度、厚度、深度......
宋承怀不发表意见。当初赞同举办宴会,私心是广而告之程欢雪的身份,桎梏某些人的手脚、灭了某些人的幻想。
现在想来,当初的想法,何其幼稚。形式上的东西,根本束缚不了真正想离去的脚步。
就像这次傅凌天走之前对他说的:他根本没有将他们的婚姻作为阻碍他感情的屏障。他愿意等,只是他自己的事。她愿不愿走,也仅是她自己的事。他左右不了她,他亦强迫不了她。
傅凌天说,请他原谅,在Y省的那个小镇,他看到了他却没告诉程欢雪,且故意酒醉等等。
傅凌天还说,展览的一切事务是他耍赖强加给程欢雪的。目的,是想给自己一个最后守候的机会。因为,曾经,她笔下的文字,是会呼吸有生命的。他借此迫使她重新接近自己的梦想、重新认清自己、重新选择人生。他怕她只是一时迷惑,觉得当前的工作更适合自己;他怕她因为责任二字,忘记当前的状态并非她以前憧憬的。但是,也许......傅凌天喟叹良久,才继续:梦想,始终不是生活的全部。
傅凌天走了,他的摄影展成功开展的当天就走了。他在开展仪式上简短的发言中强调了一句:感谢我所有的朋友,特别是万宇集团执行总裁程欢雪夫妇......
宋承怀又出了一趟差,没有告诉程欢雪他去了哪里。
程欢雪看他欢欢喜喜又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却没有追问。
王琼不知何故,总似恍恍惚惚的。面对宋枫华,也带着强颜欢笑的勉强。衣香鬓影、珠围翠绕堆积出贵妇人之仪态,更给人徒有其表的空洞感觉。
而且,她似乎对偶尔来访的许傲芙,充满畏惧。许傲芙对她,不再是以前那样亦步亦趋的阿谀奉承。她看王琼的眼神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以往的尊重和孝顺。虽然那尊重和孝顺都是一看便知的虚假。
程欢雪没有时间和精力理会这些。傅凌天的摄影展成功举办,她卸了一副重担。但是,另一件事,让她喜忧参半:她定时访问的大姨妈,居然迟了两周还不见踪影。
喜就不说了。忧的是她将签了字的协议送回去,宋承怀居然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虽然他对她热情不减激情不断,她也知道他不是真正要离婚。但是,心里冒出小女人骄傲和自尊的泡泡时,难免有不踏实的感觉:两人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后,他们这婚姻状态,到底是离了还是没离?
她之所以签那个字,赌气的成分是主要的。她都放低姿态敞开身心接受他了,那个幼稚愚钝的男人,连个“爱”字都没说过!只是一味强盗般地用行动宣告他的所有权。
还有,虽没直接挑明,她示意他用小雨伞,他同意也很配合。那么,她家大姨妈,会不会仅仅只是迟访?
想到这里,程欢雪屈指敲了敲车窗:“前面药店停车。”
“怎么了?”宋承怀立即点了刹车放慢车速,一脸关切转过头:“哪里不舒服?”
“......有点感冒......”程欢雪瓮声说。她可不想告诉宋承怀她要买的是特殊用途的试纸。
“那就让徐叔看看。今天他正好在家给爷爷做例行检查。”宋承怀抬手抚在程欢雪的额头,检查她的体温。
徐叔是宋家的家庭医生,每周会定时给宋爷爷检查身体。
“小感冒而已,我自己买点药就可以。”程欢雪挡开宋承怀的大掌,提醒他好好开车。
“那不行!”宋承怀反手包裹住程欢雪的手:“你又不是医生。药不能乱吃!”
“又不是很严重!”程欢雪嘟着嘴反驳。最近,宋承怀越管越宽,不允许她喝咖啡不允许她喝茶,一日三餐吃的什么也要管,还耳提面命所有应酬一律让公关部替代。非去不可的饭局,必须保证滴酒不沾,若是回来让他嗅到一丝酒气,接下来的惩罚......不是她告饶他就妥协的。
“不严重就让高叔煮姜汤喝好了。是药三分毒,吃药对身体不好!”宋承怀脚尖点些力,车平稳地滑过了程欢雪提及的药店。
“强盗逻辑!”程欢雪不满地白白眼。
“什么?强盗?”宋承怀眉眼轻挑,一抹邪魅的笑容浮上唇角,意有所指:“夫人是嫌弃为夫太温柔,不喜和风细雨的方式吗?”
“胡说些什么?”程欢雪脸一红,垂眸娇嗔。这段日子,某人虽然索取不断,但不似以往一味狂轰乱炸,确实处处和风细雨,温柔到极致。
“怎是胡说?”宋承怀大言不惭:“夫妻间这感受,也是需要交流的。”
“什么夫妻?”程欢雪微怒:“别忘了双方都签字协议就算生效了。”
“什么协议?”宋承怀装傻。
“离婚协议!”程欢雪瞋目咬牙。
“哦!你说那个啊!”宋承怀拖长声音仰着头似有所悟,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咱们这夜夜笙歌如漆似胶难分难舍的,说离婚了,谁会信?”
“你信吗?宋太太?”宋承怀突然话锋一转,回头一本正经凝着程欢雪问。
“哦!”不等程欢雪回答,宋承怀转回头目不斜视继续开车:“我明白了!宋太太这是在埋怨宋先生的耕耘还不够卖力。那就烦请宋太太打个电话回家。让厨房安排今天的晚餐以菠菜为主!”
“干什么?”程欢雪疑惑。一下子从有色彩的耕耘跳脱到晚餐和菠菜,她还真跟不上宋承怀的思维。
“没什么啊!”宋承怀斜着眼角,声音先扬后抑:“小孩子都知道要多吃菠菜才能变为大力水手。宋太太不是埋怨宋先生耕耘不力吗?”
程欢雪恨得咬牙。这人就是欺负她,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岔开,还用带着色彩的语言不断给她描绘些活色生香的画面,让她面红耳赤忘了最初的话题。
“放心,不管有没有菠菜,为夫今晚一定是大力水手!”宋承怀把程欢雪半嗔半恼的娇态尽收眼底,心里一痒,抬手用手指轻轻滑过程欢雪绯红的侧脸。
“好好开车!”宋承怀的指尖似带了电,击得程欢雪全身上下一阵酥酥麻麻的微颤,连声线,也染上颤栗的痕迹。
“遵命!”宋承怀收敛心神正色回答。
若不是在车上,或者说,就算在车上,若不是在这光天化日下,他,他真不愿隐忍,真想不管不顾放手一搏。
他这老婆,就是有随时随地让他失控的本事!那些小雨伞,还是不要费心思动手脚了。不然,真有了个小人儿,被捆住手脚的,还不是自己?
此刻的宋承怀忘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挑逗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