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休了吧,夜宴

萧护跪在地上,曹文弟跪在地上,曹少夫人是软在地上,慧娘垂下头在萧老夫人身前。

萧老夫人虽然是慈爱,却说得不容忽视:“再有事,我就来打你们!”

她的手握住慧娘的手,还是柔软的,是母亲的手,可是不高兴的意味儿,也带出来。

房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是曹少夫人在家里只会胡扯的人,也不敢乱说什么。

曹少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家。

她家,自然是妻妾成群的。有爱的家里成长的孩子,大部分是有爱心的。没有爱的家里成长的孩子,一部分经历世事领悟到日子之美妙,也是有爱心。但没有爱心和珍惜的比例,会晚于有爱心的家庭,或者说少于有爱心的家庭。

曹少夫人幼年,是生长于妻妾争权,才会对钱看得很重。又因教导上的不足,懂事儿就晚。如果她是个知趣的人,至少不会做出不经公婆点头,擅自把小姑子往萧护身边送的举动。

而今由萧老夫人一句一句的责问,曹少夫人才痛得不能自己,可她痛,却不是悔悟,也不是反思。

她恨,她还是认为自己有理由。她认为,婆婆对她不好。天底下婆媳不好的人,几乎九成以上。婆婆再好,总不是母亲会事事原谅。再者,就认为丈夫不好,不帮着自己。就没有想过,这也是自己丈夫的家人。

一般这样的人,总是认为自己理由充分的。

话说,强盗还认为他有理由,认为他落草为替天行道,为世事不公。世事不公,不是搅乱社会秩序的一个必要手段。不过强盗既然存在,自有他的道理。而曹少夫人认为自己的理由存在,也有她的道理。

有因必有结果,看她结果如何了。

萧老夫人停上一停,并没有松慧娘的手,缓缓地对萧护开了口,对着曹文弟责问,萧老夫人还是客气三分的,对大帅,萧老夫人是毫不客气,沉下脸:“大帅,你也错了。”

“是。”萧护也不敢辨。事实刚才由萧老夫人的责问曹家,大帅也体会到自己错在哪里。

听母亲再问:“你也说说吧,让文弟说不能不让你说。”

萧护感激地对母亲看一眼,见母亲虽然板着面庞,也是眸中疼爱过于平时。一年母子分离,儿子随时在生死线上,就是现在,也是诸王之焦点,萧老夫人才会送亲到京中,怎么会不疼爱于他。

曹家,是通家之好,萧护以前的处置,和萧老夫人现在的处置,全是谨慎的。

萧护就说起来:“没想到蒋兄他们来投我,我实在心中喜欢。我在京中,日子大不容易。诸事都归我管,却没有人可以说说知心话。我心里盼着他们留下来,也是儿子的臂膀。”

曹文弟咀嚼萧护的话,心中难言自上心头。

“文弟要把娟秀妹妹给我,儿子还不知道。可恨十三,”萧护说到这里,盯了慧娘一眼,慧娘更涨红脸不敢看他。萧护继续道:“可恨她偏听偏信,就闯来胡闹一通。我曾对母亲说过,心爱与我的人,才会吃醋。十三既然是我的妻子,她有吃醋的资格。可恨她醋心太重,也是曹家弟妹骂得恶毒,无凭无据就背后辱骂。是谁对十三说的,也不用多查。那天见十三的外客,只有那么一个,一猜便知。这是十三和她们背后淘气,就结成一帮,互通消息也不算什么。只恨十三,对我疑心重重。”

慧娘一动也不敢动,听着自己夫君句句指责恨自己。她不是只钻牛角尖的人,听到自己夫君说自己有吃醋资格,又感慨万端。

他是知道自己的人。

而萧老夫人动了怒气,冷冷道:“文弟媳妇骂的话,我自然会和曹太太理论,再请老帅问曹老爷,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人家出来的人,敢骂得如站街泼妇一般!”

曹少夫人悲泣一声:“听我说……我也有理由,”无人理她。四姑太太瞪她,你还有理由?你只疑心一下,就可以骂人,你要是再疑心两下,岂不是要把天捅了!

“母亲说儿子错,儿子也实在错了。这两年里怜爱十三,好容易能疼她,疼尚且来不及,对她宽容许多。她吃醋跑来,大哭不止哭父母亲,儿子一时心软,没有责打与她。现在想想冥冥中自有天意,也是她有了身孕,儿子自然知道不能打她。因此,和十三生分,让人查了文弟。”

萧护转向曹文弟:“文弟,你我从小相交,你不该听妇人几句歪话,就背后骂我妻子,又对我有埋怨。”

“萧护,我对不起你。”曹文弟伏地不敢看他。

“你有这样的妻子,要是我家,早就一顿打死,还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萧护也沉下脸,跪着骂过曹少夫人,再对母亲回道:“因此儿子就错了,想多年好友,有事情也来对我说。因此原谅十三许多,外面的男人读书不少,还有糊涂心思,十三只是个妇人,见不到的事情也必定有,再说她是一片爱我之心,这才成个糊涂蛋。”

萧老夫人忍不住一笑,说得倒也干净。慧娘低低的嘤咛一声,人家不是糊涂蛋。

萧护再道:“我气上文弟,又因为在京中诡谲,就有想他回江南的心。要的那笔银子,是别人早就找我,我一直没有答应。后来为文弟,我才帮着要回一部分。我要的,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两,全是借据齐全,再无瓜葛。后来文弟私下里要,我也管不了,”

萧老夫人在这里打断,手指着萧护道:“这就是你的不是!我们两家从来走动,你怎能看着他出错不去管?”

“是!”萧护回道:“儿子怕了曹家弟妹,她才刚说她还有理由。过上几天,她还要上公堂去,指认一下当初打她和娟秀的人。到时候,她就知道是谁打的她,与十三无关!儿子不喜欢她挑唆,又怕我约束文弟,曹家弟妹又要多话,儿子不能让人夫妻生分。”

萧老夫人冷笑:“你又想错了,多话罢了,挑唆不行!”

曹少夫人到此,才认识到上面坐的这个贵妇人,比自己婆婆厉害的多!她泪如雨下,已经无力说出什么。

而慧娘,再缩缩肩头,怕婆婆怪自己不管教她。萧老夫人有句话在先:“江南十六郡,独我最大,除了我,就是你了。”

шшш ◆ttκд n ◆co

家乡来人,又是特地投奔萧护,也是慧娘的责任。

萧护夫妻,一个是厌烦曹少夫人,又讨厌曹文弟偏听偏信,又有大帅自身在京中也是步步为营,担心有人要说自己不善待知己,就不肯约束曹公子。而慧娘,是还没有进入角色。她在京中,正和大帅一起,同女眷们怄气,见少夫人们来,欢喜不禁,骤然遇到白眼儿狼,又骂得失于常理,气就没有压住。

这也与萧护平时疼爱她有关。

而今萧老夫人拿出她江南十六郡,唯我独大的派头儿,喝斥儿子:“你不该看着他犯错不管!”萧护还是不敢辨,道:“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且让人留下文弟秀才功名。母亲,如不画押,以后儿子洗不干净!”

“画押是要的!不然撕扯不清!”萧老夫人淡淡,对曹文弟道:“你不要恼,要没有大帅,你这秀才功名只怕也没有了。”

曹文弟此时羞愧上来,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有曹少夫人心中模糊着不服,她是个件件事情她要占上风,她不占上风,全是别人没理的人,从不知道自我反思。此时虽然不服,又找不出理由来说,她难道找不到理由,也是一件稀罕事情,就先压在心里。

更大的担心,浮在曹少夫人心上。

萧老夫人说回家去要告诉自己公婆,曹少夫人最担心这个。二弟妹要看笑话,婆婆要骂自己,公公呢,又要责打公子。只怕,还有休妻的事……

她软在地上,泪水哗哗长流,透过泪水看的只是萧老夫人,觉得这个贵妇从没有这样讨厌过,难免,要看到站她身前的萧夫人。

萧夫人垂首是恭敬的样子,手娇娇的还在萧老夫人手上,这样子怎么也不像听训的人。曹少夫人竭力聚起神思,回想萧老夫人的话,寻找可以反驳的地方。

她对萧夫人说什么,定亲,一直想念?曹少夫人从萧老夫人责备曹文弟起,就一直魂飞魄散,神思散落,脑子只想着找几个理由去反驳萧老夫人,就没有听清楚萧老夫人地自己媳妇说的话。

她眼前只有自己公婆的怒容,大帅说的话,在我家里,一顿打死……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萧老夫人责备过萧护,重新换上笑容:“大帅起来,文弟也起来。”再笑呵呵:“可是我来了,媳妇就有了,这全是我的功劳。”

萧护当然奉承:“那是自然。”四姑太太见这房中总算可以高兴一会儿,也凑趣笑道:“难怪大嫂在家里总是想来,原来是送子观音到了。”

房中一片笑声,重新喜欢起来。

丫头们见发落完,才起来回:“客人们早就说请老夫人出去,要当面对老夫人敬酒呢。”萧老夫人笑逐颜开:“好好,”扶着慧娘的手起来,对她喜滋滋儿的看一眼:“你回去歇着。”又叫丫头们:“送夫人回去。”

自己扶上四姑太太的手,要她一同出去:“你也得喝,你这也是千里来看望,这送子观音啊,也有你一份哟。”

她们没有人看地上的曹少夫人,对她行为已极为不齿,不屑于搭理。你想攀亲事,就该先回过曹老爷夫妻,怎么私下里送妹妹来,想把大帅弄成贪色之人和没有道理的人!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都是一生安居宅门里的贵妇人,深知道女色之美,不是吸引男人之道。最多,只是一时的性起。是以,萧护如果真的这么贪,也能寻找到女色美的人。不一定,必要你曹家的娟秀。

慧娘是对着曹少夫人看一眼来着,她才听过教训,就想赶快改正。才看曹少夫人一眼,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一起喊她:“快去休息。”四姑太太笑道:“大嫂是要高兴的人,说不得,实在无人管家,我代你理几天。”

萧老夫人嗔怪地笑:“三奶奶她们是作什么的,让她们多担些吧。可是的,幸亏有她们跟来,在我心里呀,也是大功臣。”

她们亲眼看着慧娘离去,才相约着去吃酒。

四姑老爷跟在后面,对曹文弟板板脸:“你须要好自为之,要知道我们都是拿你当子侄看待的!”

和大帅一起,三个人也吃酒去了。

门外,留两个丫头在。曹少夫人半天,才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欲待放声大哭,又自己没脸哭,欲找丈夫,又没脸去找。

她只低低地道:“请唤我的丫头来吧。”

一时丫头过来,对着曹少夫人这狼狈样子大惊,扶起来她,悄悄儿的出去,坐上车回家,曹娟秀早已睡下,曹少夫人还怕她听到,在绫被里放声大哭,哭到头痛眼花时睡过去。

曹文弟一夜没有回来。

这一夜焦急,还有另外几家子。

杨侍郎府上,他走来走去的不安:“夫人去了哪里?”竟然失踪。他是知道杨夫人对萧家的不满,和对江南来姑娘的不满,却料不到自己夫人敢想敢做,真的干出打人的事情。

杨侍郎身为礼部官员,虽然不是尚书,礼仪也要为别人之先才行。他聘杨夫人时,还不是礼部官员,但杨夫人也是应该知礼的人。

如曹少夫人、蒋少夫人等,都不是出自于小家子里,她们学的礼节全还回书本上,也不是特殊的事。

许多的人上学念书过,行的都不是书上的事,而是依性而为。

杨侍郎最后发了火:“夫人哪里去了!快去亲戚家里找!”外面同时来了两个人,一个杨夫人娘家嫂嫂家人,一个是杨夫人弟妹的家人,也说夫人不见了。

萧家今天大摆宴席,迎接萧老夫人送亲,又为亲戚们姑娘们接风。杨侍郎窝着一肚子火,礼也不送一个。

本来就气,还遇到夫人莫明不在家里主中馈。他打发走两家子亲戚的家人,在厅下跺脚大骂:“混蛋!混蛋!一定是哪里说闲话说得家也不要了!有这样的母亲,才能教出来那样的女儿。老夫的脸面全让丢光了!”

杨大人想尽办法找过余明亮,自己去找,让亲戚去找,相好的同僚去找。找得余明亮烦恼,见到路边儿杨树也想踹几脚。他不当值,就躲避到西山军营里去不出来,让杨大人找不到。

眼看着女儿亲事成不了的杨大人也做过别的想法,怎奈他要和小余将军攀亲事动静太大,他家先不答应余明亮亲事,后来丢了人又要找人家成亲事,京里的官员们中也有微词。

就是对萧护独权不满的人,对杨大人这做法也有看法。余明亮不答应亲事,找别人家里,人家也不肯要。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早你干嘛去了,别人不要的找我们了,有谁愿意挑剩下的?

过去这种由着父母许亲事,又交通不发达,不能外地寻亲事,杨姑娘的亲事硬生生的就这样毁了。

杨姑娘因母亲迟迟不回,帮着理家。父亲大骂听到耳朵里,掩面而啼,去了自己绣楼上,再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大人愤而去小妾房中,这一夜也过去了。第二天,衙门里来人单独见杨大人,谈了半个时辰离去,杨大人在他走后面如土色换衣去萧家,守门人告知大帅陪同老夫人祭奠忠勇碑林。杨大人转去宁江侯府,宁江侯听到就沉下脸,让人去衙门里问,三位官眷,杨夫人,杨夫人的娘家嫂嫂,杨大人的弟妹都已供出自己是诰命。

但余明亮咬住不放:“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坐在衙门里看着,衙门里不敢放人。宁江侯把杨侍郎大骂糊涂:“有逼成亲事的?”宁江侯的主意,让杨大人休妻。

杨大人回到家,女儿哭儿子求,才犹豫一天,几位御史联名弹劾他,没有新帝,上书给内阁,要求罢免杨侍郎官职,说他无礼无仁无义无廉无耻,不堪为官。

此事轰动朝野,是新贵萧帅和盘根错节京官们的矛盾升级。曹少夫人当堂指认,这才知道自己怪错慧娘,可还是不原谅慧娘,认为打自己的事由萧家寻亲事而起。

自打跑张宝成后,萧护一手抓兵权,一手抓政权,位高自然风头重,风头重来拉仇恨。张阁老暗暗担心,又明哲保身起来,和萧护若有若无的拉开距离。大成长公主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风波,为杨夫人说了几句话,私下里和京官们修复不少,宁江侯乐见其成,萧护得罪的人越多,他越喜欢。

老头子每天听人说消息,渐悠然自得:“黄口小儿,不知道收敛,离败不远!”

梁源吉为首的御史,在弹劾四天后,终于杨家休妻,杨姑娘出家。三天后,内阁罢免杨侍郎官员,贬为外地官员。在贬他的议会上,大成长公主不出面,说心口疼。虽然是由程业康挂名,可长公主还是出面,这一次不出面,自然是装好人去了。

宁江侯一力赞成,大骂杨侍郎不堪为官;张阁老装聋作哑,程侯爷没什么说的,萧护最后作主。

杨大人第二天就离京,宅子是以前御赐的,由内阁收回上锁。离京的十里长亭上,宁江侯亲自相送。

老头子又是痛心,又是痛恨,人人知道杨侍郎是他的人,他大骂也不奇怪,认为宁江侯恨铁不成钢,他来送,也不奇怪,笼络人或最后相别不需要理由。

宁江侯见远近无人,低声道:“萧护大样,贬过你不会再有什么!你要切记,我对你说的话,务必带给郡王!”

杨侍郎老泪纵横,对宁江侯拜了三拜:“侯爷放心,我必定辅佐郡王,早日进京!我女儿在庵里,请侯爷多多照顾!”

宁江侯捋胡须:“我自然会让人看顾!而郡王,让他再候一时,依我看来,再有几件事情出来,离萧护滚蛋不远!”老头子微有得色:“养,要养出他的骄傲,养出他的自满!”杨侍郎这才恍然大悟,萧护随意处置官员,就是摄政王也不过如此,宁江侯老辣,一直头晕脑涨不闻不问,原来道理深远。

马车一旁候着,杨侍郎上车而去。他头上有一根簪子,簪心内空,是宁江侯给临安郡王孙珉的密信。

恰好是中秋这一天,杨侍郎别女休妻,带着不多的家人和儿子离去。

这一天,离萧府大办亲事日子不远。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过来,让慧娘静心养胎。慧娘带着姐妹们理嫁妆。别的姑娘们嫁妆,由书房里拨先生们出来,写出来给萧老夫人看,少什么又有专人去添。而贺二姑娘和林三姑娘的嫁妆,各来了十几车。萧护见姑老爷们如此帮忙,自己也要添上几件。表妹们就拿嫁妆单子帮着理,有的,不用添,没有的,表嫂说添什么就写上。

她们是比着房子看少哪几样。

小表妹不时的吵:““这金银平脱,螺钿,描金全有,还添什么!”姐妹们全瞅着她笑。慧娘边安抚小表妹,边想心事。

封安在外面,慧娘要时时见到他,免得自己又过得娇纵,把夫家恩情忘记。自见到封安后,十三心里安放一杆秤。

一头是萧护恩情,一头是为人贤妻该当之事。

要女人不吃醋,好似水往高处走。慧娘认为自己不吃醋比登天难,就不提给萧护安排房中人的事。

她从小受教导,洗脑的教育她当一个好妻子,稳在萧家不倒。两年前家遭大难,心里只有报仇报仇。如今仇已报,只有当好妻子,和萧护夫妻和睦。 wωω⊕ ttκā n⊕ ¢O

杨夫人口供出来后,曹文弟率曹家姑嫂来道歉,慧娘用心打量曹娟秀,果然是相貌不错。她寻思过自己怎么会一怒去书房?当时…..让人骂成娼妇。

这触痛慧娘的愤怒点。有人无心之话,也会得罪别人很深,不过是那句话是他内心最不能接受的罢了。

慧娘也是个人。

见小表妹又吵起来:“光椅子就十几种,姐姐,你们家客厅有那么大吗?”

贺珍宝扫一眼,见写着玫瑰椅、太师椅、螭纹圈椅、大南官帽椅、扇面官帽椅、带脚踏扶手椅等,外加嵌竹丝梅花式凳、方凳、坐墩……

难怪小表妹要吃味儿。

贺珍宝故意不笑:“呀,这才几种,我一天一套可不够换的。”装模作样吩咐自己丫头:“流彩,去告诉大公子二公子,再给我搜罗椅子来,没有就罗汉床,没有罗汉床就……”

“够了!姐姐你已经足够了!”小表妹嘟嘟囔囔。

外面,摇摇摆摆又走进来一个小公子,年约十岁,这是小表妹的弟弟,贺家三公子少彦,小表弟是也。

慧娘见到他,急忙起来:“哪里来的?”小表妹没有笑,贺二姑娘贺珍宝先取笑:“是争风吃醋来的。”

小表弟面目肃然,一本正经转向姐姐:“我不喜欢你。”姐妹们一起笑,小表弟再走到慧娘面前,一丝不苟地行过礼,一本正经:“表嫂,我不喜欢你。”

慧娘嫣然含笑:“我知道。”这是哪门子仇气也不知道,不过小表弟很上心。他反反复复地要说,每天一回:“表哥回来,必要看我的,就去年,因带表嫂回来,怕我过了病气,就没有去看我。”小表弟有板有眼。

慧娘再赔笑,心里是大笑不止。看看,夫君人人喜欢,小表弟都为去年萧护没有看他而怪到自己头上,何况是自己面对夫君有夫人们意图染指时。

小表弟睁着大眼睛,很严肃:“我才去书房里见过表哥,表哥让我陪表嫂玩耍,我就来了,你不必太感激,我是为着表哥的一片心。”

房中“扑哧”,“扑哧”声不断。

小表妹眨着眼睛:“哎,小弟,你这叫争风吃醋呀。去年你染的是时疫,送你乡下养病,我都不去看你,表哥当然不去。”

“你算什么!”小表弟断然地问。小表妹跳下椅子,双手叉腰:“我算什么,我是你姐姐,我算什么……”叽哩咕噜说一通。

慧娘及时打断,笑容可掬问小表弟:“表哥在做什么?”小表弟回答:“在书房里见人,并没有女人。”当表嫂的就喝水,表示自己要听的不是这个。其实眼珠子乱转,心里窃笑,小表弟真好哄。

而小表妹听见怒瞪杏眼,这小子,你抢了姐姐的差使。是自己弟弟,小表妹在心里嘀嘀咕咕,本来帮表嫂去一回书房,可以挣一百两银子。

这小子!

而慧娘还在笑,现在笑的是小表妹面上的不甘,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小表妹和小表弟们的到来,解开她心思不少。光一个小表妹,就是个搞笑的人。

换成一个人在府中时,无人可开心怀,心思就只在来见的夫人们身上。

萧护最近,也比以前笑得不一般。但是那幽幽在乎的心思,还沉在慧娘心中。这心思不久被打断,苏云鹤兴冲冲过来,一直到慧娘面前笑嘻嘻:“表嫂,表哥书房里全是男人。”

姐妹们又低头嘻嘻,慧娘涨红脸,但眸子明亮:“多谢表弟。”这才知道自己吃醋,全在面上。苏云鹤转头,对气呼呼的小表妹张牙舞爪:“哈哈,你又少挣了钱,我呀,不要钱的!”

“出去!”小表妹怒目手指门外。

苏云鹤扮个鬼脸儿:“嫁妆不够吗?死要钱。”一步跳出门外,又回身微乐:“贺二表妹,林三表妹,四姑老爷给你们买大园子去了,没小丫头份儿!”

小表妹拿起茶碗追出去,房中小表弟再次面无表情开口:“我也不要钱!”慧娘哈哈大笑,大笑总有东倒西歪,惊动奶妈进来板着个脸:“不能大笑。”慧娘赶快噤声。姐妹们一人一句指责小表弟:“就你招的,不知道不能大笑吗?”

小表弟还是绷着小脸儿,以示自己不高兴,可是那眼神儿怯下来,不能大笑?他百思不得其解。

……

城外野店,四姑老爷带着子侄女婿高谈阔论,他家的新女婿越发让老丈人满意,每天一早来侍候,从早饭用到夜宵的酒,就差不回家。

老丈人偏心上来,总看着比余明亮好。

小二送酒,廖明堂和余明亮同时起身,一个拿酒碗,一个倒酒。四姑老爷先对自己女婿笑:“明堂啊,你看今天这园子,你喜欢吧?”

余明亮是赔笑,四姑老爷的偏心,不过一天就看得分明。

贺家两个大舅哥对余将军说过:“四姨丈为长辈,带着我们操办,要是有什么偏颇的,你千万别放心上,横竖,父亲另有东西补给你。”

廖明堂早看出来,四姑老爷带着给自己女儿办园子,一定要压过三姑老爷的架势。他和余明亮又关系好,两个人嘀咕过:“这岳父要是呆一年该有多好。”

当时两个女婿,小余将军握着一块新玉佩,廖明堂就多一个簪子,玉佩自有。姑爷们不笑不行,四姑老爷为长,也代为贺二姑娘看园子,他偏得过了,自己女儿园子多一个小桥都是数过的,亏他有这些功夫去数桥阁轩榭。

贺家舅爷就让小余将军不要放在心上,私下里补给他,还要加上一句:“不要让四姨丈知道。”小余将军拿到东西,就找廖明堂,廖明堂就把自己的也给他看,两个人就差做梦也笑醒。

也担心过,如此这般的比下去,岳父家的钱大半要到自己家里,只怕以后后悔?

此时说园子,廖明堂赶快奉承:“岳父,这园子卧石听泉,曲水流觞,寸山多致,片石生情,实乃上好园林。”

林大公子就喝酒,这话是姑爷昨天才请教过他的,林大公子也喜滋滋儿,为了讨父亲这文人喜欢。

四姑老爷心里明白,就为这讨好才要展颜而笑,旁边飘来一句:“可笑可笑,如今外省的人在京里置办产业,只仗着有钱,以为这里是江南乎。”

这一桌子人人变色,看野店上。

桌子四、五张,游客七、八个。三个人秀才衣巾,不新不旧,不雅不俗,不干不净,手中一碗酸酒,闻到味儿就一般。

林大公子淡淡而回:“京里又如何,还不是江南人萧家大帅当家。”有一个黄衣秀才嗤之以鼻:“江南人当家?”

贺大公子挺身而出,扬眉:“本朝开国皇帝打下这江山,他也不是京里人!尔等,又能如何?”

“开国皇帝文成武德,不是曹操一般人物可比。”绿衣秀才昂首翻眼睛。

贺二公子冷笑:“谁是曹操,谁又是献帝?新帝尚没有到,你们就自立为帝?”一句话说得秀才们都动容,接不上来话时,迸出一句话:“你等江南人氏,江南口音,这京里不是好呆的!”

“哈哈!”四姑老爷用过一碗酒,也出来了。他一起身,衣衫飘然,先带着压人气向,笑容可掬:“江南人乎,京里人乎,兵乱之际,你们在哪里?”

又问:“秀才读书,是治世匡国,在小店中先意气沉浮,怎么不往用人处使用?数十年寒窗,就着你们京中的名点心吃了不成?”

又问:“郡王各据一方,各自不通往来,你们这秀才,既然有抱负,前有苏秦和张仪,后有孔子周游列国,是你们的榜样,你们几时才去?”

又问:“三寸烂舌要见功夫,要是鬼谷子,要在深山中;要是姜子牙,你应该在名川旁,这里山不见山,水不见水,你们是什么人,敢不报名号就出言挑衅?”

自己人拼命鼓掌:“好,说得好。”

秀才们气得脸快和酒一个颜色,一个白衣秀才大怒问道:“先生,我们京里不是好呆的!不要以为一个江南人乱政,这京里全都变成江南人的天下。我请教先生,你口舌不错,想必纸上功夫也不错,写的是什么书?著的是什么典?”

才说过就自己后悔。

四姑老爷放声大笑:“蠢才!古来的大贤,个个都有书?介子推视功名为草芥,著过什么书?伯夷叔齐大贤能让,著过什么书?姜尚苏秦都是有书的人?”

“父亲说的好!”林大公子颇为骄傲。

“姨丈不愧是江南名士也。”贺家两个公子恭敬地道。

廖明堂景仰再景仰,余明亮推推他,才想到起身敬酒。

秀才们败下来,灰溜溜出来,在外面打听:“这几个江南人是谁?”

“自从萧护乱政,京里江南人可以为王!”

“岂有此理!”

旁边有一个人跟着从店里出来,树下解马缰绳,插一句话:“你们不知道,这是萧大帅的亲戚,萧家四姑太太的丈夫。”

“原来是他,难怪一股子兵痞味道!”秀才们忿忿然:“秋游遇到他,真是晦气!”

插话的人笑听完,打马往京中来,径直在大成长公主府门外下马,有人招呼:“钱先生回来了,今天京外有什么可赏玩的。”

“有,遇到几个酸丁加酸丁,”钱先生笑着进去。问大成长公主,却和萧老夫人在说话。一刻钟后,萧老夫人告辞,钱先生在树后看她面相,抚须道:“果然是贵不可言,难怪生下大帅那样的儿子。”

见长公主有闲,赶快把城外的笑话告诉她。长公主微笑:“这倒有趣儿,让他们吵去吧。萧护,也该多听听这些疑心他的闲言。”

钱先生,是大成长公主收集谣言的一个门客。长公主往后宅里走,十几个夫人,乌游唐等人全在这里坐地。

见长公主来坐下,含笑道:“萧夫人有孕,夫人们,你们都是风流的人,怎么不往萧府中去?”乌夫人不悦:“萧大帅还是冷淡人。”长公主低一下眼敛,乌夫人呈给张太妃有信,不用问,是南安王给张太妃的,说的什么?

这个贱人,至今不肯告诉。

再看唐夫人,没几天,唐夫人死要钱的个性就出来。她可以不要男人,却不能不要钱。长公主故作关切地笑:“夫人是个求差使的人才是?”唐夫人掩口轻笑:“可不是,只是萧帅呀,实在不讨人喜欢。”

长公主莞尔,再说萧护不好,她们每天谈论的话题,都会有萧家大帅其人。

长公主眯起眼:“夫人们,我辈女人,也不能让于须眉辈。打仗平乱是男人的事,而经营细腻,却离不开女人。”她回想历朝历代,哪一个朝代里没有几个女人出现?对着窗外桂花,长公主颇有激昂:“萧大帅为国为民,惹来闲话不少。夫人们,萧大帅是我请来的,我,必定是卫护他的。如今他一味的行事莽撞,摘官员派官员,内阁里竟然事后才知晓。夫人们,去见他吧,转达我的关切之心。”

夫人们都低头,乌夫人心想这倒不错,这就又有一个名头儿去见萧帅。她的家里,还有南安王的一封信,是新到的,指名交给萧护,而乌夫人一直不能见到萧护,信里内容必定不一般,乌夫人也不放心让别人转交。

游夫人喜上眉梢,萧夫人有孕,长公主让去见,萧帅……让人流口水。

唐夫人颦眉,曹家的呆子总算收敛,又来找过自己几回,幸好一直在表姐夫家里见面,表姐夫说找不到自己。曹家的下去了,这钱的事情,还得去找萧帅不可?对于长公主让传话,唐夫人鄙夷,她是要钱的人,就看得最明白,长公主是给夫人们一个上好借口,让她们去萧帅面前献殷勤,萧夫人么在孕,结果不问自知。

……

萧老夫人回来,在萧护书房里,一五一十把长公主的话告诉萧护:“她说慧娘有孕,问你要纳什么人?我说由你自择,。长公主又说出来几家子名门,再问云鹤的年纪,你留着云鹤至今不许亲事,你的意思呢?”

“哪几家子?”

萧老夫人说出来,萧护微微一笑:“这几家是当初发狂言,说永不和我萧家军成亲事的人。看到母亲送亲事,就要变风向。也罢,”大帅道:“我就知道他们有这一手,踩低拜高。我还留着几个人,明年成亲事也行,京官们若是知趣,我就为他们许亲事。云鹤,”

萧护沉吟着笑:“以前为他相过公主,没有先帝在,公主们竟然不成人。”公主的光彩,全由在位的那个人而来。

“再挑不出好的,就先把表弟放下来。”萧护摇头,吐自己苦水:“不是中宫的公主,就是和长公主差得许多。这全怪寿昌郡主,拦下先帝宠爱,先帝不重视别的公主们,任由嫔妃们胡乱教导,一个一个的没有出彩儿地方。”

长公主?萧老夫人也摇头:“她也一般。”

母子相对而笑,萧老夫人是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至今没有受过战乱的苦;看着长公主熬神费力的样子,又和儿子不好,难免鄙视她。

萧北在外面回话:“回大帅,天大喜事,亲家太太走亲戚来了。”萧护一扬眉头:“哦?”萧老夫人停一停才反应过来,这是伍家的亲家太太。萧老夫人对丁婆婆一直好奇,听儿子说过,这是一个刚强的妇人。

刚强?萧老夫人也是,慧娘也是,又来一个刚强妇人,还是亲家太太,萧老夫人起身:“我理当出迎。”

就为她把慧娘带到军中,也应该感激于她。

大门上,四姑老爷正好下车,他在城外激昂过,得到子侄们夸奖,心情如绽一堆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灿烂。门上下马,见到一辆牛车缓步而来。那拉车的牛,还不时甩着尾巴,意态悠然。

四姑老爷酒多了,才要笑:“这乡野风趣,竟然到帅府门前?”见守门的张家过来,皱眉道:“这里不能过牛车,哎,你怎么停下来了!”

牛车上还没有篷子,挤坐着七、八个人。车尾跳下一个女子,浓眉大眼,身材健壮,和张家吵:“咱们走亲戚,凭什么不让停!”

是北方的侉口音。

那凶劲儿,手要指到张家鼻子上:“亲戚,你知道吗?是亲戚!”张家往后退,怪声怪调:“亲戚?你看我是你亲戚吗?”

车上一个苍老的嗓音:“翠姑哇,不要乱吵。”赶车的人也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面庞:“是哇,不要吵,咱们是来走亲戚的。”

这是个上年纪的老人。

过去尊重老人,因为他们年纪活得久,见的就会多。再来,老人一般不说假话。张家就赔笑:“您老说的,我信三分。老人家,我们这是大帅府,你找的是哪门子亲戚?”

“大兄弟,不是大帅府,我们倒走错地方了。”车上苍老嗓音这样回。赶车的老人也点头笑,眯着眼睛瞅门上大帅府几个字,满足地笑着:“大兄弟,让一让。”

车上跳下几个姑娘,七嘴八舌:“找十三娘,”

“找伍林儿!”

“伍思德,”

“伍长河,”

张家恍然大悟,行个礼:“莫不是亲家太太,”再对着几个亲家姑娘瞪眼睛,吃吃半天才喊出来:“亲家……姑娘?”

这姑娘和萧家的姑娘比,太骇人。

布衣服,自己挽一个包袱,坐着牛车就进了京。

丁婆婆最后扶下来,她啧着嘴笑:“俺们是送姑娘来成亲的。”翠姑涨红脸:“姑,谁是来成亲的,俺们只找十三娘,走亲戚。”

“就是,走亲戚。”姑娘们全这么说。

张家赔笑:“我去通报。”回身大步到门房上,压低嗓音:“快来看,伍将军们夫人全到了,一个一个,比牛都壮。”亲兵们“呼”,露出一排男人脑袋来。翠姑先恼了:“看啥看,不许乱看!”

丁婆婆笑呵呵,对赶车的老人招呼道:“族长,这后面的孩子们怎么还不过来?”族长亲自赶车来了,他也纳闷:“这些孩子们,一抹子紫嘴子全不顶用,幸亏这车是我赶着,不然他们打尖来打尖去的,晚上也到不了。”

“您紧赶慢赶的,是想吃帅府中秋酒席。”一个姑娘在最后揭发族长。大家嘻嘻哈哈又笑成一团,慧娘得信,先迎了出来。

后面,香风阵阵跟着姑娘们。姑娘们听说大哥的岳母到来,怎能不出迎,全是打扮过出来的,两下里姑娘们先一见面,萧家的姑娘们笑若明珠,还没有带出诧异神色,伍家的姑娘们就皱眉:“这是些什么人?”

搽的那么香,戴那么多首饰招摇。

翠姑嘀咕:“是十三娘的丫头吧。”

丁婆婆和慧娘四目相对,慧娘扶着丫头跪下来:“母亲,”她再次回想到那艰难的岁月,面上有了泪水。

丁婆婆也用手掌拭泪水:“十三娘哇,你还好哇,我今年眼睛不行了,有些儿看不清。”慧娘要膝行,丫头们不许,奶妈也后面赶上来,并不看丁婆婆衣着,对着丁婆婆插烛似的行几个礼,满面喜色:“亲家太太,夫人可不能久跪啊,您要抱外孙子了。”

来的人一下子沸腾了,笑声不断出来。丁婆婆扶起慧娘,用力地看她,又看她肚子,慧娘羞涩地道:“才刚有的。”

“好好好,”丁婆婆话音才落,后面马蹄声如风起。伍林儿头一个下马:“娘,族长,你们来了。”他后面是族长的儿子和几个送的男人们,族长埋怨:“你们来晚了。”族长儿子笑:“我们怕找不到地方,进城门先问的伍家。”族长继续埋怨:“大帅府,不比伍家好问。”伍林儿忍住笑,你就这么灭自己威风。

四姑老爷看明白了,过来见礼。廖明堂实在数不过来,八个姑娘,七个伍家兄弟,见伍家的姑娘们羞涩也爽朗,就问出来:“哪一位是伍将军夫人?”

“都是的,你问什么问。”几个姑娘一起凶他。廖明堂往后面站:“是是,我问错了。”余明亮吓得不敢问,只窃笑。

姑娘们还嘀咕:“不是好人,眼珠子亮着只往俺们身上看。”萧家的姑娘们用帕子掩口轻笑,小表妹很想来上一句,才张嘴,贺珍宝手急眼快,把自己帕子堵住她嘴,低声笑:“你不要丢人,有客人在不许乱说话。”

小表妹呛到,把帕子推开,才眉开眼笑:“我是认亲戚的,”见张家咳上一声:“列队!”四个门上亲兵分两边站好,笔直如钉。

姑娘们才笑,见张家目不斜视,大声道:“伍林儿将军夫人先请!”

“哈哈哈…..”

伍林儿骂:“你搞什么鬼儿!”慧娘掩口低笑,再和丁婆婆说话。张家大声道:“你不懂,头一回进大帅府门,得分长幼秩序。伍林儿将军夫人先请!”

翠姑扭扭捏捏走过去,走到一半台阶上,列阶的亲兵们有一个破功,哈地笑了一声出来,翠姑才要恼,包括张家的内的亲兵哗啦全跑了。

“哈哈哈哈……”四姑老爷等人,族长和儿子等人全笑得前仰后合。

翠姑嘟着嘴:“这城里人全不是好人。”张家可不是城里人。

见里面又一堆人涌出来,离得远只看气势就不同。翠姑吓得跑回姐妹们中间:“呀,许多的人。”

萧老夫人和大帅萧护迎出来。

两个亲家见面。萧老夫人看丁婆婆,衣着朴素,皱纹如沟壑,每一道都带着风霜痕,是个实成人。丁婆婆用心才看清这亲家,只说了一句:“亲家,你比俺们村里九天玄女娘娘像还好呢。”

萧老夫人满面春风,还没有这么恭维过她。

丁婆婆喊:“来叩头。”扑通跪倒一堆的人,都不会行官礼,随便一叩,如鸭子下水般扑通几声。

萧老夫人不见怪,也笑道:“我们家的姑娘们也来叩头。”先是娇声:“来了。”萧家的姑娘走下台阶,一个一个花枝招展地行了礼,说不出来的优雅好看。

廖明堂一眼认出自己未婚妻子,他是头一次见面,客栈月下也只见到背影。今天心有灵犀,一眼定格,再看就更像自己岳母,和萧帅也有三分相似的轮廓。别人行别人的礼,心花怒放的廖明堂也弯腰对着姑娘们行礼。

小表妹眼睛尖瞅到,笑道:“那呆子又来混了,姐姐们别理睬他。”林三姑娘手指随表哥出来的孟轩生悄悄地笑:“你家的呆子在那里!”

“就是,你少看别人家的呆子。”贺二姑娘也帮腔。小表妹不生气反而笑了:“姐姐们,你们总算承认是呆子了。”

林三姑娘和贺二姑娘一起“咄,闭嘴的好。”

廖明堂嘻嘻,呆子就呆子吧。

伍林儿尴尬,他跟随萧护在京里,见过不少女眷。见两边姑娘们行礼,萧家的姑娘们如月中仙子般,而自家的姑娘又是鸭子下水。

他咳几声:“进去吧,又不是什么好看人物,只在门上站着。”后面的话嗓音渐小,翠姑还是听到了,敏感地对伍林儿瞪一眼,不是姑让俺来,俺还不来。不是你去信家里要媳妇,俺也不来。

大帅萧护正在行礼。

大家让开,雁翅般列在两边。都让慧娘不要再行礼,萧护独自一个人整头冠,再理衣衫,在丁婆婆面前撩衣袍双膝跪下:“请岳母大人金安,岳母大人一路劳顿,一路辛苦。”

大帅鸦青色锦衣,上绣云雁黄花,头上簪子镶一块指甲大的祖母绿,日头下面熠熠放光。

众人看着,都心中温暖上来。

族长又开始念佛,祖上风水好这才修来的,只落到丁婆婆家里去了。

丁婆婆笑得面上无处不开花,跪在她面前的可是半年里来名动全国的萧护大帅。她扶起萧护:“姑爷,快起来,恭喜你要当爹,十三娘这一有了,她可就有个结果了。”

这村话虽然怯,却听得人人喜欢。就是慧娘,也欢喜不禁。这话的彩头儿好。

大帅起身,虽然不是这里最高的人,却是这里第一人。他伸手搀扶住丁婆婆,命慧娘去扶母亲,夫妻双双扶着一对亲家往府中去。

后面按长幼,四姑老爷对族长拱手,满面含笑:“请。”族长后悔自己怎么换好衣服,衣服做了两件子新的,虽然不比这位姑老爷的衣服,总算是新的。怕路上有风雨,就没有穿身上。他见这里的人全舒展大方,也是个见过县官的人,竭力摆出大方样子,笑容满面:“呵呵,姑老爷也请。”

贺公子们林公子,对族长的儿子和同来的男人们拱手,也含笑:“请!”廖明堂和余明亮也跟在里面。

最后是姑娘们,萧家的姑娘们先到的,又是大帅的亲戚,好歹算半个主人,对着伍家姑娘娇滴滴福下来:“请进才是。”

又吩咐丫头:“快着些儿,帮着拿东西。”丫头就上来。

翠姑她们愣住,她们不会行这种礼,就习惯成自然的跪下来。弄得萧家的姑娘们没有办法,又知道是亲家姑娘,只得也跪下来还礼。

一大群姑娘们分两拨子在大门上行礼,煞是好看。伍家的姑娘们来前受到交待,去了不要让人笑话失礼,萧家的姑娘们跪,她们惶恐不安,就不起来。小表妹受不了,头一个嚷道:“我们进去吧,再晚了,茶果子全没有了。”

姑娘们嘻嘻哈哈起来,贺珍宝打趣她:“还散钱呢,你可要走在前面。”小表妹恨得拿帕子掷二姐:“当着人,你这样说我。散钱的是给台上戏子的,与我何干?”

这才一同进去,包袱,伍家姑娘们不放心,只自己拿着。

萧老夫人赏下东西来,萧护和慧娘也有东西赏。小表妹盯着,难免多要几件子。月亮上来,圆而明亮,萧家大摆中秋夜宴,蒋家曹家等人也一起来到。

有了对比,伍家的姑娘们认为自己衣着不如人,可慢慢和气,就热闹起来。一个是南边儿的蛮话,一个是北边儿的侉音,也能说到一处去。

又有两位公主在,看着如看稀罕。十一公主过这么久的日子,也能自安,听她们说话有趣,跟着笑。见十六公主微红眼圈,心中为她伤心,却没有办法。谁让她走错了路?

丝竹,悠悠而起。伍林儿出来净手,见张家抱着酒坛子悠悠对明月,拍他一巴掌:“你不上面喝去,苏表公子又在嚷着无对手。”

“喝不喝,不喝下水游一圈,”苏云鹤对孟轩生。对上孟轩生,苏小弟从来酒量高。孟轩生拿筷子敲他手:“就你嗓门儿高,你上台上唱戏去吧。”

张家支着耳朵笑,再次悠悠对明月,灌一口酒:“我喜欢自己喝。”伍林儿奇怪:“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你有家,哎,你家哪里的?”

“我家么,”张家心中一痛,对着伍林儿怪笑:“你媳妇来了,你只寻上我作什么。对了,是俺们,快去吧,晚去一会儿,你那俺们要醉得和你一样了。”

抱着酒坛子就走了,听伍林儿在后面骂:“成精作怪的,这是什么话!”伍林儿气鼓鼓去喝酒,张家在桂花树下坐下,两行泪水潸潸而下。

厅上,萧护来敬母亲和岳母、四姑太太酒。敬过,笑道:“十三如今不能多喝,谢家弟妹却是能喝的。”谢少夫人涨红脸,她喝多一回,也和蒋少夫人似的,好几天不敢出门见人。听大帅亲自点名,恨不能钻桌子下面去,才说:“我不能喝,”

大帅对她隔着桌子微微而笑:“十三也应该敬一杯,谢她耳目聪敏。”慧娘和谢少夫人一起脸红。

大帅对着两个人点一点,就走出去。谢少夫人局促不安的想起来,大帅知道是自己报的信?曹少夫人举杯:“呀,大帅都点了名,来来,我们敬你。”谢少夫人无奈喝下不少。

对慧娘使个眼色儿,谢少夫人先出去,桂花树后站着,见慧娘过一会儿慢慢过来,还有不少眼光在厅上盯着。

丫头盯着,奶妈盯着,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是一举一动都盯着,怕慧娘吃冷的,又怕她吃得少。

慧娘就不敢走到树后让人看不到的地方,只树侧站着好似赏月,低低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你说出来的?”谢少夫人可怜兮兮。慧娘无奈:“不是我,是我一天见几个人,实在有限。”谢少夫人慌了手脚:“怎么办,怎么办?”

又有一个朗朗嗓音略压低些,萧护轻笑:“不是让十三谢你酒。”他一来,谢少夫人惊呼一声,掩面就走。

萧护才笑:“我是老虎吗?”慧娘也脚底下抹油,回厅上去了。大帅一个人站那里笑:“我竟然有这样的威风。”

见明月好,大帅独自在水边上走着,没走十几步,听身后有人低低地道:“见过萧哥哥。”大帅一激灵,在他记忆深处的寿昌郡主又翻出来。

只有那郡主,最爱这么喊。

几乎惊出一身冷汗,回身来看,一个秀丽的少女,却是曹娟秀。

大帅心这才放回去,心想这萧哥哥三个字,你还是少喊的好。以前郡主人没有到,这三个字先飞到,此时听到,犹如重温恶梦,不由人不惊心。

他不知道怎么会听到曹娟秀嗓音想到恶梦寿昌,萧护心想,这真是预兆,兆头太差。见到是曹娟秀,大帅一面抹心中冷汗,一面也有微笑:“妹妹你好。”

他心头苦笑,还是哥哥与妹妹。

曹娟秀今天是刻意打扮而来,这是她到京里来以后,第二次见到萧护。头一回,是初到拜见。再就客栈里让人打,踹出一身的痛,几乎不能出门的。后来好了,又怀疑慧娘,再慧娘大骂曹文弟,彼此生分不能再进萧府,直到萧老夫人来,第二天来拜见,也没有见到萧护,今天中秋,她们家人不在这里,理当萧老夫人接她们过来过节,见到萧护出厅,曹娟秀也悄悄地出来。

姑娘们玩笑,人太多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去哪里。

她不是自己家姑娘,论亲疏,萧老夫人本该让她坐同一席面上,可曹家的事情实在办得差,萧老夫人不愿意给曹娟秀误会,就让她和姑娘们坐一处,也不算亏待于她。

一个客厅上只有一桌子席面,人再少,有小表妹在,焦点全在她身上。她又会和姑母萧老夫人撒娇,又会对表嫂扮鬼脸儿,还要取笑姐姐们,曹娟秀离席,谁会把心放在她心上。

圆月更升起来,给花花草草和人全披上一层银光。

萧护似月中人,面容熠熠,形容儿熠熠,就是站的身姿也熠熠。

曹娟秀对着他,恍如梦中。杜丽娘可以一段春梦情深到死,又死而复活。曹娟秀没这么严重,也深隐其中。这要怪她的好嫂嫂曹少夫人,不断地她耳边说萧护如何如何的好。

本来就是江南姑娘们大众情人的萧护,轻而易举的进到曹娟秀心中。

曹娟秀轻泣:“……原是哥哥嫂嫂说的,我,是萧哥哥看着长大的,人物性情都知道,才…..动了心。没想到……是这样子,我心里好悔,又听说萧家嫂嫂有了身孕,房里难道再没有人,”萧护微动嘴唇,曹娟秀止住他,哭道:“我知道我没福气,只是想不通,竟然比萧家嫂嫂福气还要差,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忘记的……”

飞快地走了。

花丛低矮树叶,让她行出沙沙声响。

萧护怅然,良久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慧娘有孕,又有母亲在,她不敢再往书房里来。可云鹤,小表妹,小表弟,就是表妹们在中午人最少的时候,也偷偷地来看,不用问,慧娘的私房银子必定流水般出去。

长公主又亲自对母亲提到慧娘有孕,房中无人的话。

大帅不知道该喜该忧,惦着自己的人还真不少。

不仅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像表弟云鹤,也让长公主惦记上了。就是新帝在,和长公主也还会走动,别人提亲事,总不是坏事情。

可是……大帅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有些人是糊涂得不行,不管自己怎么做,有点儿动静就怀疑自己,可笑这些人。而这些人中,比如慧娘,她在别的事情上都不错,就是在自己身上,从来糊涂。

当然,只怕还有糊涂人帮着。

这样的中秋月圆夜,大帅低头沉思于月下。月光把他英俊面容衬得似上好美玉雕成,又似一段风流而就的画卷,由额头到眸子到他宽肩蜂腰的身躯,都自有难描难画的意味儿。

如果明月可以出声,也会说一声:“动人兮,美身材。”

萧护从不为自己的美身材烦恼,他在烦恼的是由自己美身材而引出来的事。顾孝慈又传出来消息,乌夫人手中必然握着什么,而长公主和夫人们密谈过几回,是单独的。长公主说的话,只能是新帝新帝。

新帝,如一柄悬在头上的剑,一天不定下来,一天不让人安心。

萧护对此早有防备,可是找不到御玺,就有人选又能怎么样?长公主和宁江侯担心御玺在萧护这里,而萧护也担心御玺在宫中。

身后又有动静出来,小表弟走出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露出笑容,不比小鬼差:“表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来陪你。”

萧护莞尔,抚摸他头:“你几时才喜欢表嫂呢?”小表弟头一回说不喜欢表嫂,把慧娘委屈得不行。

小表弟嘟嘴儿:“不喜欢表嫂。”垂下头。

萧护顺着他的眼光往地上看,见地上浓团似的黑影子,竟然多出来一团。

大帅不动声色,继续抚摸着小表弟,含笑道:“你呀,”身子一闪,一个箭步到了花丛中,喝一声:“什么人!”

只有一段桂花香。

再就不远处有一个人嗓子哆嗦了:“是我,”

萧护和小表弟愣住,是她?

------题外话------

可不会人人相中大帅的

第12章 ,临安王第53章 ,一碗鱼汤暖人心第62章 ,隆重的成亲礼第9章 ,何必为人作嫁衣裳?感谢八月的丰盛第104章 ,造反了!第18章 ,欢喜还乡第31章 ,皆大欢喜的亲事第1章 ,逃亡第24章 ,闹平江侯府第64章 ,改变伍家风水的姑奶奶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8章 ,为人父母第16章 ,花好月圆(二)第7章 ,大乱京都(七)第23章 ,好哥哥谨哥儿第20章 ,无赖泼皮伍大郎第86章 ,把张大人吓破胆!第6章 ,大乱京都(六)第44章 ,有人看不顺眼十三第25章 ,变故第36章 ,吓死曹家!第47章 ,杀人灭口的智慧第34章 ,保护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学的第16章 ,挑衅第94章 ,要怪当时年纪小吗?第90章 ,威震袁家的十三娘第10章 ,疑点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2章 ,故人重逢.第19章 ,安全地方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27章 ,当众盟誓第27章 ,国舅第8章 ,为人父母第81章 ,有情意不占理,寸步难行!第53章 ,紧跟少帅的十三少第45章 ,表嫂最大第91章 ,惊见旧荷包第31章 ,皆大欢喜的亲事第46章 ,解衣记第14章 ,过河拆桥(六)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71章 ,又有惊险!第21章 ,大快人心的亲事第8章 ,老辣第43章 ,主动送钱的表嫂第47章 ,杀人灭口的智慧第96章 ,疑心大作第33章 ,相见第39章 ,给我当小厮吧?第36章 ,对儿子吃醋第2章 ,大乱京都(二)第20章 ,无赖泼皮伍大郎第22章 ,斥责第17章 ,花好月圆(三)第54章 ,雪里眷属第22章 ,相见时难第22章 ,相见时难第53章 ,紧跟少帅的十三少第12章 ,萧护的处置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学的第98章 ,弄错方向的情敌第26章 ,大帅情意无价!第20章 ,无赖泼皮伍大郎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73章 ,见事学事惹出祸!第46章 ,解衣记第12章 ,萧护的处置第47章 ,杀人灭口的智慧第55章 ,大好战功飞去也第40章 ,咱们一张床吧?第4章 ,大乱京都(四)第37章 ,洗清名声第10章 ,过河拆桥(二)第2章 ,大婚旧事第78章 ,被骂的少帅发脾气第1章 ,闷闷的皇帝第90章 ,威震袁家的十三娘第36章 ,私语第15章 ,给你一巴掌!第20章 ,花好月圆(六)第35章 ,心疼第11章 ,过河拆桥(三)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89章 ,谁才是造反的人?第62章 ,隆重的成亲礼第44章 ,有人看不顺眼十三第17章 ,花好月圆(三)第33章 ,相见第99章 ,你家有病第12章 ,过河拆桥(四)第72章 ,暗巷刀光第20章 ,杀进校场第65章 ,一对好公婆第34章 ,亲事,你方唱罢我登场第81章 ,有情意不占理,寸步难行!第28章 ,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