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遗漏
兰瓷见这三小姐并未注意到南城,心里是大大松了口气,原先是打算告知院里小厮让他们照顾着点南城的,但看这模样,南城并未停下脚步,小姐也未再嘱咐自己,那……
“咦?妹妹何时招了这么个小厮?”
兰瓷这边还未松下心来,便听到三小姐停下脚步,一下子心又是吊了起来,
“哦,姐姐说得可是他?”君柒神色不变地转过身子看着那始终跟随自己三尺之地不愿多走一步更不愿少走一步的南城,
君若云点头,绝美秀丽的脸上一双杏眸盯着南城看,
这小厮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他头上又罩着一块黑布,她在府里,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小厮,
这么想着,君若云脑子一转,就联想到了什么似的,方才还疑惑的神色,一下变得有些复杂,她停下,走到南城身前不远处,上下看着南城,等着君柒的回答。
“妹妹的这小厮,实在是奇怪,面上为何罩黑布?”她掩嘴笑了笑,“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君若云的话,听着让人十分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东西被鱼刺卡住了喉咙,那种难受又难言的感觉。
“这小厮,脸上生了好些脓疮,十分难看,便罩了黑布,前些天,他也不知是和谁闹了事,衣服袖子坏了,便借了院里另一个身形矮些的小厮,才是这般模样,”君柒说完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此次去安家,我便打算带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去的,院里这小厮最是稳沉话少,属他办事最是让人稳妥。”
君柒心里却不这么想,一个谎话,果真是要千万个谎话去圆,否则,谎话便维持不了。
“那妹妹该是将此人留在君府里,这满目苍夷的,怎么能带出去见人呢,安家虽然不是最名门贵族的人家,但好歹两个安表哥都是文氏上前三甲的人,好多人可是巴结着呢,被人瞧见柒妹妹的这小厮,怕是要落人口实,说我君家如何落魄。”
君若云婉转的双眸紧紧盯着南城看,看着这个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说完这话,便吩咐她身后的丫头圆儿,
“圆儿,你带这小厮去府里的药房看看,身上有病,还是要治的。”
君若云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话落后,她身侧的丫头圆儿便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就想上前与那南城说,
君柒哪里容得君若云如此明目张胆地要去动她的人?!
她上前一步,挡在南城身前,君柒虽比君若云年纪小些,但身形却是毫不比君若云矮,甚至要比君若云高上几厘米,如此站在她面前,距离极近地看着她,颇有一种俯视的意味。
“姐姐这是在怀疑妹妹?”
君柒的这问话,有一语双关的含义在里面,
第一层意思,直接就是道破了君若云心底对这小厮蒙面的另一层想法,而这第二层已是,则是以先发制人之势,反问君若云,让她的怀疑被当事人反而公之于众后的尴尬。
果然,君若云被君柒这样一问,明显的神色一变,继而是有些尴尬,
“姐姐能怀疑柒妹妹什么呢?只是想着妹妹就要离开君府了,这小厮既然有病,自然为了君家颜面,不得带到安家去,姐姐也是为了妹妹好,这不,就安排圆儿去带这小厮去看病么,早日看好了病,妹妹也无需多忧虑小厮的事儿了。”
君若云反应也是敏捷,愣过之后,便是迅速做出反应而滴水不漏地回答,
“呵呵,”
没想到她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回答,却被君柒置以一笑,不禁面上有些挂不去,一直维持着良好三姐形象的她,这会儿因为君柒的这声轻笑,有些微怒,
“柒妹妹笑什么?”
君柒听罢,又是一笑,继而正了正色,道,
“妹妹笑姐姐真是一幅菩萨心肠,一个小厮而已,就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让婢子带去药房里头,姐姐可是忘了,我君家的家医,曾经都为皇宫里遣散下来的老太医,各个骄傲清高,就是我府中人,只有嫡亲之女嫡夫人,才是能让老大夫挪一挪步子,亲自前去院子看病,府里的,咳咳,”
君柒说道这里,干咳了一声,像是没有注意到君若云那逐渐变青又是红白交加的脸一样,又说,
“像姐姐一般的庶女身份,姨娘们的身份,那都是必须亲自去老大夫那儿去的,老大夫是不愿多走一步路,降了身份给庶人看病的。”
说道最后,君柒的这话,便是带了浓浓的讽刺意味,说的是普遍意义的君府的庶子庶女,但当着君若云的面这样说,自然有人会将它对号入座,当成了全部在说自己。
君若云听了这话,心头一股子火立马就是蹿了上来,只堵塞在喉咙口,最终还是呛住了,没有任何反驳之言,来应对君柒的话。
因为,君柒说得话,字字在理,没有任何一字一句是说错了的。
君若云现在是觉得,自己纯粹是来自作践的,巴巴地跑到君柒面前反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
此刻,她再一次无比憎恨自己这庶女身份,她明明有很多话,她分明也是伶牙利嘴,却因为这庶女身份,让很多事实摆在眼前,嫡庶分明的压制,让她面对铁一样的事实,无力辩驳,最后反倒是让人奚落。
“哦,妹妹说的只是…。只是……妹妹并未说姐姐……。”君柒像是才看到君若云神色的不对劲以及君若云的青红交加的脸色一样,一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还请姐姐不要将妹妹的话,放在心头上,妹妹,妹妹只是……”
只是将事实无比真实地诉说了出来罢了。
君柒的表现,可没有她心里的那个她那般冷酷,她瞪大着得天独厚的无辜大眼睛,有些歉意,也有些窘态,
她没说完的话,君若云心中也将它补全了去,
咬了咬一口银牙,如此再多说下去,那真是自己重重地打自己的耳光了!
“呵呵,妹妹说的是,也不过是一个小厮罢了。”
被君柒如此这么一搅和,这君若云也只能咽了气,方才对那小厮的疑惑,早已烟消云散,在自己被轻视,在她最为弱势的一点被人当面说出来后,君若云已经无暇顾及那小厮了。
君柒面上带了些歉意地笑了笑,接着便是一下醒神,
“呀,与姐姐这一番闲扯,倒是忘记了安表哥在府外等着妹妹呢,还是快些走吧!”
她一说完,君若云也只好点头应和,接着,君柒便是加快了步子,君若云只好作罢,只是又看了一眼南城,也不多言了,她心想着能见到安礼了,就也只跟着君柒快些走。
……。
到了前院的时候,君若云并没见到安礼,他早就在门口马车旁等着了,君柒为了防止事端生出,自然是不会让君若云跟着去门口的,当她想开口时,君柒的话早已出,
“妹妹多谢姐姐一番美意了,安表哥在外面等着,妹妹就不耽搁了,姐姐也无需送了,这一月的天,可是冷寒着,姐姐可别冻着。”君柒说完,就吩咐兰瓷走,南城自然赶紧跟上,君若云一句话也插不上,这里又有众多丫头小厮以及早已回来的管家看着,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君若云原本的打算,这一下子就是泡了汤,心中不禁有些憋气。
只见君柒走了几步,又回头忽然对君若云道,
“云姐姐记得替妹妹向二姨娘问好。”
她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在府门前候着恭送的林平,林平看见了君柒的这一双别有意味的眼,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却有些鼓鼓的,
这五小姐,总让他心底有些发毛,分明只是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怎的会……
待被君若云骗来的君芷兰脸色苍白憋着股下腹不适劲儿赶来时,府外安府的马车轱辘早已滚动,带起一片尘土。
这两姐妹的心思,没一个实现。
……
君若云在众人面前微笑着目送了君柒离开,虽未近距离地看着她离开,但那脸上不舍的样子,好似真的是亲姐妹似的。
君柒两个姐姐与君若云一样被君柒拦在了里面,君柒走后,也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何况这妹妹是要去见失踪了许久的娘,两姐妹虽是懦弱,遇着事儿了也只会自哀自怜,但也是有良善的姑娘,只希望,自己的娘没出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带着丫头就回了院子,老太君没出来送君柒走,她一个长辈,还是老人家,自然无需出来,何况,在她心里,这君柒,可不是真正的孙女。
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君若云回去的时候,气急败坏,自己特地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穿着安大表哥喜欢的衣裳,做他喜欢的淑女,却是连他面没见着,实在是,可恨至极!
回去后,就在紫苑里大发了一顿脾气,将茶壶花瓶都是摔碎了一地。
心里怨恨越来越大,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一切,总是不能实现!尤其是那个本该死了的君柒回来之后,她本该是死了啊,她亲眼看着她咽气的,她还能记得她死前那双怨恨的眼睛,她记得自己与娘将她投进死井里,用厚重的青石井盖将深井永远盖上的。
她明明该是逐渐腐烂在深井里,慢慢的,身上长蛆,慢慢的,变成森森白骨,最后风化成尘土!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她现在越来越难以掌控,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君柒,她与娘亲几个手指头轻轻挑弄几番,君柒便被玩耍的团团转,
而现在,君若云越来越觉得,是自己被玩的团团转了,好像从她复生归来,她与娘便一直处于被动,从未占过上风。
她,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她究竟是谁!以前的柒妹妹可不是这样,她只看自己一眼,便觉身子一颤,待视线移过后,才逐渐恢复。
方氏方才与林平翻云覆雨过,身子有些酸软,知道方才府里的人基本都是去目送君柒离府了,是以,才是在这时候,客人还在府里时,唤了林平过来,催促他快些解决了死尸一事。
她作为妾侍,不去前头送身为嫡小姐的柒姐儿离开,是在理的。
当她在自己女儿回来之前整顿好后,刚想出屋子,就听见君若云大发雷霆的声音,掀开珠帘的手,停了停。
终于是放下了手,却是没出珠帘,反而是折过身坐在梳妆镜前,不动。
君若云正在怒头上,没想到自己酿的事,一心关注点都在君柒身上。
“菊青,你在屋里看着,有人来院里,就说我身子不适去了药房那儿,一会儿就回来。”
菊青一直默默在外面候着,低着头忍受着君若云的大发雷霆,君若云吩咐过后,她赶忙点头,接着,君若云便喊着自己的贴身婢子圆儿,便带着圆儿朝外头走去。
圆儿赶紧跟上,心里也没底儿,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带自己去哪里。
君若云出了紫苑后,便绕过了紫苑,到了紫苑后头的那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小道上,走过一段路,再转一个弯,便是这君府最荒芜寂静的地方。
那个地方,曾经是她亲自见到君柒落入深井的地方,她甚至还听见她的脑袋磕盼到那井壁上的沉闷声音的,那虽是一个枯井,可里面也还是有水的,就算君柒侥幸还有那么一口气,但入水后,也会被淹死,怎么会还获得好好的呢?!
那井里,莫非是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便又加快了步子。
在进那荒芜的院子时,君若云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鼓励几番,才是敢推开那木门,吱呀一声,木门上便落下了一层灰,落在她的头上,衣服上,她赶紧后退一步,用手指弹了弹灰,皱着眉,暗骂一句,才是侧着身子,尽量避免与门框接触,才是进了那院子。
与那次来一样,进了这院子里,总觉得有股阴森之气,说不上来的诡异,她知道这院子,曾经是很久之前,君家一个疯了的姑奶奶住的地方,她无故失踪死亡后,这里,便再没有人住过,小厮丫头们的没得到主子的嘱咐,也就没打扫过这院子。
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杂草丛生,到处都是蜘蛛网,灰尘,以及一些老鼠蚊蚁的乱窜。
进里面,便总让人觉得心里头慎得慌。
君若云进了里面,禁不住地便是身子颤了一颤,就着就是赶紧加快了步子,朝着那曾经将君柒丢下去的深井跑过去。
那井盖赫然就是被翻倒在地上,从那日过后,有事下了几场雪的,这井盖因为潮湿,还生了些苔藓,碧绿的颜色,附在上面,看着黏腻腻的,十分恶心。
君若云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子,挪了几步,走到那井旁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才是朝那深井里看去,
黑黝黝沉寂的井水,如死水一样,因为井盖没盖上的原因,这井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灰,还有些随风飘进来的枯叶。
没有一点活气,死气沉沉的,散发着一股水腥气。
君若云看了那水,心里便是有些害怕,后退一步。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一声,莫不是被那君柒气糊涂了,就算那君柒有什么问题,她那日穿了被她与娘丢下去的君柒一模一样的衣服,连脸上额角的伤口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那本是死去的人,这点该是没错,
就算是有人假冒,那水里也该有沉尸烂骨,她这么空手的,也不能将里面的东西捞上来,也不能指使府里的小厮来做,否则被人问起来,倒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可就算有人冒充君柒,她也实在是想不通啊,君柒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冒充的?!
君若云这厢想的有些入神,后退之间,脚不小心便是绊倒了一边那滑腻腻的井盖,上面的苔藓伴着水,脚一放上去,就是一阵滑腻,君若云一个防不胜防就摔倒在地,
素白如仙的衣裳,一下子就沾上了许多尘土,以及还有那碧绿色的苔藓,一大块都是粘在君若云的衣裙上。
一旁的圆儿方才正想着自家小姐为何这么做,也没注意到君若云踩到了那苔藓,也就没来得及扶住她,此刻见君若云跌了一跤,心里爬的很,赶紧扶起君若云,
却被气急败坏地君若云狠狠甩了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圆儿的脸,一下肿了一大半,脸上还有君若云尖利的指甲划过的痕迹,但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确是自己没扶住小姐,才让小姐摔了一跤的。
“可恨!连着苔藓,也是来气我!”
她心里头窝火,忍不住就是暗骂一句,起身后,看着自己身上的污渍,尤其是那一大块难看的碧绿色苔藓,皱眉烦躁的很,这么出去,万一外面遇到了人,不禁颜面丢失,还不知该如何与人说。
坏事真是无双不成对的来!
她气急败坏地起身左右看了两圈,对这荒凉的院子的惧怕也是消去了大半,看了看四周后,就看到了这院子里唯一看起来有窗有门的房间,想也没多想,便是抬步,朝那房间走去。
圆儿赶紧默不作声地跟上,低着头弯着腰,
君若云一边走,还一边咒骂着,真实的她,在此刻释放无疑。
她一边摆弄着身上的脏污处,一边用手里的帕子努力去擦拭那快苔藓,是以,进去的时候,没抬眼,当下垂的视线扫到地上的那一滩墨色脏乱的东西,当看到地上隐约可见有蛆虫爬动时,
君若云大骇,往后猛地一跳,尖叫出声,
在柒缘院里的红浮与绿霜听到了这声音,疑惑地朝那头看去,
“红浮,你可是听到什么声音?”正在打扫的绿霜问门边扫弄的红浮,
红浮扫了一眼她,对她能留在小姐身边继续做贴身婢子一事,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的,她明明是听到了,却摇了摇头,说,
“没听到,许是你听错了吧。”
说完,便继续自己的手中事,绿霜听此,也没多想,又听了听,的确是再没有声音了,便想着,或许是自己真的听错了,就也没再放在心上。
紫苑里菊青一直在院里等着小姐回来,紫苑离那院子要比柒缘院来得远些,是以,君若云的那声尖叫声,紫苑里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方氏也一直没从屋里出来,菊青知道方氏那事儿,现在方氏没让人进屋里,她自然也是不进去的。
再说那院子里,君若云大叫一声后退一步后,这一次,圆儿机灵了一些,在君若云身后,立即就是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免得她又一次摔倒在地。
待稳住了身形后,君若云看着地上那一滩轨迹未明的东西,便是一阵作呕,一阵微风过,将地上那摊蛆虫乱爬的脏臭的东西上的恶臭吹来,直接就是扑鼻,
君若云闻到那味道,忍不住就是干呕不断,也顾不得方才才是擦过苔藓的帕子一下捂住了鼻子,
“那是个什么东西?!”
圆儿也皱着眉,捂着鼻子,摇头,
“还不快过去看看?!”
君若云一下推了圆儿过去,圆儿没防备,差点就是摔倒扑在那团臭东西上面,好在她反应也算是敏捷,在快摔倒时,顿住了身形,
回头看了君若云一眼,眼里有些委屈,君若云眼神一横,圆儿赶紧低头朝那团东西看去,满眼的蛆虫,一股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不过,这近看,倒也是看出个所以然来了,
圆儿干呕着,清秀的脸上,因憋气,涨的通红通红的,
“回小姐的话,这本是一件衣裳,不过脏臭的很,上边湿漉漉的,像是脓疱出的脓水,有些泛黄泛白,许是那些脓水,才是生了这些蛆虫。”
圆儿说着,又是一阵干呕,君若云听着这话,听着圆儿的干呕声,忍不住自己也干呕了,主仆二人被这东西折磨得满面通红,却还要死撑着去研究。
不知是他们活该还是什么。
君若云也不怕灰尘了,扶着门框,一抬头,刚想说话,却看见了桌上燃尽的蜡烛留下的一滩蜡迹,
这一看,忍不住又朝着屋子里扫了一眼。
这本是一个小房间,门口里看去,一张桌子,一张破旧的床,床边的扶手都是烂了的,是以,可谓一目了然。
正是因为一目了然,她自然是看见了那破床上的那辈折叠地异常整齐的破布,或许可以称之为简易丝薄的被子?
因为,那折叠的形状,明显是被子的形状。
看到此,君若云多疑的心思一下便是多转了一个弯来,
为什么,这破旧荒芜,平日没有人来的院子里的这屋子里,会有发臭的衣服,会有燃烧殆尽的蜡烛痕迹,以及床上会有折叠地干净整洁的破布。
如若说是几十年前先人留下的,
也未免保留的太好了些。
再说,几十年前的衣服留到现在,恐怕也都成了灰土了,哪会有现在的这样子,还湿漉漉的?
“小姐,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臭的很,小姐身子金贵,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圆儿贴在君若云的身边,说着护主的话。
君若云捂着鼻子,却问圆儿,
“圆儿,你说,这些东西,是什么呢?哪里来呢?”
她说话的时候,直盯盯地看着地上的那摊东西,那一看便知是人身上脓包破裂后的脓汁,那白胖的蛆虫,
一下,便是想起了方才君柒走之前,她羞辱自己之前,那个令她有所怀疑的蒙面男子。
此刻,与现在所见的景象,联系方才,竟是意外的和谐。
柒妹妹啊,柒妹妹,你究竟是在捣什么鬼?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你方才借话转移话题的小厮,究竟又是谁呢?
圆儿看着地上的东西,听着君若云的问话,乖巧地摇了摇头,
“奴婢愚笨,不知这是何物。”
君若云听了圆儿的回答,冷笑一声,这冷笑,让圆儿心里也是颤了一颤,
“你可还是记得,方才去柒缘院时,遇到的那个怪异的蒙面小厮?”
君若云转身,到了屋子外,这屋子里的那股味,实在是令人难受至极,巨臭无比。
圆儿被君若云这么一提醒,一下就是记起了方才去五小姐院里时,跟在五小姐身后的那男子,五小姐还说那男子脸上涨了脓包,小姐还说要带他去药房看的。
经小姐这么一说,那……
“小姐,这,莫非那小厮另有隐情?”
君若云没回答圆儿,眼底像是淬了寒毒一样狠毒,她咬碎了银牙都不足以泄恨,
“你知道这事就好,去院里取一套我的衣裙过来,注意别被人发现了。”
“是,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取来。”
圆儿见君若云不打算再说了,也就没问,乖巧地听从君若云的吩咐转身小跑着从那院子跑出去,
待圆儿走后,君若云又回过身看了看那衣服,看了看桌上的蜡烛痕迹,冷笑一声,
“我的柒妹妹,姐姐要抓你的把柄,可是不简单至极啊!”
……
安家果然自从两个嫡子考上科举之后,便从衰落,又走上了兴旺之路。
就从安礼来接君柒的这马车看来,外表看去虽是朴素,却也大方,进了马车后,才看到里面别有洞天,现在是还是寒冬,大家的衣服穿得都是厚实的,
本该进了马车后,只觉温暖,但君柒一进这马车,变觉一阵袭人的暖意扑面而来,自己的棉袄子穿在身上,倒显得有些热了。
这马车中间,摆了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些精致的糕点,还有茶水,马车里,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坐在里面,舒服极了,马车的颠簸,也感觉不到了。
安礼是个男子,带的自然是小厮,君柒带的是丫头,马车里来的时候是安礼和他的小厮坐着的,回去的时候,多了个君柒,小厮自然只能在外面走,安礼性子又好,见兰瓷一个丫头,外面也是冷,就让她也坐了进来。
兰瓷平日和小姐出去,每次都坐的便宜的马车,哪里会有这样的优待,这样的马车,坐着,可是舒服极了!她靠在君柒的身边,一张小脸都是笑成了话。
“柒妹妹,一会儿见了姑姑,可得忍住,”安礼见君柒神色如常,一想起府里的大姑姑,不禁犹豫着说,“可得忍住,别哭。”
安礼的声音有些沉重的隐忍,让君柒忍不住猜测,她的娘,究竟是怎么了,
“表哥放心,君柒不会哭。”
安礼听了,欲言又止,犹豫几番,终究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君柒也不再过问,一会儿去了安府里,自然是知道她娘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马车里太过温暖了,窗帘又是关的紧紧的,不禁便有些闷,她侧过头,挑起了马车帘子一角,一眼,就是看到了就算是在马车外的南城,依旧坚持与马车里的君柒,离三尺,不愿多离开。
安礼见君柒将帘子打开,不禁皱眉,
“柒妹妹,这马车里的熏香银碳,贵的很,你别打开帘子,让外头的冷气吹进来,那不是白点了香,白燃了银碳么?”
安礼声音温柔,说着这话的时候,并无明显指责的意味,但话里,却是藏着指责的,还捎带了些看不起的意味,看不起君柒不识货,不识货不要紧,可别是浪费了好东西,贵得很,她可是赔不起。
君柒不笨,里面夹藏着的意味,听得明白。
皱了皱眉,只不过扭过的头,安礼这头并不看得见她的神色。
只见君柒无声但放下马车帘子,回了头,神色有些微冷,看了安礼一眼,安礼平凡无奇的脸,见她合上帘子,便松了口气。
对此,君柒不作他想,只是,
人在屋檐下,似乎不得不低头,坐的是他安家的马车,循得自然也得是安家的礼。
君柒放下马车帘子后,走在马车边抬头朝前,不曾回头,也不曾移过视线看别处的南城,稍稍动了下脖子,朝马车这头看去,却只是扭了一点角度,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扭动了一下。
安礼见君柒不说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香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君柒敛下的眉,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摸了摸鼻子,只等着快些到安家。
刚才君柒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兰瓷也偷偷朝外看了一眼,自然是看到了蒙着面蒙着头看不见一丝容颜的南城,心里偷笑一声,宽大的衣袖下,捏着那君柒给她的的平安符,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十分高兴,若不是现在安礼在,怕是兰瓷就要拿出那平安符嗅嗅,
或者,直接塞给外面的南城,送了过去了。
兰瓷想着,南城将面遮着,就是小姐,也未曾见过他的模样,就她一个人见过那半边绝色容颜,心里便是一阵窃喜。
君柒不知道兰瓷心中所想,她靠在马车边上,半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在路上碰到了个石块,便是颠簸了一下,马车里的人不自禁地便是颠了一下,
兰瓷小声嘀咕了一句,安礼吩咐赶马车的车夫小心些,小几上的茶水,因为这摇晃,也洒了一些茶水在小几上。
忽然,君柒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忽的睁开眼睛,转头小声问兰瓷,
“那院子里的衣服以及蜡烛痕迹,可是清理掉?”
早上的时候,并未想太多,现在想来,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现在看去,才是记起,自己忘做了什么事!
兰瓷被君柒这一问,也是呆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被君柒颇为认真的神色给吓住了,兰瓷也意识到了什么,
“小姐…。?”
真是千算万算,恰恰是忽略了这一点。
好在,也只不过是一件衣服,一些蜡烛痕迹,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算被人发现了,自己也能安然脱身,
“无碍。”
君柒笃定吐出的两字,让兰瓷心定了些,却还是有些紧张,这毕竟,关乎到南城,也关乎到小姐的声誉。
一边的安礼听见后,不解,
“柒妹妹,说的是何事?”
“女儿家的事情,表哥就不许多问了。”
君柒作势娇羞了一下,安礼被这么一回,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干咳两下,平凡的脸上,立即就是浮上两朵红云,看去有些尴尬。
此时的君柒,并不知道,自己织网密罗的行事里,会有这么一个疏漏。
也不会知道,君若云气不过自己被她奚落,竟是恰好去了那荒芜的院子,恰好是摔了一跤,恰好是看到了地上生蛆的衣裳,看到了桌上的蜡烛燃尽后的痕迹。
也不会知道,君若云就要借此,在君家搅一搅。
……
从庆华镇,到帝都安家的距离,是有一些的,好在马车并不颠簸,马也是好马,赶马车的人也是好车夫,是以,不多时,在马车里的君柒等人,便听到了帝都里的繁复热闹声,百姓小厮的吆喝声不断,
“表妹,一会儿就到安府了,表妹很快也就要见到大姑姑了。”
安礼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他的面上有些薄汗,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扇了两扇,因为之前因为君柒掀开马车帘子自己说了两句话的原因,这一路上,自己再热,也未曾掀开过帘子,怕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恩。”
君柒对安礼有些冷淡,安礼见君柒这么冷淡,自觉又是一阵尴尬,摸了摸脸,便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无言,终是到了安家。
安家的管家,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大少爷回来,此刻见到安礼的马车到了,面色一喜,回头对身后的安家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见管家对自己招手,赶紧弯腰过来,
那安家管家在那小厮耳边耳语几句,那小厮点了点头,便是朝里面跑,
不多时,安礼的马车终于到了安家门口停下,那管家赶紧上前,
“大少爷,君五小姐,奴才等候多时了。”
安礼出了马车后,安礼的小厮便立即跪在地上,等着君柒出来。
“表妹,到了。”安礼看着自家门前的两个大字,心里颇有种自豪感,对着里面的君柒道,
君柒在安礼走后,对兰瓷嘱咐了些什么,才是掀开马车帘子,从里头钻出来,见那小厮跪在地上,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了下去,
才是落地。
后面的兰瓷,则一跃而下,跳过了那小厮的背,到地上稳稳站住。
“表妹,请随我来,大姑姑在里头也是等着表妹。”安礼在君柒还未下来之时,与那管家对视一眼,管家点了点头,才是对君柒道,
君柒心细,将安礼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却不多言,听了安礼的话,只点头,便跟在他身后往安府走。
所有事情,待见过娘之后再说。
君柒进了安府后,便听见身后大木门关上的沉重声音,以及木搭子搭上门的脆声。
安家比君家,大了不止一圈,至少,这是本家,不似君家现在,住的不过是别院。
那管家和安礼带着君柒饶了几圈,走过好几条路,直直朝着据说是君安氏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丫头小厮,恭恭敬敬地对着君柒行礼,好似君柒是这安府里的大小姐,十分恭敬。
君柒凝着眉,一直等到那安礼带着自己到了一个院子前停下,
她抬头看去,那院子上写了两个大字,
素院。
她娘亲闺名安素真,那便这是她娘亲的院子无疑了。
君柒抬腿进去,她身后总是离她三尺之地的南城自然紧随其后,却被安礼拦下,南城侧了侧身子,躲过了安礼的触碰,
“表妹,这小厮,就别进去了,你的丫头,也不用进去了,大姑姑需要静养,人多不好。”
如若只是不让南城进去,她还可理解,毕竟男女有别,南城是男的,进娘的屋子,似乎是有些不妥,可兰瓷是她贴身丫头,怎么就也不让她进去?
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