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息之后,浓雾中传回一声爆炸声响,殷红的火光从浓郁的雾气中透了过来,雾里的确有一艘船。
众人神情一振,纠声掀起的气浪将影子左右的浓雾稍稍推开了些许,借着这一丝一闪即逝的清明,船上诸人终于窥见黑影一斑。
这惊鸿一瞥,让船上众人的心猛然被揪了起来,刚才听见爆炸声响时的惊喜还没有消隐下去,就这样僵在众人脸上。
琮馥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真的不是扶琮的战船。”
“难道是大甘的战船?”莫争言小声问道。
李落凝神沉思,直到浓雾将战船又再掩盖起来后才缓缓收回目光,轻声说道:“不像。”
在迷雾被纠声炸裂破开的瞬间,一艘极为古旧的船身映入众人眼帘,虽然只能看见船舷一侧丈许宽窄的船身,但建造的技艺和寻常可见的大甘东海战船都不一样,更不是航行海上的商船。
入目船身一片漆黑颜色,似木非木,似石非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打造而成的。
船舷边上有箭垛孔洞,却没有安置战船上的强弓弩箭,禁锢风帆的也不是麻绳之类,而是铁链。
这些铁链垂在船身边上,微微晃动,像一张蛛网一般缠绕在船身上下,一眼望去,好像并不是为了扣住风帆桅杆,而是为了将这艘古船锁住。
这艘船再次藏身浓雾当中,雾气比刚才更重了些,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将这仅剩的四艘战船困在雾中。
“司游倦和他的船去哪里了?”琮馥呢喃低语道。
此时船上诸人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就是李落也不禁暗自嘀咕,这艘船实在太诡异了。
“难道船上有人?”素和玉堂颤声问道。如果没有人,为什么当琮馥率众出击的时候这艘船会自行退避开来。
只是刚才众人所见船身的模样,虽然完好,但船舷上落满了杂物,破败不堪,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不像。”素和万策凝声应道。
“没有人,难道是妖魔在操控这艘船么?”
“玉堂,不可妄言。”素和万策沉声喝道。
琮馥看了一眼身后噤若寒蝉的扶琮将士,缓缓说道:“看起来这就是你们说的鬼船了。”
出海时激昂的士气就在鬼船显迹之时消失的荡然无存,船上诸人全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迷雾中若隐若现的鬼船。
“王爷,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翟廖语低声说道。
纠声的威力外人不甚知晓,但牧天狼营中将士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是岩石,在纠声引爆之下也不会分毫无损,而眼前这艘船仿佛比岩石还要坚固。
李落嗯了一声,看着迷雾中的船影,突然破颜笑道:“如果鬼船连这点异象都没有,怎能享誉天下数百载,是我们小看了它。
不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番出海不就是为了找到这艘鬼船么,既然它现形了,省得我们再在海上搜寻。”
“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咱们的战船没有办法靠近,那就放下小船,荡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船上弄鬼。”
“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不然,鬼船若无凶险那就不是鬼船了,出海之前你我早已料到,只是这艘船出现的模样古怪了些,事出异者为妖,如果解开鬼船的秘密,盟城阴霾必将一扫而空,再说司将军座下战船不知所踪,这一趟我们非去不可。”
琮馥几人亦是心高气傲之辈,初见鬼船有些心神失守,如今听李落这般说起,猛然醒觉此行出海不正是为了找到鬼船么,倘若就这样打了退堂鼓,未免有些胆小怕事。
琮馥冷喝道:“好,我过去瞧瞧,来人,放船。”
几名艺高胆大的扶琮将士见琮馥起意下水,连忙请命,要随琮馥同去。琮馥看了李落一眼,声音转柔,轻声说道:“你留下来,船上不能没有人主事。”
“自然要留下主事之人,不过我当要过去看看,乐今,你留在船上,如果有什么异变,也好能做我的后援。”
琮馥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执意不允,无论如何也要过去。
李落推辞不过,只好作罢,应了下来。
此去鬼船人数不用太过,但都要是个中翘楚之辈,李缘夕、姑苏小娘和钱义随李落同去,素和万策也不甘人后,与莫争言添为两人,鸠彩儿吵闹着也要过去一探究竟。
李落原意是要鸠彩儿留在船上,不过琮馥劝说鸠彩儿水性极佳,或许能有用武之地,加上琮馥自己,一行八人乘小船靠近鬼影,留下翟廖语主持大局。
李落扫了同行七人一眼,除了自己和麾下中军骑将士,哪一个出了闪失都难辞其咎。
素和万策看见李落神色,笑道:“王爷放心,我们几人不敢说能替王爷分忧,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万一出事,也怪我们学艺不精,这个时候无须畏畏尾,生死之事也是平常,算不得什么。”
“策哥……”骆青鸾低低唤了一声。
素和万策温颜一笑道:“我留你和玉堂在这里,青鸾,你智计不凡,或许能帮上翟前辈,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骆青鸾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你当心,你们也都要小心。”
素和万策不再多言,当先抓着绳索荡了下去。其余几人鱼贯而下,落在小船上。小船不大,刚好够八个人坐下。钱义和莫争言持浆,运力划了出去。
到了海面近处,船下的海水死寂沉沉,瞧的更加真切。
琮馥小心的打量四周,不敢有半分松懈,这里的海域实在太安静了。
小船向迷雾中的船影荡了过去,刚才李缘夕弯弓射箭,依着纠声的声音,两船之间相隔最多不出百丈,不过钱义和莫争言划了半天,船还是在无边无际的迷雾中滑行,似乎并没有离鬼船近些。
素和万策回头望去,身后己方战船也已经隐入浓雾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脚下这艘小船就夹在两座船影之间,宛若无根浮萍,游走在两个错开的时空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