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是领导,咱们信你一次。可要是他们人跑了,到时候可别怪咱们去你单位堵门去。对了……你是分局局长还是市局局长来着?你把担保那番话再说一遍,我们录下来,免得以后你赖账!”听刘建军说起担保来,死者她外甥连忙掏出手机来道。
“双方当事人都带回去,查清楚了再放出来……”那孙子一席话把刘建军惹恼了,手一挥就准备把人都带回去。我是无所谓,可是闻言家属们急了。这出事了别人闹闹都没事,怎么轮自己这儿说要带人就要带人呢?他们心里如此寻思着。
“别,警察同志千万别。这小子不会说话,咱们还能不信你?警民一家亲,共建和谐社会嘛。我们这就走,马上走!”有那会说话的家属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刘建军也没真想把人都带回去,真带回去了还得管饭。见人服软,随即也就挥挥手把事情就这么算了。
“那个,明天就是老人家去世的第三天了。不管这事我们到底有没有责任,有多大的责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去上柱香祭拜一下。”见人准备散了,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一番话出口,当时就让所有人都怀疑起我的目的来。
“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别胡闹啊,人家砸你块玻璃叫人来换上就是了。你可别去人家里闹事!”这话是刘建军说的!
“算了吧,你一个人去万一人家动手怎么办?”这话是顾翩翩说的!
“小子怎么着?想摸清楚地方叫人去报复?警察同志,我舅舅家要是有个任何的意外,就是这小子捣的鬼!”这是死者他外甥说的。
“你查活人,我查死人!就这么办!”我冲在场的人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向前走去,在路过刘建军身边的时候轻声对他说了句!
“查谁?”刘建军被我说懵了。
“死者的直系亲属!”我看了看那个话不多,但是窝在一旁不停打着哈欠似乎很累的孝子对刘建军说道。
“我的老头子……”等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妇人便卸掉了面上的泼辣和坚强,一把瘫坐在放置死者的水晶棺旁边哭泣了起来。我走到棺材旁边,瞻仰了一下死者的仪容,然后从旁边摆着的香案上拿起一炷香,点燃鞠了三个躬。
按照规矩,有人祭拜的话,孝子是应该跪在一旁还礼的。我将香火插到香炉里,侧脸看了看孝子,却发现人家正涕泪横流的靠在一旁打着哈欠。不过不止是孝子对我视若无睹,死者所有的亲属对于我的到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好感的样子。除了,那个坐在阴凉处正直视着我的大爷。
“谢谢你的香火小伙子!”大爷伸长了脖子在香火上嗅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声向我致着谢。
“大爷,您喜欢品茶?!”我冲穿着寿衣的老爷子笑了笑,然后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
“不敢说品,茶这东西倒是喝了二十来年。以前没条件,茶叶末子和茶叶梗子,拿茶缸泡了牛饮。如今条件好些了,就琢磨着是不是也去附庸风雅一把。没成想,把老命给喝没了。”老爷子摆摆手冲我露出一丝苦笑道。
“您……酒后还去饮茶……这个对心脏可不好。难道没人提醒过你,有心脏病的人要忌酒忌茶么?”我点了支烟,问老爷子道。
“知道,这些话早先医生说过。可是啊,在家里憋屈得很。其实我多年没喝酒了,就是茶,也是隔三差五的才去喝上一壶。一则过过瘾,二则坐茶楼里听听别人说话,打发下时间,也好让自己没那么憋屈!”老爷子说话间,抬眼冲一旁哭泣着的老伴儿还有那个哈欠连天的儿子阴冷地看了一眼。
“您似乎,并不惧怕死亡,也对人生没什么留恋的样子!”我顺着老爷子的眼神看了看,然后抽了口烟道。
“死不死的,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可怕的!打小时候起,就被爹妈管着。后来结了婚,被媳妇管着。孩子大了,又被孩子管着。”老人家看着我,拍拍自己的膝盖说道。
“有人管多好啊,您啥也不用操心不是!”我磕了磕烟灰冲他笑道。
“管着,啥啥都管着。抽烟说对肺不好,喝酒说对肝不好。到后来,我说我喝点茶吧,又说费钱!我算看明白了,抽烟喝酒他们才不是担心我的身体,他们担心的是钱。”老爷子怨气挺重,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
“赶上生了个不争气的东西,黄赌毒样样能干,就是让他找份工作他不能干。老东西还天天护着他,只要我一唠叨,就出来跟我抬杠。我干了一辈子,给那小子没留多少财产,就一个五万的户头外加一套97平的房子。”老爷子看了远处打着哈欠的儿子一眼道。
“母子俩,一直想把存折找着,想把房子过户过去。我的儿子,我了解。现在把东西给了他,不出几个月他就能败个精光。原本想着,等些年我死了,再把东西给他,现在他们如愿了。”老爷子低头看了看躺在棺材里的自己,摇摇头苦笑着。
“老婆子整天埋怨我没给儿子存着钱,儿子整天埋怨我怎么就不会做个生意当个官。天天在埋怨声中过日子,死了反而清静。”老爷子的心,是真的被家里人给伤透了。
“昨天早上,又跟他们娘俩起了争执。老婆子说我没大用,儿子说我守财奴。一时呕不过,我就着早餐就喝了半斤。完事后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心说算了,这辈子也没多长时间了,喝茶去!”老爷子抬手一抹脸摇头说道。
“结果您把你有心脏病这茬儿给忘了。喝完酒又步行那么远,接着又喝茶,心里又抑郁……”我将烟蒂扔地上踩灭了,轻叹一声道。
“这都是命,这辈子就这个命。不过现在也好,早死早投胎,没准下辈子我能投个妻贤子孝的命呢?”老头儿哂笑了一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