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八强进四强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沈进的办公室,一如既往,明亮,干净。
淡蓝色的衬衫,一支烟夹在指节间,沈进正微笑着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
比赛还没开始。大多数看比赛的人总是比亲自在比赛的人更焦急。
沈进是个例外。
如果一个人已经有了九成胜算,他还有什么好焦急的?
游戏许多人都在玩,但真正会玩的,不但要懂得在游戏里怎么玩,还要懂得在游戏外怎么玩。
如果你只知道在游戏里怎么玩,那么,建议你最好不要玩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你输——尤其是人的游戏。
朱笛像一只乖腻的猫,静静地待在沈进身旁,望着这个最有魅力的男人。
比赛的规则是两个庄家同时坐庄,在两个庄家与散户的三方博弈中,收益率更好的那个庄家胜出。
比赛开始十分钟了,姚琴通过多次拉压,已经从散户那里赚了不少的利润。
可是夏远呢?
他在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干,他的操盘记录是一片空白。
沈进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手指抹了抹下巴,自言自语道:“夏远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
朱笛道:“难道什么?”
沈进随即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朱笛琢磨了一下,道:“我猜,夏远并不着急出手,他是想看清楚姚琴的操盘风格,从中找出漏洞,以便抓准机会一举制住对方吧?”
沈进思索片刻,突然间微笑了,缓缓点了点头,叹道:“正是这样。夏远的水平和心态真是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操盘不管形式如何,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赢了对方。夏远操盘时能够做到对姚琴的攻击无动于衷,风格如此洒脱,我却还拘泥于形式,想着怎么样反攻姚琴,我的水平和心态与夏远比起来,真是完完全全落于下乘了。”
“三少的判断力真是退步得令人非常遗憾。”
办公室的门本来就开着,现在走进了一个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人,一个绝对让沈进意想不到的人——夏远。
夏远不是在比赛吗?
沈进从沙发椅里站了起来,愕然问道:“你?你不是应该在操盘室吗?”
夏远笑了起来,往沈进刚站起来的沙发椅里舒服地一躺,又拿过茶几上朱笛泡给沈进的参茶,喝了一口,悠闲地道:“操盘室里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我就跑这儿来喝杯茶。”
废话,操盘室当然得一个人坐着了,又不是公共厕所,难道还要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操盘?
这样正式的股神大赛,选手觉得操盘室太无聊,就能莫名其妙跑出来?
好像只有小徐哥这样滑稽的人才会做这样滑稽的事。
这到底是在比赛,还是在上厕所?
夏远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性格了?
沈进往日永远悠闲的脸上略带了一丝焦躁,道:“你是退出比赛了?”
夏远摇头道:“当然没有,只是我突然决定,我要让姚琴二十分钟。”
沈进道:“为什么?”
夏远道:“上一次,我被关在铁屋里,是姚琴想出来,让四大基金的操盘手全部装失踪,才推迟比赛的。要不然,恐怕我现在已经没资格参加决赛了。我欠她一个人情。”
沈进微微皱了皱眉,道:“恐怕你太轻视姚琴的水平了,任何比赛,轻敌都是最可怕的。”
夏远道:“我看得出姚琴其实很有水平。可是我还是得让她二十分钟,还她这个人情。要不然,以后还她人情的方式会让我为难的。”
沈进道:“你有把握让她先开始二十分钟,还能赢她?”
夏远摇了摇头,道:“没。可是我这人的运气一向比较好。”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也相信,你是个总能交好运的人。”
夏远从沙发椅里站起来,又喝了一口茶,道:“茶喝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游戏现在开始。”
沈进笑着看看他,点点头。
夏远走后,沈进躺进了沙发椅里,点起一支烟。
在这支烟吸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对朱笛道:“我有事出去。”
朱笛点了下头,沈进快步向外走去。
朱笛没有问他什么事,因为她知道,话问得少的女人,才能在这男人身边待得更长久一些。
一本厚重的书不希望别人看得太快;一个男人也不希望女人问得太多。
朱笛的眼中满是温柔,爱的温柔,或许还有寂寞的温柔。
总统套房,拉着厚重的窗帘。
房间里没有开灯。并行排列的五台电脑亮着幽弱的光芒。
音响里传出舒缓悠扬的《一帘幽梦》,乐音在空气中弥漫。空气显得颓废,又带着些许幽怨。
一个瘦瘦的女人,穿着睡衣,坐在五台电脑前。
一台电脑亮着股票走势图,还有四台电脑用作操盘时切换账户。
那个女人看上去十分慵懒,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电脑前,什么也不做。
门开了,沈进走进来。
沈进也坐到了电脑前,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看着那个女人,道:“怎么样了?”
那女人懒懒地叹口气,道:“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对付姚琴这样的对手,夏远居然前二十分钟什么也不做,你说会怎么样了。”
沈进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有你在,夏远是不会太怎么样的。”
那女人呵呵两声轻笑,道:“从开始到现在,我根本什么也没做过。”
沈进略带迟疑地道:“你什么也没做过?”
那女人轻笑道:“是的,我什么也没做过。”
沈进脸色略有一些下沉,道:“你难道眼看着夏远输给姚琴?”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进三少可不是一个会紧张的人。”
沈进道:“网已经撒了很久,很久,收网时任何一个小漏洞,都会让所有的鱼全跑光。”
那女人道:“你放心,我是杭城基金的第二大股东,我不会让鱼全跑光的。”
沈进掸了一下烟灰,微笑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帮夏远。”
那女人笑道:“因为夏远这个股神的宝贝儿子,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我帮。”
沈进略带怀疑地道:“哦?是姚琴的水平事实上并不高?”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就你这么点水平,还好意思点评别人的水平?”
沈进吸了口烟,苦笑道:“敢这么对进三少说话的,实在不多。”
那女人冷笑道:“游戏还没结束,你以为你赢定了?”
沈进笑道:“这游戏从一开始,有资格玩下去的,好像也就只有我一个。”
那女人冷笑道:“你不把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放在眼里?”
沈进笑道:“你也知道,他们的钱也够多了,是时候让他们退出股市,回家养老了。”
那女人道:“你对夏远最后做股神这么有信心?”
沈进道:“信心不是来自我,是来自你。”
那女人笑道:“如果夏远做了股神后,对付的是你呢?”
沈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我还有好几个很好用的棋子。”
那女人笑道:“可是如果到时候,我也去帮夏远对付你呢?”
沈进大笑道:“你根本不敢。”
那女人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沈进笑道:“夏远要是对付我,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那女人笑道:“看来一切还是在你的掌握中。”
沈进笑而不答。
那女人道:“其实姚琴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了。至少比你要好得多得多。虽然她不会是小徐哥和冷公子那样的人的对手,但也不会差太多。对付这样的对手,夏远还在前二十分钟不操作,姚琴占尽了优势。等到夏远出手后,本来我还想场外帮帮夏远,外围做做隐形操盘。只是我渐渐发现,夏远慢慢追上了姚琴。估计等到上午结束时,夏远就可以彻底追上姚琴了。”
沈进没有说话,看着屏幕,又点起一支烟,道:“照你的意思,夏远的操盘水平又提高了。”
那女人道:“是啊,对陆小鹏一战才过去几天啊,他的水平竟然又进步了。”
沈进道:“让姚琴二十分钟,反败为胜,你觉得几个人能够做到?”
那女人道:“如果是夏国标,估计让四十分钟也没问题。小徐哥和冷公子大概也能让三十分钟吧。”
沈进道:“那你呢?”
那女人笑道:“我是女人。你知道,女人做事从来不让着别人。如果对手换成男人,或许我开心时会让他几分钟。姚琴这样的女人,我半秒钟也不让!”
沈进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