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贵妃不禁被说动了,问道:“你们想要怎么做?”
两人互望了一眼,却不回答,封大人抱拳道:“敢问娘娘心意如何?”刀贵妃明白两人的顾忌,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叫人为难。不过你们说的很有道理,这一走只怕是回不来了!过那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来得痛快!”两人闻言大喜,李大人急声问道:“娘娘是赞同我二人的看法咯?”刀贵妃点了点头,看了两人一眼,道:“若是二位有什么可行的好办法,本宫愿意与二位配合。”……
段至纯收拾停当,只带上了金银珠宝,其它的以该放弃。一名亲信部将奔到段至纯的身旁,抱拳道:“大将军,您叫我?”
段至纯问道:“各贵族准备得如何了?”
亲信部将道:“都在准备,不过看他们的架势,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准备不好的!只怕明天这个时候也准备不好!他们金银财宝自然是要带上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古玩字画,绫罗绸缎,衣物被褥,竟然还有许多傢俬!很多人对于要放弃土地和华宅依旧是恋恋不舍,有些打退堂鼓了。”
段至纯没好气地道:“都是一些成不了大事的东西!”
部将不解地问道:“大将军,咱们为何一定要带上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是累赘啊!”
段至纯皱眉道:“必须带上他们!他们每一家都家资丰厚,将来可以为我们提供巨大的支持,反之若把他们留下来,岂不是资助了燕云人;其二,有这些人支持,将来反攻大理,便更加的名正言顺了!”部将点了点头。。段至纯吩咐道:“你立刻去催促他们各家,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到北城门外集合!”部将问道:“要是有些人不愿意或者拖延,该当如何?”段至纯面色一沉,道:“若敢如此,便以通敌卖国之罪论处!”部将应诺一声,奔了下去。
段至纯身边的一个部将道:“大将军,大明大军即将来到,难道要将这座华美的城市留给他们吗?”段至纯微微一皱眉头,问道:“你是什么意思?”部将看了看周围这座山水秀丽的大理城池,对段至纯道:“大将军,这座城池既然就要不属于咱们了,就不如将它毁了吧!”段至纯心头一动,面露犹豫之色。段至纯面对这座即将得而复失的城池,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邪火,正如同那位部将所言,既然无法得到,干脆就将它毁去。然而段至纯却又有些舍不得,只觉得若现在就毁掉它,将来如能反攻回来,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亲信部将久跟在段至纯身边,十分懂得段至纯的心思,一看见段至纯的神情,便明白段至纯的想法,道:“大将军,大明军并非一般对手,如若占据了这座占尽形势的城池,我们打回来的希望可就不大了!可若是毁掉,兴许大明军会没有兴趣驻留此地,而撤退到洱海东边去。如此一来,反而更加有利于咱们将来的反击行动呢,甚至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呢!”
段至纯思忖着点了点头,觉得部将所言很有道理。抬头看向部将,吩咐道:“你率领麾下兵马断后,待撤退得差不多了,便立刻焚烧城池!”部将抱拳应诺。段至纯看了看眼前这座风光旖旎的山水城池,不由得心中不舍,皱了皱眉头,愤恨地道:“这都是燕云人造的孽啊!”
整座大理城池都是一片慌乱凄惨的景象,哭声喊声回荡在城池上空。百姓们有从众的心理,眼看着众贵族准备外逃,他们便也惊慌失措起来,纷纷效仿,准备举家逃命。大理城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逃命,搬上祖宗牌位,带上金银细软,傢俬不愿放弃,被褥也不愿落下,一架架牛车马车拥挤在大街小巷,城门口更是几乎被拥堵得水泄不通。段至纯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由得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道:“我们大理百姓真是天下最好的百姓!有他们与我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将来必能卷土重来!”此时的段至纯恐怕是将自己当作刘备了。
然而大明军的进军速度却大大超乎了段至纯的预料,斥候来报:“启禀大将军,大明数万战骑正朝这边全速赶来,距离已不过三十里了!”段至纯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不敢耽搁了,令亲信部将孟轲断后,就是刚才向段至纯建议焚毁大理城的那个部将,随即率领大部队带上已经收拾好的金银财宝出北门逃命去了。
大明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在大理城传开,百姓们惊慌失措,争先恐后朝城外逃命,相互践踏而死者成百上千。而另有一些泼皮无赖,眼见大理城局势失控,便趁火打劫,冲入富户人家抢掠,杀人放火,一时之间,大理城内惨叫声惊呼此起彼伏,还夹杂着歹徒疯狂的大笑声。乱世人命贱如狗,此时此刻的大理城便是这句话做好的诠释!
不过歹徒们也没能嚣张多久,很快,孟轲便亲率麾下将士将那些趁火打劫的歹徒统统抓捕了,当街砍杀以儆效尤,大理城内的局势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孟轲又派人往各处维护秩序,劝导百姓,让百姓们返回家园不要到处乱跑。有些百姓听从了劝告,回家去了,有些却依旧执意要离城逃命。
行方率领数万战骑一路疾驰,傍晚时分,便看见大理城了。大理城坐落在洱海之畔,傍依着苍翠的点苍山,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真好似人间仙境一般。司行方当即率领大军进抵城门。
就在这时,城门竟然大开了。司行方举起大刀,数万战骑蓄势待发。
只见当先从城门口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徐娘半老、气质高贵、衣着华丽的女人,手中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红木镶金盒子。她的身后跟着许多人,左首那个身着甲胄,应当是大理军的一个将军,右首那两个身着文士长袍,应当是大理朝廷的文官,这几个人之后便是一众没有携带武器的军士和衙役。
行方声色不动看着他们。众人从城门口出来,径直来到大明军阵之前,随即当头的那个女子跪倒在地,身后众人跟着跪下。那女人高高托起镶金红木盒子,高声道:“大理国贵妃刀氏挟大理城阖城守军官员向大明投诚,还请大明怜悯!”她身后众人跟着齐声道:“求大明怜悯!”
行方扬声道:“大明接受你们的投诚!”众人闻言,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不由得放下了一大半,刀贵妃经不住高兴地拜道:“拜谢大将军开恩!”众人跟着拜道:“拜谢大将军开恩!”
司行方又扬声道:“奉燕王旨意,凡归顺大明者,皆是大明臣民,皆受大明律法和军队的保护,若有人胆敢危害大理百姓,一律严惩不贷!此律,我大明上下将士与诸位共同凛遵!”众人听到这话,只感到惊喜不已,剩下的一点担心至此彻底放下了。
众人恭恭敬敬拜谢,随即刀贵妃站了起来,捧着那个镶金红木盒子来到行方马前,将木盒高举过头,道:“这是大理皇室世代传承的玉玺,还请大将军收下!”
行方翻身下马,双手接过玉玺,数万将士禁不住齐声呐喊起来:“万岁,万岁……”这万岁自然不是说司行方,而是说大明。
随即大明军在刀贵妃等人的引领之下进入了城池。行方眼见城池完整无缺,感到有些意外,道:“我还以为段至纯撤退之前会大肆破坏城池,没想到城池竟然安然无恙,完整无缺!?”
众人笑了笑,刀贵妃道:“那段至纯确实是想破坏城池的,不过李大人封大人联合孟轲将军却没有执行段至纯这倒行逆施丧尽天良的乱命,将城池保存下来了,而且还在大将军来到之前保护好城池免遭歹徒的破坏!”
行方不禁动容。
那封大人笑道:“也多亏了娘娘主持大局,否则这座城池也没有那么容易保全下来!”李大人和孟轲纷纷附和。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这好话要相互说才有意思。刀贵妃连忙自谦了一番。
行方点了点头,正色道:“诸位献城之功倒还在其次,这保全城池的功劳可就大了!诸位放心,我们大明向来赏罚分明,诸位立下如此大功,待我上报陛下和内阁,陛下和内阁必定会论功行赏的!”众人大喜,连忙拜谢。
李大人看了一眼孟轲,笑道:“段至纯命令孟轲将军焚毁城池,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孟轲将军爱大理如命,怎么可能破坏大理的一草一木呢!”孟轲哼了一声,“大将军他也太过荒唐了,居然连破坏大理城的命令都能够下达!我们与人争锋,败也就败了,何必干出这种让祖宗都不得安生的恶事来!”
段至纯率领大军一路北逃。傍晚时分,大军登上了点苍山。段至纯站在一处悬崖上,回头朝大理城眺望,却并没有发现意料中火光熊熊的景象,不由得心中诧异,狐疑不解。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策马奔了过来,禀报道:“大将军,原本跟在我们后面的几个大贵族还有刀娘娘一行人突然折回了城池。”
段至纯听到这话,只感到十分意外,问道:“折回去了?”斥候点了点头,道:“折回去了。”段至纯问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折回去了?”斥候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就是看见他们突然转向返回了大理城!”段至纯皱起眉头,喃喃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抬头看向远处天边的大理城,眼见本来应该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城池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感觉自己可能被人算计了。
就在这时,又有斥候飞驰而来。直奔到段至纯身旁不远才勒住马,翻身下来,奔到段至纯身旁,一脸惶急地道:“不好了大将军,大明军已经进城了!”
段至纯大惊,气急败坏地道:“这么会这样?为什么孟轲没有放火?”
斥候咽了口口水,神情有些古怪,道:“就是孟轲将军和刀贵妃、李大人、封大人开城向大明军投降的!”
段至纯只感到难以置信,瞪着眼睛气恼无比地叫道:“你是说,孟轲背叛了我?还有刀贵妃李大人和封大人?”
斥候犹豫着点头道:“恐怕就是如此!”
段至纯的心中升起无边的怒火,恨不得将孟轲还有刀贵妃等统统碎尸万段了,咬牙切齿地道:“这些背主求荣的叛逆!统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然而他如今也只能逞一下嘴巴上的能耐罢了,要如何将他们不得好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期望燕云军将他们统统杀掉,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期望几乎是不可能的。
段至纯在得知大理城已经投降大明军之后,知道局面对于己方更加不利,当即下令军队加速撤退。好在大军已经进入了点苍山,山路崎岖,山高林密,大明战骑已经赶不上了。第二天凌晨之前,段至纯率领大军退入了凤仙郡。当即召集众亲信大将商议对策。
大厅里一片安静,人人都垂头丧气的模样。如今局势急转直下,面对一夜之间逼退天竺大军又全歼了蒲甘大军的大明军,众人都失去了信心,只想要逃得越远越好。
段至纯眼见众人士气低落,心中暗暗焦急。故作镇静地微微一笑,道:“大明军暂时占到了便宜,然而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坚信,我们几方联军最终是能够夺回大理的!”
以往,每每段至纯如此一番演讲,众将便会不由自主地恢复信心。然而今天,众将听了这番话,却只感觉是耳边风,心情依旧十分沉重。一个相貌丑陋面皮黝黑矮小结实的部将问道:“大将军,我们真的还能够击败大明军吗?”众将看向段至纯。段至纯斩钉截铁地道:“一定可以!只要我们有这个信心!”众将绵绵相觑,响起了两三声叹息,显然众人根本就不相信段至纯的这句话。也难怪,众将已经见识了燕云的厉害,实在很难相信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要反败为胜,首先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击败眼前的大明军?己方十几万兵马肯定是不够看的,要击败大明军必须依靠外援,蒲甘人损失惨重,恐怕就此一蹶不振,天竺人能否与大明人抗衡可真不好说啊!
段至纯将众将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若不能打消大家的疑虑的话,就别谈什么反攻大理了,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这一伙人便会分崩离析了!一念至此,不由得心头一凛,故作镇静地道:“其实大明军根本就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强大!而我们也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羸弱!要击败他们并非难事!”
众将大感讶异,看向段至纯,都在想:‘大将军为何还有如此信心?难道真的还有办法不成?’一念至此,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些期望来。
只听段至纯道:“蒲甘大军全军覆没不假。然而这却未见得是坏事。”说到这里,扫视了众将一眼,众将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段至纯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全军覆没了还不是坏事?
只听段至纯继续道:“蒲甘国王,这个人我非常了解。他是一个暴躁易怒,而且十分爱面子的人。蒲甘大军全军覆没,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去招惹大明军了;可是这位蒲甘国王却不然,全军覆没的事情不仅不会吓破他的胆,反而会令他暴怒起来,进而找大明军复仇!我们完全可以去加几把火,让这位蒲甘国王的怒火来得更旺一些!若是蒲甘国王倾全国之力反攻大明军,哼哼,就算大明军强大,那也够他们受的了!”
众将听了段至纯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段至纯继续道:“还有天竺。”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天竺人和燕云人的交锋过程中,其实并没有吃亏。先前在龙尾关外,天竺人不是击退了大明战骑的突击吗?”段至纯说的是之前黄信率领一万战骑驰援龙尾关的事情,黄信以一万战骑反击对方数十万大军,最终被天竺人的战象打败,损失不小。
众人听了段至纯的话,只感到精神一震,纷纷点头。
段至纯道:“至于天竺人被迫撤退,呵呵,那是他们大意了,粮草基地被袭击,粮草供应不上,不得不暂且撤退。我想天竺人对于败得这么稀里糊涂一定十分恼怒,急切要找大明人复仇!下一次,天竺大军再和大明大军交锋,一定会吸取教训,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我看天竺大军的战斗力很强,特别是战象部队,就算不说超过大明军战力,但也应该在伯仲之间啊!天竺人卷土重来,单就这一家,恐怕大明军就难以对付了!”
众将听了段至纯的一番分析,不由得改变了刚才的看法,只觉得局势确实如大将军所言,虽然目前大明军气焰嚣张,然而己方其实是隐隐占据优势的!郁闷之情登时一扫而空,众将都恢复了信心,只觉得己方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段至纯将众将神情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才实在有些担心,要是万一无法安定军心的话,就算天竺人和蒲甘人反击得手,那时大理也不属于段家,而属于天竺人和蒲甘人的了。要是出现了那种情况,他死也不会瞑目。
段至纯当即对一个中等身材神情冷静的中年人道:“段江,你即可去一趟蒲甘,游说蒲甘国王尽快起兵复仇。具体怎么做我便不交代你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这件事办好。”段江抱拳应诺。
段至纯是忖片刻,看了众将一眼,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是否要放弃凤羽郡?你们都说说看法吧。”
孟佗大声道:“自然是要坚守!听了大将军刚才的一番话,咱们是大有胜算的,既然如此,坚守住凤羽郡对于我们来说较为有利!”
另一个将领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也要能够坚守住啊!”看向段至纯,“大明军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来攻击,我军能否抵挡得住大明军的进攻呢?”这个将领名叫巴讼,摆夷族人,是段至纯麾下的几位最重要的亲信大将之一。
孟佗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问题?凤羽郡坐拥如此险峻山势,大明军就是再增加一倍,咱们也能够抵挡住!”好几个战将点头附和。孟佗看向段至纯,道:“大将军,若我们占住凤羽郡,将来天竺人和蒲甘人大举反击之时,我们便可居高临下趁机一举收复大理城!”
段至纯思忖着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了众将一眼,见无人反对了,便道:“孟佗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要占住凤羽郡!”众将一起拜道:“大将军英明!”
事先转到大理城。刀贵妃在皇宫中宴请行方,孟轲、李大人、封大人都在座作陪。酒过三巡,刀贵妃便拍了拍手掌。当即有三名婀娜动人的宫女捧着三个镶金边十分贵气的木匣来到殿上。行方流露出不解之色,扭头看向刀贵妃。刀贵妃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那几个宫女面前,将三只木匣一只只打开了。登时珠光宝气映照整个大殿。刀贵妃微笑道:“大将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将军笑纳!”
行方眼见三只木匣中的宝物都可说得上是稀世奇珍,不由得大为心动,然而一想到燕云军法,却不由的心头一凛,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刀贵妃几人流露出诧异之色,均没想到行方竟然不肯收下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