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见女儿眼中露出惆怅,一时不忍,不想再提这些烦事惹她难过,便随意找了借口离去。
送走父亲,茜宇选择了一人独处,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却笑了。于是轻轻抚摸柔声对那幼小的生命道:“娘怎么能不开心呢?不然宝宝也会难过的是不是?你哥哥的事情一定能解决,虽然娘以后不能在身边保护你们,但一定会保你们一生的平安和幸福,这也是娘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随即坐到案前写下几封书信,唤来缘亦和小春子,一些让小春子送入大内,另外又让缘亦请父亲派人往尚书府请秦成骏过府说话。
傅王府的人来之前,秦成骏已退出赫臻的屋子在自己房里休息了。朱氏轻柔地替他打着扇子,温和地说着孩子们的趣事和从一些夫人少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女人之间的口舌对男人而言着实无聊得紧,可秦成骏终日繁忙,不仅孩子们都由妻子管带,家里大小事情也都是她在张罗,故而难得小憩时便总是能耐着性子听她讲话,夫妻二人和和睦睦,好不温暖。
朱氏昨日才往学士府贺弄璋之喜,年轻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自然有许多话题可说,难得丈夫又能空下来听自己说话,朱氏少不得挑一些新鲜有趣的来讲,但她却不知今日讲的话无意间让丈夫心里担心的事情更甚了。
只听妻子玩笑一般道:“昨日学士府老夫人念叨若是之前那个孙子没夭折,眼下也该五岁了,她忍了几年好歹现在又有了。但若这一次儿媳妇生了女娃娃,她就一定给儿子纳妾,不然家里怎么开枝散叶。我们自然是嘴上笑着恭喜,到了少夫人的房里难免为她抱不平。她却笑着说没什么,反正是又有儿子了,还说多亏了沈老相国家里的大夫给开的滋补方子。说起那个沈老相国,我们又聊起了莲妃娘娘,我才知道原来莲妃娘娘从前在襄王府也生过一个儿子,可惜夭折了。”
“宫里的事情你们也爱聊?”听妻子提起从前襄王府的往事,秦成骏也来了兴致,嘴里却道,“往后还是小心些,宫里的事情不是样样都能说得的。”
朱氏笑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只是宫外的事情都不新鲜,我们这些夫人闲着无事总想着宫里头的那些娘娘平日都做些什么。又想知道是不是个个都貌若天仙。说起来那日看到皇太后时,我当真是吓了一跳。她年轻我是知道的,可想不到竟然这么漂亮,难怪先帝那么宠爱她了。”
秦成骏没有说话,半刻后才问道:“你们怎么说莲妃曾经的那个孩子的?”
朱氏想不到什么更深层的东西,只是怯怯道:“我们只是私下胡乱猜测的,我说了你可不能恼我,我也是听来的罢!”
秦成骏微微蹙眉,似乎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们不会以为那个孩子不是病死的吧?”
“怎么能不奇怪呢?听说那个孩子死后谁也没见着面,草草就火化了。那会儿当今圣上正和先帝爷在战场上,为求太平文贵妃也就没多做计较。听说是因为暴病死的怕传染人,才把后事做得那么迅速,可要知道一个孩子若得了要紧的病,那身边那些照顾的奶娘嬷嬷还能幸免了不成?”朱氏说着看了丈夫一眼,见他脸上没有怒意,便才又道,“其实我们也只是胡乱说着玩儿的,事情都过去了,谁还能翻出来算呢。”
秦成骏心中一沉,他明白若这件事中有蹊跷,这矛头无非就是指向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了,可若她真的容不下莲妃的儿子,那又怎么会容得下宜嫔那个来历不明的儿子?他突然发现女人们的嘴里虽然总说些无聊的事情,有时也的确可以从中提出重要的信息。他不想此刻打消妻子的热心,遂又问道:“那……你们没得出什么结论吗?”
倒是朱氏有些不安了,她历来在丈夫面前表现得温和如水,虽然自己寂寞的时候很喜欢听这些夫人说长道短,但她清楚丈夫并不喜欢。
秦成骏将妻子拉在身边坐下,“往后你若喜欢尽可以请那些夫人来家里坐坐,但是看看戏听听曲也就罢了,有些事情不该聊的不要提起,不要忘了祸从口出,不过今日我倒想听听你们说的这些。”
朱氏笑盈盈应承了丈夫的话,继而才缓缓道:“有关大皇子的传闻,你也是听过的,说起来也是我们小心眼,想想那个时候若莲妃生下了儿子,那可是实打实的皇孙谁也挑不出刺的。所以……我们就……觉得那个孩子死的很蹊跷。”
秦成骏反问:“可那个时候襄亲王并不是储君,如果王妃有这样的心思,岂不是很奇怪?”
朱氏低声道:“那还是有世子袭爵的问题啊!”
虽然秦成骏认为这个说法有着几分道理,但他却并不认为睿皇后当初会下手谋害沈烟的女儿,毕竟这些年皇后的贤明早已传遍朝野了。可想法总归是想法,睿皇后的心智城府他也略有了解,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难保有一天她不会对付臻昕这个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毕竟将皇帝把皇位传给兄弟,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新鲜事。
“这些话题我们这些大臣都不敢随便说,往后你也小心些,不要无意中说错话闯了祸也不知道。”秦成骏叮嘱妻子道。
朱氏自知理亏,但见丈夫没有生气才定下心来,又听丈夫道:“孩子们也大了,过了夏天我会为他们请西席,以后你还有要辛苦的时候,朝廷里总是那么忙,我也无法在家里上心。”
朱氏正要劝慰,便见管家进来说傅王府派人来请大人过府说话,秦成骏知道定是茜宇要见自己,而自己也正想找机会见她,便立刻换了衣裳往傅王府而去。
皇城内,太后的书信分别送交给了皇帝和皇后,臻杰在宜人馆阅读茜宇的来信时,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让一旁的沈烟和蒙依依都捏了把汗,直到最后见皇帝欣然离开,两人还是觉得奇怪,只是清楚最近一定有事情要发生,需得谨小慎微,注意言辞。
而沈烟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那段被尘封的往事,也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