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下来,张嬷嬷端了空药碗从主阁出来,自从闹鬼以后,明华台的丫鬟们人心惶惶,虽说少爷严惩了那个骗子,但多少丫鬟亲眼见过那鬼影,人心不是那么容易安抚下来,如今夫人深受影响闭门不出,方管家又把持着前院事宜,张嬷嬷便将治府之事一肩挑了下来。
她是不信鬼神的,人还治不了鬼了!
天色一暗,她便将丫鬟们赶到院子里,疾言厉色的训斥了一番,见丫鬟们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舒坦,方才散了一波丫鬟,一步三摇的往主阁走去,推开主阁的门,忽然一个白影从房梁上猛地竖了下来,湿漉漉的液体喷溅了她一脸,她毫无防备的叫了一声,连连后退了一步,再一看,什么都没有。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蒋夫人疲惫的声音从内阁传出来。
张嬷嬷惊魂未定,左右看了看,是不是眼花了?听闻蒋夫人呵斥,她顾不得追究那液体出处,着急忙慌的抹了把脸,往内阁走去,笑道:“看见一只蟑螂,吓了一跳,惊扰夫人了。”
“啊!”五儿拿着痰盂一转身,看了眼张嬷嬷,吓得失声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痰盂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眼一翻晕了过去。
蒋夫人转眼看去,脸色大变,失声道:“张嬷嬷,你干什么?来人,快来人!”她拍着床铺厉声喊道,随着张嬷嬷不明所以的靠近,蒋夫人的身子从床上滚落在了地上,“来人啊!”
万丽和听着声音急急从偏阁踏了进来,一踏进来,便连连尖叫了起来,万丽指着张嬷嬷尖锐道:“嬷嬷鬼上身啦,嬷嬷鬼上身啦!”
只见张嬷嬷满身满脸的血,正惶恐的东跑西跑,她冲着丫鬟们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哎吆,夫人……您怎么摔着了……”
张嬷嬷伸手去扶蒋夫人。
蒋夫人大惊之下,直直昏厥了过去。
“嬷嬷,嬷嬷!”和秋月跟她关系近一些,指着她道:“你的身上,你的身上呀!血!”
张嬷嬷诧异的低头看去,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吓的面色煞白煞白,“啊呀!我的老天爷啊,我这身上哪来的血啊!”
丫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蒋府少男丁,加之蒋寒洲这颗独苗尚未开枝散叶,后院发生这等大事,少了主事的人。
家丁们又不敢贸然踏入老夫人的房中。
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声不断,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问道:“怎这么吵?”
丫鬟们循声看去,像是看到了救星,“欧阳少爷,嬷嬷……嬷嬷被鬼上身了,到处都是血啊。”
蒋欧阳自是不信这个的,三步并作五步踏入室内,看见蒋夫人晕倒在床边,一个丫鬟倒在另一侧,张嬷嬷从头到脚都是血,站在堂屋中间直打摆子,他也骇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喘气道:“赶紧去找堂哥来!就说姑母出事了!”
万丽先一步踏了出去,“我去叫少爷。”
适逢方管家赶了过来,一瞧这状况,连连将张嬷嬷赶了下去,呵斥道:“赶紧去洗洗,来跟夫人交代个明白!”
张嬷嬷这才僵硬的移动了步子,哆嗦的往偏阁走去,刚一进偏阁,吓的“昂”的一声哭了起来,夫人忌讳鬼神之说,哪个杀千刀的把血泼在她身上,惊吓到了夫人,啊!她坐在地上一边撒泼一边哭,完了完了完了啊!这分明是人做的!哪里有鬼!哪个杀千刀的害她啊!吓死她了,那人……那人一定躲在主阁的房梁上!
张嬷嬷这样一想,急忙起身清洗,她要去看个究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落个鬼上身的罪名!
谁知,她刚一起身,室内的灯忽的灭了,张嬷嬷猛地一震,站在黑漆漆的屋内不敢动了,颤声道:“谁!别装神弄鬼!我不怕!有本事就出来!”
话音落地,一抹白影幽幽的飘过床榻的帷幔后。
张嬷嬷眼神一狠,纵身扑了过去,却扑了空。
白影忽然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猛地转身,那白影又飘向了她的身前,转来转去,房间里忽然出现两个白影。
张嬷嬷吓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两抹白色的影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依稀可见长长的黑发后,血红的双眼。
张嬷嬷彻底看清了女鬼的面容,满脸血的脖颈下,有道深深的砍痕,脖子几乎怪异的歪在一侧,歪歪扭扭的向着她走来。
白色的衣衫被血染红,胸前的依稀有暗红的字迹,张嬷嬷骇白了脸,大惊失色,“小环!”
“死的好惨……我死的好惨……嬷嬷……”一个尖锐的女声逼迫过来。
张嬷嬷吓的拔腿就要跑,奈何一转身,身后还有一个白影扑来,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下,张嬷嬷“哇”的一声大叫,浑浊的液体从她的流出,她忽然推开面前的白影,哭嚎着往外跑去了。
“不是我……不是我啊……”张嬷嬷大喊大叫,“是你找死,不怪我啊!”
她像是魔怔了,往院外跑去时,忽见拱门垂着一抹白影,啊啊啊啊啊啊!张嬷嬷脚步一转,往蒋夫人灯火通明的主阁跑去,“夫人救我,救我,夫人!你要替我做主啊,不是我……”
方承正在院子里善后,忽见张嬷嬷蓬头垢面,披着一个染血的白被单风一般的向着主阁跑去。
“快拦下她!”方承大喊一声。
张嬷嬷已经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蒋夫人的主阁,哭喊道:“夫人!你要替奴做主啊,有人要害奴啊!”
蒋夫人刚刚被欧阳掐了人中悠悠转醒,见张嬷嬷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骇的大吸一口气,喘道:“怎么回事?”
五儿也已清醒过来,战战兢兢的站在床榻边,“嬷嬷被……被鬼上身了。”
方承带着家丁从外面赶进来,急忙将张嬷嬷制伏。
屋内丫鬟下人多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人,因了人多势众,蒋夫人的惊骇方才渐渐平定下去,由五儿搀扶着缓缓走下了床铺,眼睛紧紧盯着张嬷嬷。
张嬷嬷哭嚎道:“夫人,那鬼影今儿个进我房了,定是有人假扮来,奴身上……奴身上……都是被那鬼泼的血啊,不……是人!是有人要害奴!”
蒋夫人围着她走了一圈,屋内的丫鬟大气不敢出一声。
蒋欧阳殷勤的扶着蒋夫人,她极力平复心底的怒意,紧紧的盯死张嬷嬷,缓缓道:“有证据吗?”
张嬷嬷乱发下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主阁……我进主阁的时候血从梁上泼下来的,门口肯定有血迹,梁上也有……”
众人循声往门口,除了喷洒的零星半点血迹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而房梁上空荡荡的干净,哪里有血污。
张嬷嬷仰头一见,房梁上什么都没有,吓的瘫坐在地,喃喃道:“奴不是有意惊吓夫人,是有人算计……那人就在房梁上……”
“呀!”五儿忽然出声,“嬷嬷,你身上披着什么?”
张嬷嬷哆嗦的低下头去,骤然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时候……
众人定睛一看,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张嬷嬷身上罩着一件白色攒花掐腰褂子,褂子上用血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大字:张霞杀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霞是张嬷嬷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