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如惊讶的说,“一百五十万?”
话音刚落,温茂一个跨步走了过来,一个耳光劈在了唐婉如的脸上,“你这个蠢妇!丢尽了温家的脸还不够嘛!还想把家业败光嘛!”
唐婉如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
秋月赶紧扶住她,“夫人……”
唐婉如被打懵了,愣愣的摸着脸,“温茂啊,你为什么总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我?”她趴在地上盯着他,“我唐婉如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生不出孩子的是你,要领养那个小畜生的是你,赶走小畜生的还是你!生意生意你不管,碧莲碧莲你不管!一天到晚九知道抽烟做字画!如今有几个狗仔了上门闹事,你又怪到我头上,温茂啊,我是你的女人,不是你的奴隶,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妈!我爸哪里窝囊了!明明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我爸觉得把自家生意做好了就行,不求大富大贵,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是你整天想了这个又想那个,到处跟人结绊子,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跟我爸过日子吗?”温碧莲站在温茂身边说道。
唐婉如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碧莲,这个没心肝的居然帮着她爹说话?
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一名穿着灰色大袄,下穿宽腿棉裤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抖腿一边剔牙,“唐夫人,还有三日就是还款日子了,一百五十万黄金,一分不多,不分不少,今儿个是来提醒夫人的,希望夫人准时还款。”
唐婉如从地上站起来,“什么一百五十万辆黄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名五大三粗的男人吊儿郎当的站起身,“夫人该不会忘记了吧,从我们瑞丰钱庄抵押贷款了一百五十万用于资金周转,您该不会不想还了吧。”
那个男人晃晃悠悠的来到唐婉如面前,手一抖,从袖子里扯出一张字据,“白纸黑字,三天内还不了钱,房子、产业,包括你和你女儿,都归咱们钱庄,没钱就拿命来。”
唐婉如冷笑道:“这是哪路大神伪造的字据,是不是看打起仗了,挣不到钱改抢了吗?”她侧了侧脸,傲慢道:“秋月,给警局打电话,就说有人闹事。”
那男人不耐烦道:“少他妈废话!图先生难道没告诉你还款时间吗?我们正儿八经的催款,叫了警察也没用。”
唐婉如笑容一僵,脸色白了下去,图先生?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慌忙从包里套出了契约字据看了眼,待看清里面的内容,险些昏厥,明明是买卖协议,什么时候变成了抵押协议,还贷款了一百五十万……黄金!明明是十五万的交易费……
不对……哪里不对……
“妈!你什么时候贷款了那么多钱啊。”温碧莲哭道:“钱在哪儿啊。”
“钱……钱……”唐婉如心神不宁的回忆,杨家……杨天……亲家母!
她忽然踉跄的往外跑去,温碧莲紧跟着追了上去。
刚跑出门外,便听到秋月的惊呼,“老爷……老爷啊,快,给老爷拿强心丸!”
唐婉如叫了辆黄包车,匆匆往杨家去了。
温碧莲生怕唐婉如出事,紧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唐婉如绷紧了脸,一句话也不说,温碧莲见她这个样子,便知出了大事,哆嗦的跟着她。
唐婉如来到杨家的时候,杨家已经人去楼空,别墅内外空空荡荡,家具都搬的差不多了。
唐婉如一把拉住了一个晨练的人,问道:“杨家人呢?”
那人说,“昨天搬家走了啊,走的还挺匆忙的,家里的家具都不要了,都被下人们搬空了。”
唐婉如猛的晃悠了一下身子,幸得温碧莲扶住了她,“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家怎么了?”
唐婉如头脑嗡鸣的厉害,骗子……都是骗子……姓杨的联手外人套走了她们的家产,还让她们背负了巨额的债务,杨家……唐婉如紧紧的握着温碧莲的手,用力之大,让温碧莲叫出了声。
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她们家的,是从杨家提出要娶莲儿那一刻起,还是更早以前就在打这个算盘,她怎么说好端端的杨家忽然提出亲事,杨天那个花花公子好端端的收了心,又忽然成天的往温家跑,唐婉如忽然笑了,前些日子这小子跑来跟她说卖掉家业去上海,随后杨母就来劝了。
“哈哈……”唐婉如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哈……这是算计好了的啊,一早套牢了她们,哈哈哈哈……”
“妈……你咋啦呀。”温碧莲焦急地摇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杨家为什么忽然搬走,跟那一百五十万有关系吗?”
唐婉如忽然又收了笑容,是杨家私吞了那笔钱,还是跟那个姓图的联手吞掉了那笔钱,似是终于认清,面色惨白的哆嗦道:“报……报报警……莲儿快报警!”
这种事情报了警也是于事无补,白纸黑字,有凭有据,签字的是唐婉如,要钱的也是唐婉如,跟杨家半天关系也没有。
最后唐婉如兜不住了,只得跟温茂摊牌。
警察局的人当着温茂的面将一切厉害关系一一列了出来以后,最终判断唐婉如必须证明那一百五十万是被杨家套走的,如果证明不了,必须三天内还清一百五十万黄金。就算证明了,在追回款项之前,必须先由温家代为偿还。
温茂一口气上不来,直直的背过了气去。
唐婉如瘫坐在地,一百五十万两黄金,折合现大洋对于他们温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杨家这是根本不给他们活路啊,哪怕把银行里的存款全都取出来,也不够还这笔巨款啊!
“完了……全完了……”唐婉如恍惚的喃喃。
“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温碧莲哭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折腾成啥样了,那个杨天,我一早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你非要让我嫁给他,他哪里有哥哥好了。”
唐婉如愣怔许久,听及温锦懿的名字,眼里一亮,紧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外跑去。
温茂从沙发上缓过了一口气,家庭医生赶紧喂了一颗药给他,温茂看着唐婉如踉跄的背影,有气无力道:“莲儿,你跟着去看看,我怕你妈想不开。”
温碧莲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唐婉如叫了车,一路往旧城区的药铺去了,到了药铺后,药铺的门紧闭,前后都没有人,她又急急往中野的公寓去,果然在那里见到了温锦懿。
温锦懿正坐在交易大厅里与中野喝茶下棋,大厅里正值交易高峰期,人来人往,两人坐在窗边,各自凝神盯着棋盘。
唐婉如鲁莽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温锦懿的胳膊,“锦懿。”
温锦懿微微一愣,手中的棋子被唐婉如晃动的掉在了棋盘上,他的目光落在唐婉如抓着他的手上,微微皱了皱眉。
“锦懿,妈有件事求你。”唐婉如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
温碧莲无错的站在一旁。
中野意味深长的盯了唐婉如一眼,“夫人近日没有见到山田少佐妈?山田为了夫人都瘦了一圈了,哈哈哈。”
唐婉如脸色一白。
温锦懿忽然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拿开,微微一笑,“妈,怎么了?”
“帮妈一个忙,妈知道你有办法。”唐婉如咽了一口气,慌张道:“家里被人骗了一百多万,你帮妈想个办法,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温碧莲也哭着说,“一百万两黄金,咱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呀,那些人铁了心的想逼死我们,他们故意害我们呀。”
温锦懿看着棋盘,没有说话。
唐婉如忽然跪了下去,仰面看着他,“锦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咱们母子一场的份儿,你就帮帮咱们温家吧,妈知道你天资聪颖,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妈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唯有这一件,求你帮你爹度过这个难关。”
“哥!我也求你了!”温碧莲也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声忽然安静下来,看到这一幕后又开始哗然一片,议论纷纷,唐婉如是温锦懿的亲妈,怎么亲妈还有给儿子下跪的时候。
温锦懿缓缓看向唐婉如,“南京那边一个叔叔的妻子不是银行上班的么,叔嫂的父亲是中央银行的总经理,可以让他查查杨家的开户银行,联合警局,冻结他们家的资产,不就回来了么?”
唐婉如一惊,眼睛滴溜溜一转,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要是他们账户里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呀。”温碧莲急道。
温锦懿淡淡道:“以资抵债。”
温碧莲还想问,唐婉如已经全想通了,“莲儿你怎么这么笨呢?只要查出他们家注册了实业,就能想办法以资产抵债务,你懂不懂。”随后她看向温锦懿笑道:“锦懿,你从小脑筋好,没想到还这么灵光,你爹已经不怨你了,我会跟他说当初都是误会,抽空你也回来吧。”
她拉着温碧莲起身,“情况紧急,我这就回去打电话,改天咱们母子再聚。”
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中野看向温锦懿笑道:“温先生很是冷静啊。”
温锦懿淡淡的笑,“我该有什么反应么?”
中野击掌摇头,“温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冷血的人,杀人于无形,刚刚你给她们出的主意一点用途也没有,不过是解除了她们对你此刻的纠缠。”
温锦懿落子于天元处。
中野说,“就像这颗棋子,落于天元处便是自寻死路,可先生偏偏喜欢走这样生僻乖张的棋路,让敌人轻视小觑,随后再来一子,反倒将军,这一起一落的心路历程,让敌人乐极生悲,便是先生享受的吧。”
温锦懿本欲落下的又一子被人猜中了路子,他夹着白棋的修长指尖微微一滞,随后缓缓收回了手,索性那一子便不落了,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正值晌午,雪粒子不算大,今日心情很好,便说,“中野先生有空赏花吗?马丁广场那边公园里的一品红都开了,盛美,要同去瞧瞧么。”
中野点头,“今日倒是没有多少事情要处理,那便同先生一同去。”
唐婉如火急火燎的赶回了温家,忙不迭的打电话跟自家表哥哭诉,可是那边查来查去,最终结果是杨家早已取出了账户里所有的钱,连着实业公司都注销了。
唐婉如这下傻了,没想到杨家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一家人有这么聪明么?杨老爷子出了名的抠门守旧,做生意精打细算,杨夫人大咧咧没心没肺,而杨天更是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这样的一家子会有如此前瞻性,做事这么干净利落吗?
“哐当”一声,电话掉了下去,长长的电话线上下起落,唐婉如瘫靠在书柜边上,面无血色。
只剩一天了,一天后那些人就要来收款,拿不出钱,收了房子和家业还不够,还要抓了她和碧莲去。
“妈,妈,爸爸醒了,叫你上去。”温碧莲从楼上冲下来。
唐婉如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脚步虚浮的往楼上走去,来到二楼卧房。
温茂躺在床上,一夜之间整个人都干瘪了下去,双眼凹陷,又黑又瘦。
唐婉如见状,伏在床边哭道:“老爷,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错了啊。”
唐婉如说,“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想要把家业卖了,咱们一家人搬到省城去,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快撑不住了啊老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老爷,求求你,救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这……这是有预谋的……为什么只有三天的还款期限,这……杨家想逼死我们,为什么这是……究竟……”
温茂缓缓摸着她的头,喃喃,“跟那个姓图的联系,我要见他。”
唐婉如梨花带雨的怔了怔,“有用吗老爷。”
温茂说,“他们既然想从我们这边拿东西,后续肯定会跟我们再碰头,今天下午你就把他约出来,我要亲自会会他。还有,想办法跟蒋老夫人联系,她是我的义妹,不会见死不救。如果姓图的那边没有突破口,只能靠蒋家了,只要蒋老夫人首肯,劝说蒋寒洲出面,谁都动不得咱家。”
唐婉如愣在了原地,她跟蒋家的关系早就僵化到了边缘,哪儿有脸面再去找潘明绣呢?这些事老爷子都还不知道,如果她真去找了,依蒋寒洲的性子,怎会帮她呢?是她一手拆散了他跟艾停云,成全了温锦懿,又把艾停云的格格身份抖了出去,恐怕蒋寒洲恨她恨的牙痒痒吧,没有对她下手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耐了。
加上他在山田那里见到过她赤身裸体的样子,更是见识过她最不堪狼狈的一面,这种情况下,她哪有脸去求蒋家,连着温锦懿的这层关系,蒋寒洲更不可能出手。
这一刻,唐婉如忽然有些后悔,若不是曾经做了太多糊涂事,哪会落得今日有难孤立无援呢!她呆怔在原地许久,低声说,“我去给姓图的打电话,他应该还没离开,我知道他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