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夜未睡,将近凌晨才朦朦胧胧的睡着,可也总不安稳,噩梦连连,快到晌午的时候,停云方才精神不济的起床,药铺里除了她,便只剩下一个代替阿俊守在她房外的青年,一个厨子。
应该都是温锦懿的心腹吧。
心口发闷的厉害,她梳洗一番,安静的吃了饭食,这一方小院曾经承载着她的悲喜,如今却像是囚笼,没有志成,没有李掌柜,没有傻妞,只剩下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他。
她趁着青年上厕所的空档,缓缓从后门走了出去,穿着男士的大袄,带着帖耳大绒帽子,帽子两侧的护耳几乎遮住了她的脸,她将手插在袖子中,微微低着头,踩着雪沫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星湖湾的方向爬去,先是到了跟顾闰之约好的地方,给他留了纸条在树洞里,便调头离开。
无论是陈先生还是顾闰之说了怎样危言耸听的话,之于她来说,俊逸永远排在第一位,月儿说的那些话不会没有根据,无论是不是事实,说明蒋寒洲十三年前确实跟温锦懿打过照面,或许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导致温锦懿要拿俊逸开刀。
昨夜她想了一整夜,如果把希望寄托在那位陈姓先生身上,不知何时能找到俊逸,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要靠自己,等她从温锦懿身边要回俊逸,再思考陈先生所说的任务,毕竟关乎全国百姓的大事件,她不可轻视。
星湖湾的湖泊结了厚厚的冰,曾经她和温锦懿、萧澈、杨天还有温碧莲在这边滑过雪,还记得那时候蒋寒洲吃醋吃的厉害,她微微一笑,缓步踩上湖泊,往对面的湖梗上走去。
这座湖细细算来,也算是她跟蒋寒洲之间情分见证者,她掉过湖,划过冰,在这里放过烟火,如同蜉蝣,在这里生,亦在这里死。
她终于来到了湖对面,攀上湖梗上的积雪丛,那边盛开了大片大片的白玉兰,她记得温锦懿很喜欢花,昨晚她用了那么冷淡的态度对待他,总要做些什么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就像阿俊说的,讨他欢心。
她摘了很多的白玉兰,也摘了很多的腊梅与结香,淡黄色的腊梅包裹在最外面,内里配着深黄色的结香,最中间包裹着白玉兰,很大的一粟冬花,她拨弄了一下花朵,他既然从不送她花,那她便主动送他花,反正她的那些小聪明他都看的明白,不如打一出感情牌。
脚下一滑,她大惊失色,赶紧抱住了花,直直仰了过去,背部重重撞击在了厚厚的冰面上,索性冰面没有破裂,她惊魂未定的站起身,匆匆往回走,只是划伤了胳膊,裤腿上也撕裂了一个口子,走了两步,她忽然站定,眸光一闪,用力将划破的衣口子撕的更大,让自己显得衣衫褴褛的可怜。
沿路又采摘了一些梅花,走到药铺后门的时候,便听见院子里有低低的人声。
她知道那个陌生的声音便是温锦懿新安排的代替阿俊保护她的人,昨夜她起夜的时候,瞧见过他,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相比阿俊的随意,这个青年仿佛更加尽忠职守,昨夜那么大的雪,他居然守在她的厢房外,把她吓了一大跳。
心下颇为感叹温锦懿培养的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为何要对他忠心至此,停云为那个青年男子拿了件大袄,她清楚的看见那名青年眼中闪过的惊诧和警惕。
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停云推开后门,便见温锦懿站在院子里,脸色不太好,正低眉听着那名青年胆怯的说着什么。
听见动静,温锦懿一抬头,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会……回来。
停云的小脸笼在绒帽下,衣服上划破了很多的口子,露出里面灰白的棉絮,手背上也有细小的伤口,怀里抱着怒放的黄白相间的花束,她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发生那般说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会晚些呢。”
她像没事儿人一样捧着花,来到厢房里,将花瓶里的梅花拿了出来,新鲜的花枝插放进去,扬声道:“锦懿,你这花瓶里的梅花都败了,我换掉了呀。”
温锦懿缓步走了进来,“哪儿摘得?”
停云摘下帽子,拨拉了一下长发,笑望着他,“星湖湾那边呀,湖梗上很多白玉兰呢。”
“怎么想到摘花回来。”
停云丝毫不顾及温锦懿的存在,脱掉了身上冗重的棉袄,换上了一件墨绿缎绣对襟掐腰团褂,下配一条淡灰色缎褶长裙,隐约可见白色的底裤,“在家闷呢,外面到处在抓我,只能去后山转转了呀,瞧见湖边大片大片的白玉兰,想着你素来爱花,便采摘了来。”
“一个人?”
“不然呢。”
停云利落的换装完毕,赶紧坐在桌子一旁的暖炉边,搓着手取暖,笑望着温锦懿,“你的事处理完了么?”
温锦懿眯了眯眼,似是审视停云此刻的不同寻常,明明昨日她还一脸冷淡的样子,不仅打了月儿,对他也十分抗拒,怎地过了一夜,便像变了一个人。
她的笑容柔和,眼神清澈,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温锦懿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取了清水和药膏来,“嗯,还差一件,便结束了。”
停云一手托着腮,一手主动的伸了出去,笑吟吟的等着温锦懿给她处理手背上细密的伤口。
温锦懿不觉好笑,“包扎处理都成习惯了?”
停云笑道:“每回都是这样,受伤了都是你给我处理啊,看你拿药,我就知道你要干嘛。”说着,她把手抬高了一些。
温锦懿拿过手巾沾了温水细细清洗完她的手臂,随后上药包扎,“昨夜睡的好么?”
停云笑,“不太安生。”
“为何?”
停云说,“手疼。”
温锦懿拿过她另一只手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大碍,微笑,“月儿的脸上是有刀子么?竟把手打成了这个样子。”
停云本还有些担心温锦懿发现她拆掉过纱布,好在他并不在意,便微微撅着嘴说,“打她还是轻的。”
温锦懿眉梢一挑。
停云假装没看到,漫不经心道:“跟我抢男人,不打她等何时。”
“抢谁?”
“你。”
“……”
温锦懿挑眉,“吃醋了?”
“醋坛子打了个稀碎。”
温锦懿便笑,“你会么?”
停云点头,“我是你的妻子,自会忌讳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温锦懿唇角的笑容浓郁了几分,“阿舒,你现在有几分真。”
停云说,“月儿说你要跟我离婚,我生气还能有假么?”
温锦懿看了她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忽然笑了。
停云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笑的舒暖,便知昨晚上的异常终是圆过去了。
晚饭时间,她去了一趟厨房。
厨子见着她,愣了一下,笑说,“饭食都做好了,在锅里温着,是先生亲自下的厨,先生心情很好呢。”
这厨子跟李掌柜一样,是温锦懿的贴身帮手,无论去武汉还是回锦县,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倒没有什么存在感,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略微有些驼背,很少出现在人前。
停云点了头,“劳烦你了,温一壶酒,要烈酒。”
厨子怔了一下,“先生从不喝酒,这……”
停云说,“往后他会喝的。”她兀自转身回到厢房,将装着账目的包裹拿出来放在桌上,随后坐在桌边等他。
前堂里传来温锦懿听电话的声音,他的话很少,低低应了几句,隐约听他询问对方钱款是否收到,轻笑了声,便挂了电话,走近厢房的时候,停云刻意问道:“月儿打来的?”
温锦懿说,“杨天打来的。”
“他找你做什么?”
“搬去了上海,落了地儿,报平安。”温锦懿淡淡说了句。
停云便不再多言,她拿过酒盅,倒满了酒,放在温锦懿面前,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温锦懿怔了一下,看向停云,“酒?”
“那日结婚太匆忙,我们还没喝过交杯酒。”停云微微一笑,“只当是补偿那日的,今晚我们夫妻二人一醉方休。”
她将装着账目的包裹推放至温锦懿面前,低声说,“锦懿,这个给你。”
温锦懿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停云脸上。
停云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垂眸,“原谅我好不好。”
温锦懿看着她柔和的轮廓,微笑,“阿舒,我不会喝酒。”
停云说,“那就是不原谅我了。”
温锦懿拿过酒盅嗅了嗅,蹙了一下眉。
停云见状,笑说,“交杯交杯。”她大方的拿着酒盅,伸直了胳膊,笑笑的等待。
温锦懿犹豫了一下,缓缓伸着胳膊环过了她的胳膊,两人交错,喝下了杯中的酒。
最烈,最辣,最亦醉人。
火辣辣的触感顺着心肠一路向下,像是火燎的那般,温锦懿不适应如此激烈的触感,微微蹙眉。
停云笑容明媚,第二杯酒已经倒进了温锦懿的酒杯中。
温锦懿说,“阿舒,空腹喝酒伤胃,你身上还要伤口,要忌酒。”
停云似是喝酒壮胆,一杯酒下肚,酒精的作用便挥发了作用,那么烈,劲儿那么足,她笑道:“锦懿,你总是这样扫兴的,今日我开心,咱们就不能放纵一回么?”
说完,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伸出了胳膊,笑了笑,等着温锦懿碰杯。
“什么事,这么开心?”温锦懿拿着酒杯形式上碰了一下。
停云一饮而尽,不满意温锦懿小酌,督促他一口一杯。
只要停云不犯原则性错误,她无论提什么要求,温锦懿都会答允她,就像她今日反常的劝他喝酒,他便默默应了她。
不知喝了多少杯,他没醉,她倒是醉了。
停云慵懒支着下巴,醉眼迷离的看着温锦懿笑道:“你为什么不醉呢。”
温锦懿说,“小时候喝过不少药酒。”
“难怪呢。”停云唇角含笑,眯着眼睛盯着温锦懿许久,许是酒精的作用,眉间的媚意和醉意绽放到了极致,昏黄的灯光将她的皮肤笼罩了一层情欲的淡红,极妖娆,极魅惑,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伸出去的一只手把玩着歪倒的酒盅,露出细白的一小段藕锻般的胳膊,散着粉嫩的光泽。
温锦懿淡淡看着她,似是在审视她究竟想干什么。
厨子低着头走进来,轻轻撤去了饭碗,停云酒醉心里明,今晚她想干什么,她心里明白。
如果不喝酒壮胆,让神经得到片刻的麻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装得下去,毕竟今晚是这阔别许久以来,第一次同房,也是她豁出去的第一步。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来到温锦懿面前,趁着酒劲儿,软绵绵的坐在他的怀里,眯眼打量他的脸,“锦懿,你长得真好看。”
她咯咯的笑,笑完靠近温锦懿,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盯着,最后,头一歪,吻了上去。
温锦懿身子一僵。
停云吻的很深,缠绵温柔,带着醉人的酒香,她吻着吻着便变成了啃,最后骑在温锦懿的身上,环住了他的脖颈。
温锦懿用力板过她的肩膀,将她拉离了自己,“阿舒,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这样醉下去,对你……”
不等他说完,停云忽然再一次扑上去抱住他吻了起来,堵住了他的唇,吞下了他所有的后话。
温锦懿定力很好,男女情事上他一向定力很好,心不动,身便不动,在他没搞清楚停云究竟想干什么之前,定是坐怀不乱的。
停云醉眼迷离的吻了很久,方才贴上他的身体,鼻息相闻的距离,“锦懿,你不是说想把结婚那日,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么?”
温锦懿眉梢微扬,“阿舒,你喝醉了。”
停云环着他的脖颈,贴上他,“你不想么?”
温锦懿说,“想。”他眯了眯眼,“在你清醒地情况下。”
停云便笑,凑近他耳边,“温锦懿,我决定了,把我的心,我的人,全部交付于你,我……爱……你。”
她呵气如兰,一字一顿,那妖媚的气息像是绽放到了极致的花儿,让人从耳郭的酥麻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一股电流流窜而过。
几乎在那一瞬间,不可控的,“嗡”的一声,浑身血液直冲头顶,温锦懿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腹部的火窜了上来,从未有过的冲动体验正侵蚀他的理智,冲击着他的冷静和思维,曾经的抗拒此刻正一点点的瓦解,融汇成一条温情的河,激荡着渴望的涟漪,滋生出丝丝的欲。
停云坐在他的怀里,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低低的笑,眯眼含笑,流光溢彩,软绵绵的依在他的怀里,“我爱你,温锦懿。”
温锦懿扬眉,终于缓缓环住了她的腰,他沉默的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瞳仁深处有暗红色的色泽
停云知道他动了心,趁胜追击,丝毫不给他冷静的时间,火热的吻了上去,她主动的脱去他的西服,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他的唇,随后环住了他的脖颈,贴上了他逐渐升温的身体。
动作是急切的,疯狂的,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她坐在他的怀里,解他平直西裤的皮带,怎么解都解不开。
温锦懿架不住她的热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阿舒,你想好了?”
停云伏在他的肩头,媚眼如丝,醉声说,“我解不开,帮我……”
温锦懿瞳仁深处的暗红色更深了一些,他忽然抱着她起身,反客为主,一手扳过她的后脑勺,固定了她的头,更深更火热又带了些许不明意味的怒意回吻了过去,充斥着浓烈绝对的掌控欲,铺天盖地的雄性气息席卷了她,让停云瞬间窒息。
停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侵略惊了惊,似是没想到温润如玉的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他吻着她起身,缓步往床榻边上走去,可是走到床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抱着她来到书柜后面的隔间。
路过隔间密室的门口,她伸手啪嗒一声关掉了灯。
可是温锦懿却开了灯。
他一手抱着她,将她稳稳的拖住,一手轻车熟路的解去了她的衣衫,占据着强势的压倒性的优势攻城略地,让停云从主动,瞬间陷入了被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