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
风雨飘摇的大靖朝在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浩劫之后,如今终于重归了平静。
在官方说法里,太子和五皇子趁着先皇病重弥留之际,带兵入宫,意欲谋反篡位,先皇和王皇后一同死于乱兵之中,幸二皇子及时带兵进京平叛勤王,太子伏诛,五皇子被擒。
先皇临死之前留下改立太子的遗诏,按照那遗诏所书,流落民间的二皇子朱宇墨,也就是天一派掌门南宫凛承继大统,成为大靖新皇。
而因为之前太子和五皇子朱宇翰的谋反,大靖朝朝堂上下,亦是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清洗。
王家虽然未曾参与谋反,但是亦是受到了五皇子朱宇翰谋反的牵连,王家家主王攸远被削了官爵,贬为庶民,王家从此没落,变卖了家产之后,举家迁往遥远的株洲城。
镇南王、陆煜、方恒一干将领因为平叛勤王有功,镇南王晋封枢密使,陆煜领侍卫内大臣,方恒官拜定远大将军,镇守边疆。
而国师拓拔烈因为拥立新皇有功,亦是被封为邺国公,加大司马。只可惜,拓拔烈本人却是一意请辞,甚至连国师之位也一同请辞,要求归野山林,安享天伦,新皇几经挽留不成,遂许。
又有民间传言曰--
新皇本欲立国师拓拔烈之女拓拔羽为后,择日大婚,奈何拓拔羽志不在后宫,而在朝堂,遂陛下无奈之下,许其国师之位,女承父位,拓拔羽亦成为大靖朝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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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您真的要走了么?”夕阳西下,一身素衣的少女紧紧跟在一个面如流风回雪的银发男子身后,表情有些依依不舍。
若是此时有不明真相的旁人在侧,怕是要忍不住惊叹,看这银发男子的绝色姿容,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岁,没想到竟是能有这般大的一个女儿,这娃懂事可真早啊。
当然,若是知道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就不足为奇了。这拓拔烈,其实已经年过五百多岁,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得道成仙,所以,这相貌,也就青春永驻了。
只可惜,之前与大靖皇帝的倾世一战,耗尽了他的本命精元,好不容易修炼出的护身金莲悉数散尽,一身修为也几乎化为烟云,如今也就只能堪堪保住这不老的皮相而已,所以,此番将他放心不下的事情都逐一交代妥当之后,便是要回他最初修炼得道成仙的紫云洞重新闭关潜修。
这一去,怕是没个十数载不会再返,不过,这对于有着无限生命的拓拔烈来说,也只不过是韶华转瞬而已。
好不容易得了个便宜老爹,这厢又要面对别离,言紫兮的心中还是颇有些不太是滋味。
“傻丫头,又不是永世不得相见了,有什么难过的。”拓拔烈自己倒是洒脱,衣袖一展,将女儿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若是那傻小子欺负你,就来紫云洞告诉爹爹,爹爹回头下山替你收拾他!揍不死那混球儿。”
这本是句玩笑话儿,可是听在言紫兮耳朵里,却只觉得鼻头一酸,久违的家人的关怀让言紫兮眼眶霎时就红了。
本来想同样回点轻松的话儿,可是,调侃之语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会好好照顾大哥的,也会努力让娘亲的魂魄重聚。”
拓拔烈摇摇头,重重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顶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的活着。人生在世就那么数十载,让自己活得开心点。”
言紫兮哽咽着点点头,还想开口说点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喂喂,我说你们父女俩有完没完了!当我不存在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自然是那个便宜大哥--拓拔宏。
言紫兮答应了拓拔烈,要代为照顾的不成器的哥哥。
毕竟拓拔宏跟拓拔烈不一样,他跟言紫兮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清修的生活并不适合他,而且,他的腿受了重创,行动亦是不便,此时亦是坐在言紫兮专门替他准备的一把叫做‘轮椅’的,带着四个木轮的椅子上,所以,拓拔烈还是决定将他留在望京城这个花花世界。
言紫兮还没来得及开口,拓拔宏又开口了,啧啧撇嘴道:“当真是有了女儿,儿子就成狗尾巴草了?我说拓拔老头儿,好歹我也是你儿子,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
被唤作拓拔老头儿的老子已经不客气地走了过去,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臭小子,以后跟着你妹妹,把你那性子给我收敛收敛,少给我犯点浑!”
“我说你这死老头儿真偏心,闺女是个宝,儿子是根草,走吧走吧,赶紧走,省得成天在我面前看着碍眼。”拓拔宏大手一挥,一副老爹你好走,恕儿子不远送的模样。
拓拔烈知道自己这儿子的德行,倒是也不与他计较。拓拔烈此人性情古怪,做事亦是随心所欲,所以,他此番离去竟是谁也没说,只独独知会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竟是连新帝南宫凛,不,或者此时应该唤他朱宇墨,新的大靖朝皇帝,朱宇墨,竟是连他也被瞒在鼓里。
对于拓拔烈来说,从先帝驾崩起,他的时代便也一同结束了,虽然最后闹到你死我活的田地,但是先帝之前的知遇之恩,他亦是没有忘记,所以才会这般决绝的离开。
而辅佐新帝这一重任,就交给他的下一代吧。
只是,他的心中却还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他回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羽儿,你对爹爹说句老实话,你之前不是闹死闹活要嫁他,此时,大业已成,再无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为何你却不愿意嫁给他了?”
女儿的婚事,亦是他仅剩的牵挂。可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前几日新皇登基前,本是欲将大婚和册后大典一同举行,却被自己这个傻女儿直接拒绝了。
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没有人,甚至包括南宫凛本人都不相信,言紫兮竟然拒绝了与他成亲,更拒绝了成为他的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言紫兮疯了,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揣测,这言紫兮是不是打算替前太子守节,毕竟,她曾经与之前在叛乱中丧生的前太子朱宇乾有过一纸婚约。
可是,那些人糊涂,南宫凛自己可不糊涂啊,言紫兮对他的感情如何,他心知肚明,却就是因为如此,对于她的拒婚,甚至公然抗旨,他自己也丈二摸不着和尚。
谁也不知道言紫兮心里是怎么想的,连拓拔烈这个做爹的,也不明白自己女儿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无数次的追问,换来的结果都是她的闪烁其辞。
只知道,在新皇气冲冲地御驾亲临国师府之后,那两人似乎在樱园长谈了整整一夜,待到第二日新皇离去时,怒气倒是消了不少,只是,面上依旧还是有一丝不甘和不快,却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更诡异的是,在拓拔烈告老请辞了国师之位时,新皇竟然出人意料地降旨,说什么国师之女聪慧无双,智冠天下,可以承继国师之职。
就这样,言紫兮便以一介女流之身,成为了大靖朝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师,顺便承袭了拓拔家,成为拓拔家新一代的家主。
朝堂震惊!大靖朝亦是震惊!
拓拔烈亦是想不明白,若是自己女儿想要的是权力,那么,成为大靖朝的皇后,无疑比成为国师更有权力,为何她却放弃了前者,偏偏选择了后者?她之前不是与那个男人爱得那般死去活来,为何此时,却又生生拒绝了与他在一起?
拓拔烈如何都想不明白,所以,在此时,在他离开前,他亦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