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几日,她倒是过得还算惬意,因为董太守是镇守一方的名将,他的所有家眷自然是要留在大燕的京城,说白了就是变相的人质,否则,大燕皇帝如何会放心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在外镇守一方,这是规矩,各国都是一样。
就如同方恒的妻儿老小,也悉数都在望京城一样。
所以在这硕大的太守府邸的后院里,她这位冒牌的长平郡主,如今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女子,自然是来去自如。而为了避嫌,那董太守也是轻易不会踏入这后院,这更给了言紫兮更大程度的自由。
言紫兮虽然知道从前的独孤伽罗是个骄纵又心狠手辣的主儿,可是,要她扮成那样,着实有些为难她。
所以,举着失忆这个挡箭牌,她倒是低眉顺目地扮起名门闺秀来。
可是,在把这太守府邸私下里转悠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什么收获之后,言紫兮决定还是出去走走,去石邑城中转悠转悠。
不过,如今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言紫兮也不想做得那么冒险,派人去知会了董太守,说自己在府中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董太守立刻就派了几名护卫,外带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的小婢女作陪,说是要领她去城中转悠转悠,散散心。
言紫兮自然也不推托,反正她今日的目的也只是出去熟悉地形,又没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向导再好不过,至于董太守派来的那些看似武艺高强的护卫,言紫兮就更乐得轻松了,目前她要假装武功尽失,有现成的免费保镖,不要白不要。
今日的言紫兮一身白色长裙淡紫色短襦,覆云肩,着披帛,腕带缠钏,一副标准大燕国官宦人家千金小姐的打扮。
女孩子么,都是爱美的,言紫兮这个女流氓也是不例外,就算此时是顶着别人的面容,身在异国他乡,出游的时候,亦是下意识地打扮了一番。
特别是这一身标准的大燕国女子的打扮,更是让她觉得有些新鲜。
大燕和大靖不同,大燕国素来富庶,举国上下更是奢靡成风,之前大靖工坊所生产出口的那些奢侈的玻璃杯、玻璃镜什么的,绝大部分都是卖到了大燕国来,赚了大燕国不少银子。
不光如此,这大燕国就算是寻常老百姓的穿着更是极为讲究,言紫兮在大靖的时候,曾经听过大靖的官员嘲讽大燕国人,说那些大燕国人就算是家徒四壁,衣着却也是光鲜无比,典型的死要面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大燕国女子们的穿着打扮,比起大靖朝来,的确是要显得精致婉约许多。
言紫兮估摸着自己身上这一套行头,怕是就要耗费一户普通小户人家维持一年生计的银两,不过,此时她的身份是大燕国的郡主,花的是别国的银子,咱不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可劲造,最好能把大燕国的国库也给折腾空了,那才好。
乘着车辇晃晃悠悠出了太守府,言紫兮想了想,还是聪明地带上了那小婢女给她准备好的幕篱,任由那长长地幕纱从头遮到脖子根,生生遮住那张俏丽的容颜。
言紫兮乘着车辇,一路瞧瞧看看,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石邑城中最繁华的燕云西市。
这燕云西市据说是大燕国边境最繁华之处,仅次于对面大靖怀德城的怀德东市,据说也是整个大燕唯一允许各国商人在此自由贸易的地方,自然是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客商,连同这石邑城的百姓,也有事没事就喜欢去燕云西市瞅瞅,瞧瞧新鲜玩意儿。
可是,越是往里走,路上的车辇和行人就越多,没走多久,言紫兮所乘坐的车辇竟是已经寸步难行。
言紫兮看了看前方水泄不通的情形之后,果断做出了决定--弃了车辇,步行。
将董太守派给她的护卫留了一些守着车辇,随身带了两人,连同那小婢女,一行四人,慢慢悠悠顺着人潮往燕云西市走去。
其实言紫兮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来踩点的。
每个国家都会有一些潜伏在别国的暗钉,大靖自然也不例外,而根据言紫兮的了解,那些所谓的暗钉们,最喜欢呆的地方,便是集市。
因为这里人多,龙蛇混杂,便于掩盖身份,而且行商的身份,也便于他们做很多事情。
只不过,这些人的身份是极其隐秘的,直接隶属于兵部职方司,所以,就算是身为大靖朝国师的言紫兮也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会出现在哪里。
可是,之前所偷听到的董太守的那些歹毒的计划,还是必须要想办法传回大靖才行,所以,言紫兮此时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打算来碰碰运气。
一路跟着熙攘的人群缓缓前行,虽是借口来游玩,言紫兮犀利的目光却是四处扫射着周围的店铺,寻找着她认为可疑的目标,还好头上带着幕篱,黑黑长长的慕纱遮住了她的目光。
走了不多时,人群却忽然走不动了,极目远眺,发现前方似乎有一处像是校武场之类的高台,台上有两人似是正在比武,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潮,里三层外三层,竟是围得水泄不通,难怪把前行的路都给堵住了。
在繁华的闹市当街比武?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言紫兮顿时就来了兴趣:“那是什么?走,咱们瞧瞧去。”她既然开口了,那身后的护卫和小婢女自然也不好说不去。
一行四人就这么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慢慢向比武台靠近。
言紫兮挤在人群中,凭着自己身形狡捷,竟是很快就挤到了比武台正下方一个不错的位置,刚挤进去,人群中就已经爆发出一阵齐声喝彩来,耳边还不断传来叫好声和各式各样的嘀咕--
“那位白衣小哥功夫真俊,人也一表人才,真真英雄出少年!”
“这么好的身手,也不知是出自哪门哪派!”
“你看看你,孤陋寡闻了吧,这话说得就外行了,你看这位小哥的银枪虽然武得虎虎生风,套路却是极为严整,这样的枪法,怕是出自军中。”
“什么?出自军中?你说这位小哥是军中的武将?不是吧?那些兵伢子哪有这般的风姿?”有人明显对于别人的揣测不以为然了。
此时言紫兮亦是举目向台上看去,此时比武台上,一个白衣少年将一柄军中常见的寻常丈二银枪挥出了一片光幕,如灵蛇似蛟龙,他那使锤的对手竟是被那杆上下翻飞的银枪逼得连连后退!虽然奋力舞出双锤,却是渐渐难以招架那越来越凛厉的攻击。
“砰砰砰。”又是一阵强势的金属交鸣声之后,忽然,那位使锤的仁兄手中的巨锤竟是倏然脱手,那势大力沉的巨锤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竟是朝着台下言紫兮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这要是被砸到,不得脑浆迸裂才怪!
凭着言紫兮的修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不妙,可是,她此时可是假装武功全失,后面还跟着董太守派来的护卫,若是一出手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就在那一迟疑间,巨锤已经飞到了她的头顶,离她的幕篱顶端只有堪堪一寸!
“快趴下!”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随后只听得“哐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那巨锤,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击打在巨锤之上,使得巨锤倏然改变了方向,又被弹回了校武台!
咚!
巨锤重重地砸在台上,将那临时搭成的木质台子直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台上的旌旗什么的,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似是要朝着台下倒下来。
台上的两人反应迥异,那使枪的白衣少年飞身而起,银枪一扫,一道白虹贯日,那些摇摇欲坠的旌旗悉数被拦腰斩断,掉落在台上,避免了对台下围观群众的二次波及。
而那位方才使锤又脱手,险些酿成大祸的仁兄,此时还傻怔怔地立在台上,瞪大了死牛眼看着台下,不知道是被自己方才脱手的巨锤吓到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巨锤被人不知道用何物给弹了回来,而惊到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方才是谁突然出手,甚至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方才击打在那巨锤之上,使得巨锤突然改变了方向。
只有身为当事人,方才险些被砸成肉饼的言紫兮察觉到了什么。
她知道,方才是她身后有人在一瞬间出了手,用类似于铜珠之类的小物什将那巨锤弹了回去!
可是,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要在那一瞬间精准地弹出一颗铜珠击中巨锤,并且将之弹回去,这准头和力度,恐怕这个世间没几个人可以做到!
她一脸惊恐地扭头,在此时已经沸腾慌乱的人群中发现了一道闲定的身影。
那人生得爽朗清举,风雅萧然,一袭青色长袍,闲闲地立在纷扰的人群中,仿若孤松独立,绿竹猗猗。
而台上,那个白衣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此人,他的面上一瞬间露出了欣喜之色,飞身而下,倏然立在对方身前惊喜地唤了一声:“徐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怕是要酿成大祸!”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原本不明所以的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姓徐的公子哥出手挡回了巨锤,而更让人惊悚的是,这位的年纪看起来,比起白衣少年怕是大不了多少,竟是有这般的实力。
这可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而且,这两位,似乎还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