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月光,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也是知道那个人是谁,这样的装扮在李家除了李家公子李贤胥,怕也是没有其他人了。
“我欲乘风归去,我欲乘风归去……”李贤胥又是念念这两个字。
司徒顾君伸手从一旁摸了一个小石头,扔到了李贤胥身边,等到李贤胥受惊抬头看上来,她方才是说:“胥哥哥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词都是背不住?”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是苏子的词。”
李贤胥抬头看着她,笑说:“既然高处不胜寒,妹妹为何又是要趴在那么高的地方。”
闻言,某个人眼里闪过一抹的尴尬,而后是也是跟着笑了笑,道:“否也,否也,杜大诗人不也说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听祖母说你并未读书识字,为何我听到的与我见到的如此不一样?”
“胥哥哥真笨,我爹爹是教书先生,我怎么可能不会识文断字,我那是骗外祖母的。”被人拆穿了的司徒顾君并没有半点儿得尴尬,反而是笑了,继续说:“难不成胥哥哥要去告我的状?”
“我到不会去告你的状,只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我何曾伶牙俐齿过。我只是实话实说。”司徒顾君依旧是趴在假山上面,一动也不动,又是说:“你大半夜的不在床上休息,跑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在背书?”
“你那么聪明,难道你背不到?”
司徒顾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转头问了他一句之后,又是说:“既然你在背书,我可就不打扰了,我们明天再见。”司徒顾君说着,便是作势要下去,却是听见他说:“等等。”
“有事?”
“你会背屈子的《离骚》吗?”
闻言,司徒顾君眼珠子一转,“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独好修胯以羁及兮,是不是?”
“你真聪明,这么小就会背。”
闻言,司徒顾君又是笑笑,倒不是他会不会背的原因,而是一篇文章自己前世背了今生背,不会也是会那么一两句了,她又是伸手打了一个呵欠,看着李贤胥,道:“胥哥哥,你慢慢背,我不打扰了,我回去睡会儿,困死我了。”
“去吧,明早我派人来叫你。”
“叫我干什么?”
“我自然是有安排。”
“哦。”
司徒顾君这才是下假山去了,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这李贤胥一会儿成熟的跟一个小大人一样,一会儿又是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当真是让人受不了。
她自然是不会知道,假山后面,李贤胥依旧是看着刚刚司徒顾君趴着的地方,问:“你见过会爬山的姑娘吗?”
“少爷认识的大多是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曾见过会爬山的姑娘。”
“可是我确实觉得顾君妹妹比那些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要天真活泼的多。”
李贤胥自然是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有人在听见他跟书童的对话之后,嘴角突然是扬起了一个弧度。
有的时候,想要除去自己的对手,不一定是要见血的。
当第二天的司徒顾君被人稀里糊涂的从被窝里面给拖出来的时候,她才是明白了,原来李贤胥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是有他的安排。
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而后又是抬头看了看李贤胥身上的衣裳,咬牙切齿的问道:“胥哥哥,你怎么让我穿男孩子的衣服。”虽然,前段日子她执行卿凌天交代下来的任务的时候,的确是穿过男孩子的衣服,只是……那是情不得已。
然而李贤胥又是恢复了他的高冷公子哥的形象,并不理会他,伸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同外面的马夫道:“好了,去书院。”
司徒顾君的嘴角微微抽搐,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李贤胥是想要带她去书院,所以才是让她今日这般打扮?
“今天跟着我的书童病了,你就替代他一下。”李贤胥冷不丁懂的声音响起,吓了司徒顾君一跳。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是拍了拍胸脯,阴阳怪气的说道:“胥哥哥的书童可真的是娇贵,这么容易就是生病了,还生的那么的巧。”
她又不是小孩子,这样的把戏如何能够瞒得过她?
“照我看来,胥哥哥这是为了带我去书院而找的借口对不对?”她说话的功夫,竟然是凑近了李贤胥,李贤胥都可以闻见她身上的女儿家特有的体香。
“是又如何?”他竟然是有点儿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
“我不想去。”她突然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嘟着嘴说道。
然而某一位公子只是眉头微微一挑,而后是问:“你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
“你不想去也行,我就去告诉祖母,你骗她,祖母可是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闻言,司徒顾君突然是抬头看着李贤胥。她发誓,她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卿凌天交代下来的任务的话,她一定是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人了。
“胥哥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她又是靠近了李贤胥,眼里充满了委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是一抖,她原本就是靠近李贤胥,如今再加上马车一抖,她竟然是一下子扑倒了李贤胥的身上,在那一刻,她分明是感受到自己压着的那个人身子一僵。
她笑了笑,却是并不从他身上起来,反而是伸手抬起李贤胥的下巴,道:“哟呵,这位公子的脸怎么那么的红啊,莫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她口吐如兰,又是道:“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我把公子怎么样了呢。”
“起开。”他声音突然是变得那么的冰冷。
闻言,司徒顾君才是明白过来,这个人竟然是生气了,也是连忙马不停蹄的从李贤胥的身上起来,谁知这个时候马夫竟然是好死不死的掀开了马车。
于是,马夫便是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一身男装的司徒顾君竟然是压着李贤胥,而且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李贤胥脸上还有一抹绯红,于是,“见多识广”的马夫脑海里便是几个字闪过:断袖,龙阳之好。
然而司徒顾君就跟一个没事人一样,不慢不紧的从李贤胥的身上起来,而后还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才是对着李贤胥道:“公子,书院到了。”
李贤胥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司徒顾君,却是被后者直接的给无视了,他又是侧头朝着马夫看过去,当看到马夫那一张五颜六色的脸,李公子突然是觉得,自己的晚节不保。
而马夫被李贤胥这么一瞪,才是后知后觉的放下了帘子,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他瞪着她:“你做的好事!”
“老天明鉴,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她一副“我也很无辜”的样子,而后是伸手拍拍手,便是下马车去了。
在竹林带了那么多年,读书也一直是由卿凌天一对一教导的司徒顾君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书院,并没有自己想想的那样,书院里面堆满了书,相反,书院里面除了一尊“孔夫子”的像能够让人看出这儿是书院,其他的地方,她还真的是看不出来。
然而原本还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李贤胥突然是伸手拉了拉司徒顾君的衣袖,而后是说:“等会儿夫子要抽背《离骚》,我背不着,你要帮我。”
司徒顾君眼珠子一转,而后是面带笑容的点点头,李贤胥总是觉得司徒顾君的笑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诡异,不过面对这个“生死攸关”的事情,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司徒顾君,然而司徒顾君马上就会让他知道,他真的是不应该相信司徒顾君的。
因为——
当年迈的夫子扫视了一眼众学员之后,突然是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说:“李贤胥,你来背。”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独好修姱以靶羁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终不察夫民心,夫民心。”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司徒顾君,想要她给他一点儿的提示,谁知道,他竟是在受到他求助的目光之后,突然是转头看向了一旁,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样的一副样子差点儿事没有将李贤胥给气死,于是乎,李贤胥的小手可是要受苦了。
看着夫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司徒顾君只觉得好笑,却是听见一旁有人在那边道:“先生,我看这李贤胥根本就没有将先生的话放在眼里,竟然是背不住先生交代的任务。”司徒顾君闻声望过去,便是看见那边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李贤胥似乎是不满那个人的话,正是想要起身理论,却是被顾君伸手给按住了,顾君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之后,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个公子的旁边,伸手拿起他桌子上面的一个牌子,这个牌子就相当于学生证了,只是同学生证不同的是,这个上面还有家世如何等等。
“原来是太傅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司徒顾君朝着那个人行了一个礼,而后又是道:“都说有才之人必定谦虚,我怎么看不出来公子的谦虚,莫不是公子其实是虚有其表?”
“你!”因为他是太傅的公子,就连先生也是要给三分颜面,如今却是被一个小小书童给找麻烦,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丽萨是拍桌而起了。
“公子何必生气,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她又是伸手打了一个呵欠,而后是道:“不就是离骚吗?我家公子不是不会背,只是不屑背罢了,屈子的文再好,不也是投了江,真是可怜。我想想,好好的《离骚》可是被楚王定为反诗,至于名满天下的《九歌》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怕是成了祭奠之歌,还有什么所谓的《楚辞》,不也是成为郑袖污蔑他的最佳证据,我家公子人中龙凤,怎么会背这么没用的诗人的诗?”
“啪!”
这一次倒不是那太傅家的公子,而是成了太傅拍案而起了,他伸手指着司徒顾君,气的浑身发抖,许久才是憋出了几个字:“大逆不道,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