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盛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古岚已经将那些有身份的显贵客人都迎进了包间中。一楼大厅中的座位,也早已经座无虚席了。
古岚走到后堂,找到王三儿,低声交代了些什么,然后直奔候舞间去了。
这候舞间是姑娘们上台前做最后准备的地方。通常这里是不准男人进入的,古岚一年也只来一回。
等了小童的通报,古岚才进到候舞间中,一进门,玉姐便迎了过来。
“岚少爷!客人们都到了吗?”
玉姐今日妆容上的比往日清淡许多,没有了女鬼的样子,却多了些风韵。
古岚点点头,笑着说,“该到的都到了,不知姑娘们准备的如何?”
玉姐一扭身,挥手道,“看少爷说的,咱这莺啼阁的姑娘,一个儿赛着一个儿,谁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你啊,就等着听彩儿吧。”
玉姐说着,把古岚往里拉了几步,然后拍拍手,高声说,“姑娘们,看是谁来了!”
候舞间中一阵沸腾,桌边坐着的女子们都起身相迎,站在角落里的女子们也都随着上前,无一不是满脸笑颜。
最先上前的女子衣着头饰最为华贵,满身的珠光宝气,这女子飘飘万福,轻声道,“梅牌秦灵,代莺啼阁所有姐妹谢岚少爷一年的照顾,今日莺啼盛会,我们定当全力,报答岚少爷大恩大德。”
她的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对古岚施礼,齐声道,“谢岚少爷。”
其实这套词儿是梅牌的姑娘每年都要说的,这位秦灵姑娘身居梅牌已经两年,这话她也说了两年。
古岚躬身还礼,然后扶起秦灵,笑道,“没有诸位姑娘,哪有这莺啼阁,当是古岚谢你们才对。”
玉姐上前挥着手中的丝帕高声说,“好了好了!少爷来看过你们了,你们也都见到少爷了。把心中那谢都放到歌舞上去吧!客人们可都到了,你们都精神着点儿,谁给莺啼阁丢了脸,回去看我不……”
她说到此处,古岚拍了拍她的肩头。玉姐回头看看古岚,笑着一挥手,“哟!少爷你可别心疼,我不吓唬吓唬她们啊,这心里也是没底。”
“各位尽力就好,不必苛求。”古岚说着,眼光四下寻找,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两眼放光的水如。古岚一笑,朗声说,“既然该到的都到了,这莺啼盛会就开始吧。”
说完,转身出了候舞间。
古岚一走,候舞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秦灵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一下子冰冷起来。她这么冷着脸,屋子中的人就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玉姐上前,低声说,“你也别这么绷着脸,刚才王三儿传话儿来了,听说那人刚到。”
“真的?”秦灵的眼中一下透出了一丝喜气。
玉姐苦笑一下,“这事儿岚少爷可不知道,是我让人偷偷去办的。你可别意气用事,把我这老婆子也拐进去。”
秦灵微微一笑,拍拍玉姐手背,压低声音说,“姐姐说的哪里话,你的好,秦灵都记在心里呢。”
她们二人说话,旁人都不敢靠前去偷听。
这时,进台的幔帐一挑,一群怀抱古琴的女子鱼贯而入。
前厅中一阵喧哗,紧接着鼓点儿声想起,全场肃静下来。
水如推推身边的乐静,低声问,“这是要开始了么?”
乐静点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柳叶,伏在水如耳边说,“万不可掉以轻心。”
水如会意,不再做声了。
主持盛会的人在台上讲了开场,平日场子中的管事上去道了谢客的词儿,台子上的轻纱落下,几个披挂着大红袍子的汉子擂起场边的大鼓。
鼓声越来越急促,两个小童从轻纱中闪出,一人一边,打开舞台的纱帐。
两队女子从后台漫步而出,列开队伍,同时挥出手中长长的缎带。
紧接着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身上穿着的是绸缎锦袍,头上戴着的是金簪玉饰。这些女子每人手中都提着一盏彩灯,彩灯上分别写着自己的名字。她们一个一个的走到台前,冲着厅中和楼上的看官飘飘万福,然后将手中的彩灯挂到台边垂下来的挂钩之上。待挂钩上挂满了一十九盏彩灯,这些钩子才徐徐上升,最后停在了半空中,那些名字都正好对着二楼的包间。
这一十九盏彩灯,代表的正是莺啼阁中的九艳十莺。平日里这十九名女子都是在出场时挂个牌子,今天特别一点,先让她们出场,挂出彩灯。其中意义当然不言自明。这些女子中谁要是得了打赏,就会在对应的彩灯下挂上受赏的红牌,牌上写着得的赏,或钱或物,也可以写出是何人给的赏。
她们出来挂了彩灯之后都退在台边。
这时鼓声辄然而止,整个场子一下子肃静下来。
有第一次来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声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瞪着眼睛摆手,回的只有一句话,“花牌们来了。”
不多时,一声鼓响,台帘一挑,一个身着青色罩袍的女子缓步走出。
这时有莺啼阁中的伙计用长长的竿子挑了个大红灯笼挂在台子正中的钩子上。那灯笼上印着黑墨大字,“莲”。
女子低着头走到台子中央,微微施了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又一声鼓响,另一名女子出场。伙计再挑出一个灯笼,上面写着“桂”字。
以此,每一声鼓响,都有一名女子出来,等伙计挑了大红灯笼便又退下。
再出来的,分别是“荷”和“桃”。
她们都退下之后,场下的看官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另一声鼓响。
突然,台上站着的女子们都往台中心聚去。等她们聚成了一圈,立在莺啼阁东方的大鼓重重的响了一声。东方的鼓响过之后,南方鼓响,而后西方鼓响,最后北方鼓响。
擂鼓的汉子齐喊一声,四面大鼓一同擂起。舞台中女子们向四周散开,簇拥着中央的女子向前走了两步。
这时挑灯的伙计挑出一个最大的红灯笼,挂在舞台正中央的钩子上,那灯笼上写着斗大的一个“梅”字。
百花梅为首,这梅牌的女子,便是前一年莺啼阁的花魁头牌。
多少男人费尽心机到这莺啼阁来,为的就是看一眼莺啼阁的头牌,听她唱上一曲,或是舞上一段,便是千金也难买。
秦灵站在舞台中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微微低头,不去看任何人,心中数着点数,等着鼓停退场。
就在这时,不知是台下哪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
“灵儿!”
这一声入了秦灵的耳,就像一把刀子戳中了她的心。
秦灵一抖,猛的抬头朝声响处望去。
只见台下的看客中,一人站立起来,直直的望着台上的秦灵。
秦灵的嘴微微张开,刚要吐出什么话语来,却听到擂鼓的汉子们齐喊了一声,鼓点一变,给了退场的信号。
而此时的台下,已经有几个莺啼阁的伙计冲着那站起来的人围了过去。
秦灵举目四望,看到了二楼一个包间栏杆处站着的古岚。她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古岚满脸怒气,一摆手中的折扇,转身离开了。
秦灵暗暗叹了口气,施了礼,转身退回了候舞间。
台上站着的九艳十莺也随着秦灵退了回去。鼓声停止,表演歌舞的女子们依次上台,这莺啼盛会的开场,算是过了。
舞台下,那个嘶喊秦灵名字的男人被伙计们请出了大厅。风月场所,有那么一个两个痴情的人来闹场,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厅中别人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只顾看台上的歌舞。倒也没掀起什么大的动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