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雾的清晨,一名契丹牧童正像往常一样骑上他的小马驹,出门去跟他的叔叔一起牧马,白鱼肚的契丹人大营已经初具城镇规模,许多房屋都是永久固定的,这是他们学习汉民的最大收获,有恒业,有恒心。
牧童的骑术不错,小马驹清早也十分兴奋,一人一马很快就赶到了牧场,眼前的一切却惊得他目瞪口呆。
他的叔叔和数十匹马尽数倒在血泊中,他满脸是血,喉咙不久前才被割开,还冒着热气。牧童警觉情况不对,拨马就走。
一柄飞斧自齐腰深的草丛里飞旋而起,直接击中他的后背。
牧童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他心爱的小马驹也未能逃脱厄运,被乱斧击毙在地。
未能逃脱厄运的还有他身后山下的数千契丹老弱妇孺,契丹人没有接受李茂私下泄露给他们的绝密军情,至今仍毫无动作。
室韦人也没有听从李茂的忠告,围城三面留一线生机,防止被围之敌做垂死挣扎。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霹雳一声,凌空而降,挥舞着各色恐怖兵器杀入契丹的营盘。
一场巨大的灾难就此降临在辽东契丹人的头上。
屠杀持续了三天三夜。
当李茂亲率安东军第三师和第一师第一旅出现在捉鱼儿山时,这里已经没有半点生人的气息,室韦人大掠后,满载而归,留下的是一个人为的地狱。
规模相当于内地一座县城的白鱼肚定居点此刻只余漆黑的灰烬,黑压压的乌鸦群盘旋往返,聒噪的人心烦意燥,他驻马一道山梁,不想去看山那边的惨景。
他的盟友却没有体谅他的这份矛盾心境,离着他不远处树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挑着一颗人头,嘴张着,牙齿被拔光,嘴里血肉模糊,头颅的左眼球被乌鸦啄了出来,或者是因为味道不合口,乌鸦一场辛劳后却并没有吃下,灰黑干瘪的眼球耷拉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就在李茂观看时,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凌空而降,笨拙地停在了人头上,怪眼一翻,呱地一声大叫,厉声警告李茂这里是他的领地,神圣领土不容侵犯。
李茂烦厌地送了它一柄室韦人的飞斧,乌鸦留下几根黑色的腥臭的羽毛仓皇败走。
它聒噪着飞过山梁,引起更大的聒噪声,一阵阵黑云腾空而起,打着璇儿,起起落落。李茂的座骑不安地打着响鼻,踢着沙土不肯向前。
李茂弃马站上山梁。
刚才那根木桩和挑着的人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他的脚下,一直到山谷里的定居点,一排排一列列的木桩纵横交错,一眼望不到头,木桩上插着的全是契丹人的人头。
室韦人把他们的战利品插在木桩上炫耀,泄愤,而将契丹人的牲畜、金银、羊皮、粮食、香料、盐、女人、幼童和青壮奴隶席卷而去。
无头的尸身成了乌鸦的盛宴,这场盛宴还将持续一段时日。
安东军出兵去了白鱼肚,虽一无所得,但表明了心迹,雪碧华和猛盾暂时决定放李茂一马,不要求他率众攻打重兵防守的捉鱼儿山。李茂自然是求之不得,撤军之前,他下令尽其可能掩埋曝尸于荒野的契丹人,尸身缝合在一处,葬坑的尺寸一如汉制,仪式十分隆重。
最后设了祭台,李茂亲自主祭。
白鱼肚的悲剧只是众多悲剧中的一个,契丹人的噩梦也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族群间的仇怨和室韦人本身的野蛮在清洗契丹人部落的行动中表现的淋漓尽致,继白鱼肚山惨遭屠戮后,其他契丹人的定居点也一个接一个的被拔除。
契丹人的财富除了捉鱼儿山大部分集中在白鱼肚,其他定居点的财富寡少,且多是妇孺老弱,自然不会对室韦人构成任何威胁。
但室韦人却要斩草除根,他们表现出罕见的耐心和细心,一个接一个地拔除,一个接一个地夷为平地,除年轻妇女和幼童,其余的人一律斩尽杀绝。
作为围观者,李茂不忍直视,他盟友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做人的极限,他们不再是人而完全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
李茂愤怒地谴责,意气用事,他下令驱逐留在东高镇周围的室韦人,差点酿成两家兵戎相见。李茂的所作所为被室韦人解读为妇人之仁,他们把李茂下令半途退兵解读为懦弱和虚伪,把他驱逐盟友出家园解读为幼稚不成熟。
现在室韦六部正忙的不可开交,他们乐见李茂这么幼稚、虚伪、懦弱和不成熟下去。
契丹人的财富虽多,但谁又会嫌钱多扎手呢?李茂自己作,那就让他去死,死的越远越好。
对于李茂的种种反常举动,军中所有将领却无一人反对,目睹了这场残酷的虐杀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看到了室韦人悲惨的未来,他们决心再不与这样的盟友合作,尽快切割,越早越好。
这个月的月中,捉鱼儿山的山洞宝藏被起获,守卫山洞的三百契丹精壮被室韦人一一活剥了人皮,将囫囵人丢在洞外,任由乌鸦会餐。
这其中有耶律德隆的长子耶律傲。
耶律傲被视为辽东契丹部的骄傲,其妻子出身遥辇氏,身份高贵,她在耶律德隆准备向东高镇进军时便回到了草原娘家,肩负的使命是说服自己的父兄全力支持辽东部的行动。
遥辇氏和耶律氏是迭剌部的两大巨头,两家明争暗斗已久,耶律德隆对东高镇的行动若无遥辇氏的理解和配合,将来会有很多后遗症,利用儿媳回去做说客当缓冲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这一无心之举却帮了李茂的大忙。
耶律傲的妻子成了辽东契丹部的诉苦的先锋。捉鱼儿山是室韦人打破的,白鱼肚是室韦人屠戮的,她的丈夫是被室韦人剥皮的,这笔账自然应该算在室韦人头上。
……
李茂回到东高镇立即下令将耶律石等契丹俘虏从地牢里提出来,和其他七十名俘虏统一关押在河西的一处警备森严的农场里,这些俘虏除耶律石外都是从室韦人手里救下的。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被室韦人捆上了木桩,浇上凉水准备开剥,就在下刀前的最后一刻被李茂赎买,李茂的理由是东高镇缺少劳动力,见他们体格健壮,能干体力活,故而赎买为奴。
其实早在生擒耶律石后,李茂就已经改变了策略,他下令不再处决契丹伤兵,不再拿契丹人的头颅记功,重奖有本事俘虏敌人的将士。
李茂下令给契丹伤员疗伤,给他们衣裳,给他们食物,禁止对他们进行人格上的侮辱,在饮食穿用方面并无丝毫亏待,为了防止下面人误解他的用意,李茂将人交给常木仓看管,对外则严格保密。
李茂回到东高镇的第二道命令是把数千战死的契丹人按照他们自己的习俗进行埋葬,再按照汉民的习俗予以祭奠,对战场的勇士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捉鱼儿山的攻防战刚刚结束,李茂的使者秦墨就启程前往契丹迭剌部,新时代已经到来,契丹不再是敌人,而是可以利用的盟友。
数千契丹人的尸体刚刚清理完毕,室韦人就送来了属于李茂的战利品:牛羊、金银、香料、女人、幼童和青壮奴隶。
室韦人在正常情况下还是讲究信诺的,虽然李茂没有参与最后的猎杀,但他是这场猎杀的建议者和重要组织者,他应该享有这份战利品,当然在分配战利品时他们也存了点私心,把他们需要的如盐铁、粮食等全部藏匿起来,而把较为次要的牛羊、金银、香料和女人拿出一部分给李茂。
使者重申他们仍然是坚不可破的盟友关系,然后在酒足饭饱后就乐滋滋的回部落了,他家里堆积如山的财富和成群的美人儿正等着他回去享用呢。
牛羊都是些老弱的,一头能生育的都没有,李茂下令全部宰杀,一部拿来犒赏军士,一部腌制起来,以备漫长的冬季。
金银和香料收存起来,作为货币储备,用于和森林其他部落换取所需物资。
室韦人送的女人多是契丹人,也是他们挑剩下的,都是些身体孱弱的,被他们认为是丑陋的,当然以室韦人的标准,整个东高镇的女人就没几个算得上是美女,他们对女人的审美眼光与汉人是迥然不同,被他们挑剩下的这些女人一个个身材苗条,肤色白皙,多瓜子脸、鹅蛋脸,双眼皮,她们腰细臀肥,身材凹凸有致,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至于那些拥有健康的古铜色皮肤、粗壮健康的橄榄形身材、面颊红润的圆脸单眼皮美人儿自然是他们自己留用了。
草原人寿命短,被室韦人认为是老女人的女人们平均年龄尚不足二十岁,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尚未生育过,这自然也是被淘汰的原因之一,在这个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人口增长长时间停滞不前的时代,传宗接代不论是对汉民还是对草原森林里的野蛮部落,都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事。
李茂让秦墨筹建一个女营,先把这些女人集中起来,草原上流行疾病很多,许多致命的病菌,不是内地迁徙来的汉人可以抵抗的,此外还需要杀杀她们身上的戾气。要让她们明白导致她们今日悲惨命运的究竟是什么人,搭救她们脱离苦海的又是什么人。
这一切都搞明白后,李茂将立即兑现自己曾经许下的那个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