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茂此前所料,朱克融和韩公武相继得到神秘势力的资助,正在洛阳大肆扩充军力,几乎与此同时忠武军节度使卢镐率勤王军两万突然进抵汝州城下,“不慎”与钱多多部发生碰撞,让卢镐略感诧异的是传说中百战百胜的钱多多竟是一触即溃,霎时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汝州落在了卢镐手里,对城里的绝大多数居民来说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次很普通的换防。
而与此同时,史宪忠和函谷关守将孙六成的摩擦却忽然严重起来,史宪忠架炮攻城,孙六成弃关而走,史宪忠挥兵大进,直接拿下陕州。陕州一失,洛阳西面已无险可守。
石雄见状秘密来到长安,请求协助史宪忠攻打洛阳,一举解决关东诸侯。李茂严斥石雄糊涂,道:“关东诸侯无大过,我以何理由进军洛阳,你要我顶个不忠不义的逆臣之名吗?”
石雄不服气:“理由打赢了以后可以编嘛,今日不取洛阳,坐失良机,悔之晚矣。”
李茂瞪了他一眼:“若你为东征主帅,平定关东诸侯需要几年?”
石雄道:“长则三年,短则一年半载。”
李茂道:“一年之内是否能解决问题。”
石雄道:“这个怕是不能。”
李茂道:“回鹘被黠戛斯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如若关内大战,边疆吃紧,你怎么办?”
石雄驻军在关中腹地,不解边境的局势,惊问道:“听闻黠戛斯近年崛起很快,但回鹘乃百年老店,家底不可谓不厚,岂是说倒就倒的,就算落了下风,支撑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问题。”
李茂苦笑道:“枯朽之国,看着威风,根都烂了,一阵风就吹倒了,哪能支撑多久?”因对石雄道:“关东诸侯要打,但不能往死里打,把他们打出洛阳就要收手,跟他们谈判,彼此都不要结怨,你能拿捏的住这个尺度吗?”石雄道:“我做统帅,就有把握。”
李茂笑道:“军中无戏言,你若做不到,我要军法处置。”
石雄道:“若定军令状,我请把史二调回长安。”
李茂道:“好,就依你。”
当下,李茂召史宪忠回长安,以石雄为勤王军主将,督军出陕州,直逼洛阳。朱克融和韩公武几番出兵阻扰都被石雄击溃,韩公武问韩绍宗道:“李茂来了,咱们都弄不过他,我打算挟持天子回汴州,你先回去预做准备。”
韩绍宗道:“天子未必肯走。”
韩公武笑道:“那就由不得他了。”
韩绍宗道:“朱克融若不肯放手又当如何?”
韩公武道:“败军之将,还有甚话说,等李茂来杀他吗?”
为了逼迫李瀍、朱克融同意动迁汴州,韩公武安排将领在洛阳城内纵火,制造混乱,又逼迫吕荣等官员劝李瀍及早动身去汴梁。朱克融屡战屡败,深知洛阳难守,他跟李茂有仇,自然不甘落在李茂手里,韩公武提议动迁汴州,虽然心里也不情愿,却也抗拒不得,去汴州还有条活路,留在洛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瀍对王才人说:“李茂咄咄逼人,反心已现,韩公武要把朕挟持去汴州,恰如汉献帝当年动迁许昌,朕从此为笼中鸟矣。”王才人道:“近日宫婢去洛阳市中买花,见街上许多回鹘人,一打听,说是大漠上回鹘人正与一个叫黠戛斯的部落开战,快支撑不住了,臣妾想若回鹘撑不住,败了,京西边境势必吃紧,李太师这是未雨绸缪呢。”
李瀍把眼一瞪:“爱妃,你是那边的人,怎么替他说话。”王才人赔笑道:“陛下莫恼,臣妾没有替谁说话,臣妾想说的是李太师此番进逼洛阳,未必是谋反,不过是担心将来京西吃紧,洛阳又要生事,预做防备罢了。”
李瀍执王才人之手,言道:“当日我在长安时若肯多听你的话,便不会有今日了。”又问:“那朕去是不去?”
王才人拜道:“还请皇帝暂且忍耐。”
在吕荣等人的主张下,李瀍遣使往石雄军中问话:“陛下无诏书,将军为何来洛阳?”石雄道:“臣闻洛阳发生兵乱,急着勤王护驾。”使者道:“兵乱已被韩司空和大将军平定,而今洛阳太平无事,将军还是回长安去吧。”石雄问:“可有天子诏书?”使者道:“没有诏书。”石雄道:“若有天子诏书,臣立即回关中候命,若无,恐太师责罚不敢从命。”
使者无奈,回禀李瀍,朱克融道:“你上当了,石雄此刻必已逼近洛阳了。”派人一打听,石雄果然已经进抵洛阳城下二十里。韩公武奏道:“石雄无诏而来,其心难测,陛下还是早定去留。”众臣一起劝皇帝迁避汴州。
李瀍只得答应,要回宫准备,众臣不允,李瀍怒道:“不见王妃,朕哪都不去。”众人无奈,只得请突吐成骅请王才人出见,送一帝一妃上了御辇,众臣骑马护着,出宫登船直接向东而去。为了掩人耳目,用的都是普通民船,船舱逼狭,李瀍身材高大,伸不开手脚,碰头碰手,烦躁不堪。王才人坐着不动,只是微笑。李瀍拧了拧她的耳朵,轻责道:“敢看朕的笑话,朕把你丢进河里,赏赐给这洛河里的虾兵蟹将。”
王才人笑而不答,闷着。
李瀍一把将她抱起,作势要往水里仍,一起身,额头又“咣”地撞在了船篷上,王才人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瀍气恼地把她丢下,施展抓*龙爪手,抓挠的王才人连声告饶方罢。这一闹,李瀍心里的烦恼倒去了一半,拍了拍身边,让王才人坐过来,耳鬓厮磨后却叹道:“如此逼人,朕恨不得跟他撕破脸皮,也好让天下人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王才人劝道:“纵然看清了,也无人敢兴兵讨伐他,倒不如各自都退一步,将来还有缓和的余地。”又献计道:“可以让人放出一点风声,使其有所顾忌,不敢逼迫太甚。”
李瀍摇摇头:“朕现在就是笼中之鸟,已经飞不起来了,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让他们去折腾吧。”王才人道:“江山是陛下的,陛下岂可撒手不管?还请陛下暂且忍耐。”李瀍闻言一把拽过王才人,将她横在怀里,以指戳点,作势大叫:“你总让朕忍耐,忍耐,忍耐,朕快忍耐不住了,朕就像那爆竹,胀的快要爆开了。”本是玩笑之言,谁知李瀍越说越激动,假戏做真,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终于戳的王才人痛叫了一声。
李瀍大惊,连忙把她扶起,慌忙问道:“怎么啦,我失手戳痛了你吗?”王才人被她戳中肋骨,又酸又甜,本是微蹙秀眉,想跟他撒撒娇,却见他一脸的愁苦,忙舒展眉头,嬉笑道:“不痛,我是装的。”李瀍碰碰她的脸,自责道:“是不是装的,朕还看不出来吗。朕眼又不瞎。我听你的,忍耐。”又叹道:“唉,朕现在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忍耐了。”
进入郑州境内后,李瀍方才公开宣布巡视中原,在韩公武、朱克融的护卫下启程前往汴州。屯驻洛阳城南的钱多多闻讯立即出兵东进,跟着御驾后面,声言是来护驾的。韩公武、朱克融恐他争夺皇帝,大为恐慌,沿途设置重重障碍,暗中与钱多多交锋数场,皆败绩。
无奈只得求助于盘踞在郑州的义成军节度使李全忠,李全忠此刻正与刘从谏夹河激战,虽然屡战屡胜,却始终无力彻底击垮刘从谏。义成军地只三州,此前为了供应皇室,公私仓库皆被刮空,激战之后早已是山穷水尽,不堪重负。
正焦头烂额间,闻听韩公武愿意资助他,不禁大喜,便与韩公武握手言欢,尽弃前嫌,就在郑州城南设坛,与韩公武、朱克融二人歃血为盟,相约保唐。两镇联合神策军共五万人号称保唐军,横于郑州城下,与钱多多对峙。
中原腹心之地顿时战云笼罩,大战一触即发。
这中间韩公武、李全忠、朱克融处相继有神秘大豪拜访,许诺资助钱粮,要求三家联兵阻挡李茂继续东进。李全忠不禁怦然心动,韩公武给的资助只够解燃眉之急,义成军的仓库空空如也,几万人等米下锅呢,有了这笔横财非但有了下锅之米,还能趁机扩展军力。
朱克融疑心较重,在洛阳时就有人找他,许诺资助钱粮,希望他扩充军力保卫洛阳,只是后来连败于石雄之手,打的信心全无,这才作罢,眼下好处又送上门来,吃下恐有诈,不吃,诱惑又实在太大,真是左右为难啊。
韩公武没想那么多,送上门的好处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老子有兵有地盘,拿了你的好处不给你办事,你还能咬我不成。他大方地接受了援助,着手招兵买马,替这位神秘大豪出头了。韩绍宗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竭力劝阻韩公武不要与李茂开战,免得当了出头鸟,让人一箭射杀。
韩公武笑道:“我儿未免太谨慎,拿了他的钱,帮不帮他出头还不是在我?再说有了这笔钱,我可以扩军两万,足可称雄中原。”
韩绍宗道:“近来京西吃紧,李茂无暇东顾,正好和谈,若他闻听父亲拿了人家好处,扩军备战,他不必倾巢而出,只需动用石雄、史宪忠部东进,父亲如何阻挡?”
韩公武道:“你不是也说他京西吃紧,无暇东顾?”
韩绍宗道:“京西、中原,若能兼得,自是上上之选。若不能兼得,舍京西而取中原,也是上上之选。吐蕃人打进了长安,最后还是退了出去,他丢了京西,无非是让人大掠一番,丢些瓶瓶罐罐,蛮夷终究受用不起中土的繁华,京西将来还是他的。再有,父亲扩军,那两家怎能不疑?若那两家也得到了资助,三家同时扩军,彼此间又何来互信?若我三家勾心斗角,不必李茂进军,自己就垮了。”
韩公武惊道:“这……,你说的有理,但他们俩未必这么想,我不扩军,他们扩军,此消彼长,将来吃亏的是咱们。”
韩绍宗主动请缨道:“儿愿说服那两家,斩断幕后那只手,三家结盟抗李。”
韩公武勉强答应下来,韩绍宗连夜游说李全忠和朱克融,说服二人一起放弃神秘大豪的援助,结盟互保,再请孟迎春穿针引线,与李茂和谈。钱多多久经战阵,骁勇善战,三家保唐军兵力虽然占优,是否能取胜,朱克融和李全忠心里却都没底,加之朱克融本来就对神秘大豪的援助存疑,经韩绍宗游说,很快转变过来,帮着一起劝说李全忠。
李全忠此刻也想开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将来难免受制于人,再说了战场是在自家门口,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不说韩公武、朱克融本身就靠不住,就算二人不趁火打劫,东面还有天平军何进滔、武宁军王智兴,隔河还有昭义军刘悟、魏博军史宪诚,把兵拼光了,自己将来何以自立?
在韩绍宗的主张下,三人互派使者驻军中观察,调兵超过百人须知会盟友,免得发生误会。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请孟迎春出面牵线,与李茂进行和谈。
此刻石雄已经占据洛阳,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便将保唐军联盟的使者护送着去了长安,李茂派谢彪、李德裕、秦凤棉为使与联盟使者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中开始了停战谈判。
李茂占据洛阳,逼走皇帝,钱多多兵临郑州城下,何进滔、王智兴、史宪诚等人皆惶惶不安,恐李茂继续东进,侵犯各镇利益,忙遣使者与朱克融、韩公武、李全忠三家秘密谈判,商议结盟共保,共同抵抗李茂的压迫。
保唐军联盟一面跟李茂在长安谈判,一面又在汴州与何进滔、王智兴、史宪诚谈判,李茂探知消息,要求与六家结盟,相约互不侵犯,保唐安民。
就内心而言,六家都不想跟李茂一起混,毕竟李茂的块头太大,跟他在一起混,大家都有压力,但李茂主动要求结盟,六家又不敢公然拒绝,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于是只能勉强答应,遣使与李茂在洛阳订立盟约,推李茂为盟主,相约互不侵犯,保唐安民。
六家使者离开洛阳后,又在汴州秘密聚会,订了另一份盟约,除了相约互不侵犯,保唐安民外,还约定六家互保,一家遭受外敌攻击,其余五家有义务出兵助阵。六家共推韩公武为首任盟主,并议定将来盟主一年一轮换。
这份绝密协议的抄本很快就放到了李茂的案头,李茂长松了一口气:六家里有高人,没有上九姓的当,豁出身家性命给人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