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临歧县的大福客栈住了下来。由于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我的心里十分兴奋,晚上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半夜的时候,我恍恍惚惚地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窗棂上,那模样像极了夏芸。我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房门便冲了出去,口中还不断呼喊着夏芸的名字,整个大福客栈的客人都被我吵醒了。
只是我没有找到夏芸,便被这些怒气填膺的客人们带到了师傅面前。
“熊凋!你一定是做恶梦了吧!”当着众人的面,师傅逍遥子并不怎么责备我,只是冷冷地向我说道。
但我知道,他一定对我很失望。作为一名杀手,最重要的就是要克制自己的情感,而我现在终究还是做不到这一点。
我又羞又愧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天晚上,我一直都没有睡,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上发呆。我不能肯定,窗棂上的那个影子一定是夏芸,但我心里真的希望是她。
到天明的时候,我的眼睛又一次红肿起来了。师傅逍遥子看到我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那一天没能执行任务,因为师傅逍遥子被我这么一闹,自己也没能保持在最好的状态,这是一名杀手执行任务时最大的忌讳。
我们在大福客栈又住了一天。这天晚上,师傅逍遥子忽然来到了我的房间,向我讲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复仇故事,这是师傅一生中向我讲到的唯一一个故事。
“有一个漂亮的寡妇,独自带着一个八岁的儿子生活。有一天她进城的时候,被城中的一个豪强看见了。这豪强见她漂亮,便**熏心,将她母子俩强行掳到了家中。”师傅逍遥子淡淡地向我讲道。但我却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中,似乎含有某种深沉的意味。
“那豪强将她怎么样了?”我向着师傅问道。
“还能怎么样?那豪强以她八岁的儿子为威胁,硬逼着寡妇顺从了他。只是后来……”师傅的故事讲得并不精彩,至少,比起夏芸来,他讲故事的水平要差得多。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师傅的心情已经沉重了起来,看着我半晌都无法再次开口。
“后来又怎么了?”我为这位寡妇感到悲愤,尽管我觉得自己的经历比她还要悲惨得多,但我还是忍不住心里那悲愤的情感。
“后来有一天,那位豪强请当地的县令大人到家里作客,不巧这位寡妇又被县令看到了。那豪强为了讨好县令,当晚便将她送到了县衙之中。由于寡妇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中,这位寡妇又一次屈服在了县令的淫威之下。”师傅沉默了半晌,又看着我徐徐地讲道。
“后来那豪强放了她的儿子吗?”我怒火填膺,气忿忿地向师傅逍遥子问道。
“当然没有,那位寡妇一直到死都没能再见到她的儿子!”师傅叹了口气,又接着讲道,“后来,这位寡妇由于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儿子,知道那县令和豪强不会将她的儿子还她,便动了报仇之心,决定趁县令晚上睡着的时候,用自己头上的金钗刺死他。”
“那她有杀了那个县令吗?”我的心里忽然的激动起来,向着师傅逍遥子大声地问道。
“当然没有,那县令本来就练得一身好武艺,身边又有着许多高手,哪里是一个寻常妇人能够伤害得了的?”师傅逍遥子叹了口气,却是再也讲不下去了。
我没有再问那可怜女子的遭遇,因为我知道,一个弱小的女子若是刺杀县令不成,等候她的,一定是这世上最最悲惨的命运。就像当日的秋岚一样。
“师傅,这个女人一定是你什么人吗?”我转换了话题,向着师傅问道。
“不是,我受人所托为她报仇。”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城就是当年的那个可怜女人死去的地方?”
“正是。”
“我明白了…….”
是的,我真的明白了,尽管我不知道这位可怜的寡妇是谁,但我知道,师傅逍遥子这次一定又是路见不平,愤而出手。或者,这个任务压根儿就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人花钱雇佣我们。
但我也并不质疑师傅的决定,因为我知道,师傅其实和我一样,在很多的时候,都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只是这一晚,我忘了向师傅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那位可怜女子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师傅逍遥子离开房间后,我竭力将满腔的悲愤压在心里,我觉得不能让自己再这样冲动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会让师傅的任务迟迟无法执行,而这世上,也将会发生更多悲惨的事情。
这一天晚上我努力让自己睡着,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了过来。
这天晚上,我在梦里又见到了秋岚,我们两个人坐在白云观前的山坡上斗蟋蟀,喝泉水。
或者,秋岚是在梦中告诉我,让我要忘记那过去的伤痛吧,我想。
但我真的能忘掉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