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看见秋岚的时候,九道山庄的枫叶已经红得如火如血。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是九道山庄的奴隶。
你可千万别以为九道山庄会有什么好心人将我偷偷放了。
我之所以不再是九道山庄的人了,是因为我已经被转卖到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的名字就叫——王府。
是的,这一天,我和另外的十二个人——也都是奴隶,被一齐转卖到王府了。
这一天是我和秋岚被抓回来的第八天,也就是我昏迷醒来后的第三天。
或者我刚刚被抓回来的时候,庄主叶九道便想要将我转卖给别人吧!他之所以让我安静地呆了这三天,无非是想让我看上去还有个人的样子,能卖个较好的价钱。
不过这一回我倒是没有恨叶九道,并不是因为他让我休养了三天,只是因为这一天我走出山庄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秋岚,尽管只是即将死去的秋岚。
我看到秋岚的时候,她就那么摊在地上,仿佛手脚都已经断了,全身都没有骨头了,她全身赤.裸着,却看不到一片正常的肉色,那种遍布全身的暗黑色,你可以想象在这些血迹还没有干透的时候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秋岚睁着眼睛,似乎一直还在看着我,看着九道山庄的门口。
可怜的秋岚,这一次一定是熬不过去了!我泪眼模糊,心冷得就像清晨的霜珠!
九道山庄的门口,我和另外十二名奴隶被锁上镣铐带走。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秋岚的嘴唇向我蠕动了一下,从她的嘴形我可以读出,她念叨着的,一直是那两个字——希望。
是的,即便秋岚快死了,她也没有放弃过希望!
我将这两个字深埋进自己的心里,与它一起被埋进心里的,还有另外两个字--仇恨!
这一年我十七岁,秋岚十九岁。十七岁的我还活着,可是十九岁的秋岚却很难再活过来了!
我和另外十二名奴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山路崎岖,镣铐在我们的手脚上不住地晃荡!
我用手抓紧手镣,这样手镣就不会晃来晃去,手腕皮肤的磨损也就轻一点。
是的,希望在我的心中,我要尽量维护自己的身体,使它不受到任何的损伤。
这一年我终于明白了,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我们一行人顶着山风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一直走了十五天。等到了王府的时候,我们每个人脚踝早已磨破流血结痂,痂又磨破又结痂……
在这一行人中,我是八号。
八号,或者是一个吉祥的数字,只是,我在王府的日子,和在九道山庄中却并无两样。
只是我换了一个主人的名字,我的新主人的名字叫王仲寿。
王仲寿是江南道上的高手,他的剑叫嘶风裂雪剑,他的每一剑击出,都能将天空中飞扬的红小雪花劈成两半。
他的剑法怎样,其实和我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每次看到王仲寿腰佩宝剑,骑上高头大马的时候,我的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些渴望。
我在王府里的工作仍旧是喂马。
王府的马厩很大,比九道山庄中的更大。不过,和我一块养马的还有一个人——五号。
我们两个人喂养着王府所有的马匹。或者是因为王府中骑马的人更多的缘故,在这里,白天,我们挑水洗马的时候更多。
我和五号只有将剁草拌料的事情放到晚间,这样我们才能避免受罚。
我还是像在九道山庄的日子一样,整天忙到深夜。但这个时候,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心里有了和秋岚一样的东西,那便是坚强和希望。
是的,即便我到了新的地方,我也不曾放弃过逃跑的希望。或许,这便是当初秋岚送给我的所有东西中,最宝贵的那一样吧!我想。
我现在肩负着两个人的希望,一个是我,另一个是秋岚。
为了死去的秋岚,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是八号,是幸运的八号!
在我进入王府的第二年夏天,我看到我希望的曙光了,幸运果然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这一年夏天,王仲寿五十岁,他的儿子王连山也已经二十八岁了!
这一年夏天的六月四日,正好是王仲寿的五十岁生日。
王仲寿请了许多武林中人来为自己庆寿,又设下了极为丰富的寿筵。
在他的寿筵开始的时候,正在外头挑水的我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他,就是我现在的师傅逍遥子。
那时师傅逍遥子就坐在溪边的树下,他身穿着一身雪白的儒衫,举止温文尔尔雅,看上去就像个刚进学的秀才老爷。
可是逍遥子不是秀才,尽管他无数次说自己要做诗,直到今日我也没见到他做出一首诗来。
我挑着水从逍遥子坐的树下经过。
“这是王仲寿的府上吧?”逍遥子这样问我。
“是!”
“今天是他的寿诞?”
“是!”
“都请了哪些人?”
“很多,只是我一个也不认识!”
逍遥子问得简单,我回答得更简单。可是,就在这简单的对话中,师傅逍遥子却掌握了王府中所有的信息。
这就是他给我上的第一堂课——杀手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