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这般,你也不可事事都依着她。”流萤瞧着她,“我自会照料她,你且好生养着身子。”
安贵人点了点头,心中仍是带着担忧。却是强忍下这些,闭着眼睛睡了。
“带些药和被子给那安阳送去。”流萤同着紫兰说道。
紫兰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准备了。不消片刻便是要去那天牢啦,流萤想了想又道,“你同那安阳说,叫她好生待着,莫要动什么念头。”
紫兰虽是不懂,却都点头应了下来,转身便走了。
“娘娘,你都忙了一天了。好生休息着吧,安贵人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岚烟端了一壶茶过来,给流萤倒了一杯。
流萤想也不想便将那杯茶抱在手中了,丝丝暖意向着心头涌上去,流萤才觉得放心了些,“本宫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总会出些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娘娘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岚烟笑着道。
两人再无什么话说,流萤捧着茶杯,瞧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突兀的朝着天空。好似是要将天空划破一般,枝桠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已然可以看见黝黑枯皱又丑陋的树皮。
风一吹,枝桠上堆积的雪花,便随着落了好些下来。倒是是一场小雪了,流萤顾自的瞧着那枝桠。
将心底的不安总算是压下去些了,满地荒芜。隐隐亦是能瞧见黑色的土地了,流萤忽的生出一股春日要到了的心思。
忽的见着宫门外站着几个丫鬟,为首的那个流萤是认得出来的,便是太后身边的焕颜。流萤忙的走了出去,见着焕颜便笑着道:“今个姑姑来明镜宫,可是因为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今个奴婢来,是给心嫔娘娘送好东西来了。”焕颜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立刻便捧着东西上来了,掀开鲜红的布。
便见那油光水滑的墨狐裘,流萤自是知道它的价值,一时愣住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本宫不可以收。”
“这东西再贵也贵不过皇上的命去。”焕颜堆着笑道,“太后娘娘听闻是心嫔娘娘您替皇上挡了箭,当即就在众位娘娘面前夸你。”
流萤一时愣住了,好些日子不在太后面前出现了,便是觉着自己离那些人好远了。焕颜一提起来,流萤才才觉自己仍是在宫里的。
笑着谢过恩,便受了墨狐裘。岚烟忙的递上银两去,笑嘻嘻的说道:“辛苦焕颜姑姑了。”
“不辛苦不辛苦,替太后娘娘办事,怎的能说辛苦。”焕颜笑着掂了掂银两的分量,心满意足的走了。
流萤拿着那墨狐裘,正是不知该如何办。想来太后娘娘的话,又是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了。
“娘娘!”
流萤抬头一看,便见紫兰手里仍旧抱着被子,心中顿觉得不安。
“娘娘,出事了。”紫兰跑着过去,险些摔了个狗啃泥,满脸的泪水,扑到流萤的怀里,便支支吾吾的道,“娘娘,那个安阳自缢了!”
岚烟和流萤对视一眼,皆是一惊。流萤最先反应过来,忙的道:
“已经死了?”
“嗯,奴婢一过去便见狱卒正把她的尸体拖出来。”紫兰许是受到了惊吓,泪水不住的往下流,“似得可惨了,一张脸上全是刀口。”
流萤只觉得天昏地暗,忙的拉住紫兰的手,才叫自己不至于倒了下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岚烟捉着流萤的手,当即便生出了一个主意来,“娘娘,奴婢这就去天牢一趟,一定收拾的干干净净。”
“可是该如何同安贵人交代呢?”流萤狠狠的捉着紫兰的手,自己都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直到紫兰吃痛,叫了出来,流萤才连忙将她的手松开。
一时明镜宫里乱作一团,各个都不再开口。
流萤心里像是有一个毛线团,现在已然乱成一堆了,怎么也摸不着头绪。若不是因为她,恐怕安阳不会死。
“你们先不要告诉安贵人。”流萤好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话音刚落,便听承翼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流萤反射性的跪了下去,“臣妾参见皇上。”
“怎么了?”寂月凉走了进来,只觉得流萤今日有些不对。平日里脸色虽是淡淡的,却不及今日这般。
流萤不知如何是好,站起身来,便扑到了寂月凉怀里。将头埋进他怀里,像是个小动物一般。
寂月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不知如何是好。流萤从未这般依靠他,叫他心中快活。可是见着流萤这般的惊慌失措,他又委实心疼,“说给朕听听。”
流萤摇了摇头,不肯抬起头来,只是埋在他的怀里。汲取着寂月凉的味道,好容易叫她的心里安定了一些。
“那好。”寂月凉亦是不动,由着她埋在自己的怀里。院中的两人好似一幅画,一颦一笑,皆是惊艳。
流萤心中乱作一团,半响也不知说些什么。偏生自己又生出了几分甜蜜来,寂月凉的怀抱如此的暖,从未叫她如此的眷恋。
好一阵子,两人才进了屋子里去。在外面站了好些时候,并无什么感觉。一进去才觉着一阵暖和,寂月凉捉着流萤的手。
流萤觉得痒痒的很,笑了出来。笑的十分用力,好似是将心中的一切都吐了出来一般,寂月凉知她心中不痛快,便也不多问。
挨到了晚膳时候,流萤更觉得惊慌失措。她不愿去见安贵人,她杀过那么多的人,手上的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可是从未有一次这么认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皇上。”流萤埋在寂月凉的怀里,像是个小孩子一般,昂起头来瞧着他的下巴。
瞧了一会觉得不痛快,又生出纤纤素手去,轻轻的点着寂月凉的下巴。
寂月凉知她心里有事,又知流萤同着其他人不同。便也没有开口问,只是温柔的看着流萤,叫流萤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好一会流萤才试探着开口道:“臣妾害死了人。”
“嗯?”寂月凉轻轻的抚着她有些凉的脸颊,“说来看看,朕能不能帮你解决了。”
寂月
凉的话一出口,流萤便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皇上,臣妾是不是老给皇上惹事?”流萤试探这问道,眼中却是藏满了委屈,好似寂月凉说一句是,那些委屈都会化作泪水,尽数掉下来。
寂月凉轻笑一声,“不是。”
流萤掉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这才将安阳的事,一点一滴尽数说了个清楚。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听闻安贵人用过晚膳之后又睡了过去,流萤却是一点去瞧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寂月凉想了想道,“朕会安排好的,你的心是好的,算不得你的过错。”
流萤昂起头瞧着寂月凉,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今日听过那么多话,左右只有这一句能叫她心里安定下来,“皇上。”
“你入宫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就学不会馨妃的明哲保身。”寂月凉叹了一口气,星目剑眉,尤是好看。流萤虽不喜他提起馨妃,却是伸出手去,凌空细细的描摹着寂月凉的轮廓。
寂月凉和寂月景明明都是皇子,偏生却生的一点也不像。寂月凉生的一双桃花眼,时时刻刻都像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的,又像是含着情。稍加不慎,便是要落进他的眼中去。
寂月景却是生的严肃的多,面目凛冽,倒像是个冰块。
流萤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寂月景的眼睛是什么样了,脑海中只有寂月凉带着温柔的眼眸,好似是要将她的整颗心都熨烫的服服帖帖的。
“臣妾去瞧瞧安贵人。”流萤一时觉得心里慌得很,脸上更是热。忙的寻了个借口,便起身要走,却是被寂月凉捉住了手。
他戏谑的道:“安贵人既是朕的嫔妃,朕也该去瞧瞧才是。”
话音一落,便起身,拉着流萤的手。走了过去,流萤本就只是扯了个谎,如今被逼着去见安贵人,心里一阵烦乱,反手便是要将寂月凉的手甩脱。
谁知寂月凉好似知道一般,将她的手捉的牢牢的,流萤怎么也甩不掉。
“臣妾不想去。”走到那客房门口,里面烛火亮的很,将安贵人的影子印在了墙上,流萤见着小声的道。
寂月凉知她心中所想,“不要怕,这件事朕会处理好。”
“嗯。”流萤抬起头来瞧着寂月凉,脚却像是在这扎了根一般,怎么也走不动了。
寂月凉只好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自己转身进去了。
流萤站在外面,只能愣愣的瞧着墙上的两个影子。偶尔亲昵的样子,流萤捉着自己的衣袖,半响也不曾说出什么来。
忽的听见里面小声的、隐忍的啜泣声,流萤整个人相似绷直了的木头,突然松了一般。听着里面的哭声,只能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
竟是连痛都觉察不出来了,心中的重担湖的一下子卸了下来。流萤却并不觉得轻松,伸出手来,瞧着那素手。流萤想起剑在手的感受,那时不论哭喊之声有多么的绝望,她的心都不曾有一丝的动摇。‘
此刻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