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苓没有催她,安静地等着她重新开口,许久,才听到她的娓娓之音继续响起:“天下负心人何其之多,耽误女子一片痴心,半生年华。我认为我娘太傻,所以自入天音门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这一生,绝不再爱任何男子。但誉尘的出现,就像是上天对我开的一个玩笑。”
提到誉尘,她终于又绽开一个笑,像是行到绝路的旅人,看到心心念念的绿洲一般,万千柔情都噙在那一个浅浅的弧度里。
“紫谷山巅,梅花林中,他蓦然出现。当时雪絮飘扬,他负手静立在一棵繁盛的梅树之下,身周似笼了一片水雾,唯有那双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我,我抬头一看到他,便说不上的厌恶。也许是厌恶他那身纨绔子弟似的奢华装扮,也许是厌恶他看我时的眼神,也许只是厌恶,明明这样不合我心意的一个人,却还是让我的不由自主地想将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简云苓豁然笑开,她最明白珺雪的感受。爱情就是这么奇怪,所有的设想与固愿,都会在见到那人的一刻,全部被推翻。没有任何理由,哪怕仅是电光火石的刹那交错,也可能延伸出一生的纠缠。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原国的太子。”珺雪的故事还在继续,听至此,简云苓已经彻底被勾起了兴趣,于是听得越发投入:“原国每年的国宴,天音门都是座上宾。可那是我第一次注意高坐在太子金座上的他。我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高带鎏金发冠,身穿玄色长袍,有着如画眉眼和谪仙身姿的人,就是当日梅树下的那道身影。那天,我抱着琴上台献艺,第一次乱了琴音。下来之后,有人与我说‘墨雪,你的心乱了’,可那时的我怎愿承认,只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敷衍了过去。”
“当晚,原帝安排我们住在了很偏僻的一个宫落,其他人都睡下后,我披了一间云纱的斗篷出去散心。走到一处无人宫廊时,正好碰到他,他身边没有一个随侍,朝服也早已换下,那是我们真正的第一次的面对面,我还记得我说的第一句话。”
“是什么?”简云苓好奇发问,想着总不会是见过太子这样客套的话吧。
珺雪嗤然低笑,答道:“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简云苓不由愣住,对一次见面的人,还是高贵的太子殿下,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会不会太……
“是不是很无礼?”珺雪似看穿了简云苓心中所想,笑意更深,唇边眼底都开了一簇簇艳丽的繁花,
简云苓微微垂目,思绪飞转间,忽然又觉得,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也许打破那层禁制的便是这句不合时宜却又无比美妙的话。
果然,珺雪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可誉尘一点都没有被吓到,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简云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想着这两人未免太过特别。
而后面的故事则更加特别,谁能想到,那个对两人来说,真正的第一次相交的晚上,竟然是在美酒的陪伴下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