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火苗在宇文徵半侧脸颊投下荡漾的光影,映出他苍白脸色。
昨夜的大雨把世间一切洗涤一遍,那些清新的,爽澈的气息钻出冻土,重又浮荡在空气中
此刻,半室暖阳,宇文徵缓缓抬眼,幽深的眸子里写满沧海桑田的寂寞。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的女子,想把她那张含泪的容颜装进眼里,装进心里。
“你意已决?”他这样问道。
挽留的话就在嘴边,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了。
简云苓深吸口气,怀痛压下从心间涌上的那些泪水,绽了绝美的笑,轻轻点头:“是。“
宇文徵微微倾身,把她揽在怀里,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却带着无限眷恋和悲愁。
“若是你所求,抱憾一生亦愿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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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简云苓依旧歇在了宇文徵的帐子。
他们许久不曾这么亲昵过了。
宇文徵热烈地吻着她的唇,简云苓太久没有承受过这样的撩拨,一时间意乱情迷,自控不能,含糊念着他的名字:“宇文徵……”
宇文徵的身体一抖,停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她。
黑暗中,简云苓脸色一片潮红,如星双眸氲了朦胧水汽,贝齿把唇瓣咬的似血般殷红。
他忽地压住了她一双手腕,晦涩不明的眼中闪动野兽般占有的欲望。
天不怕地不怕的简云苓忽觉仓皇,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却换来他更大力的禁锢。
“宇文徵……”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瞬间产生临阵脱逃的冲动。
谁知宇文徵好似察觉到她的害怕,俯下身来,薄唇移到她耳边,吐气温醇:“我在。”
就这简单两个字,顷刻瓦解她的防卫,使她不得不丢盔弃甲,举手投降,不论他如何强势侵略,都只能承受。
夜色旖旎,如丝如缕。
帐帘在冬风中窸窣作响。
榻上此起彼伏的呻吟与闷哼,交汇成一首婉转吟诵的歌曲。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重归平静。
情欲的气息还在空旷寒冷的帐子里弥漫。
简云苓体力透支,靠在他胸膛上,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宇文徵的手放在她后脑,有意无意地揉着她乌黑如缎的长发。
“苓儿,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他醇厚又有磁性的声音响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简云苓默了一瞬,徐徐开了口。
那一夜,万籁俱寂,他们静然相拥。
宇文徵听到了关于她和她那个时代的故事,而简云苓也终于听到了他迫不及待迎娶她的理由。
原来,当初在花园里,简云舞用狗威迫她的那出闹剧,并不只有简家的人看到了,还有暗处的一双眼睛。
当然,那双眼睛也看到了躲在草丛后,提着一桶化开的猪油,倾倒在简云舞身上的兰姨,和人前隐*,简云苓唇边露出的一抹诡异冷笑。
“之前的那个四小姐谨小慎微,软弱好欺,但是那天,暗探的回报,却说你行事凌厉、为人机敏,所以当我知道简家有意让你代替简云歌嫁给我的时候,出于好奇,便立刻安排了人准备聘礼,上门提亲。”他渺远温柔的口吻,仿佛陷入了一段无比愉悦的回忆。
简云苓却觉好笑:“好奇?”
宇文徵把她削瘦的肩膀整个揽进臂弯里,语有深意道:“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好奇心,它会让那个男情不自禁人地想去探究那个女人,而这,往往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听明白他意有所指,简云苓心中不觉泛出苦涩,却弯了笑,从他身上离开,裹着被子往榻上一倒:“行了,该听的也听了,快睡吧,天快亮了,明天我还想去看一下兰姨他们呢。”
宇文徵浑不在意她故意转开话题的举动,滑了身子,躺到她身侧,把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温声道:“我命人把他们都送到季孜墨那里去了,让他好好替他们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你要是想看兰姨,就去找季孜墨吧。”
简云苓淡淡“嗯”了,耳朵贴在他的心跳上,一声一声,沉稳低沉,仿若一首醉人的催眠曲,很快便睡着了。
而宇文徵,拥着她,注视半响她甜美的睡颜,也闭上了眼睛,安稳入睡。
天光渐起,在天边拉起一道浅红的朝霞。
帐外嘈杂喧嚣,账内凝寂静好。
日升月落,时光交叠,这缠绵的一夜终是走到了尽头……
简云苓醒来后,宇文徵已经离开去与众位将军商量事情了。
自从知晓宇文恒的身世真相后,逼宫一事便显的十分迫在眉睫。
但简云苓今日实在身心俱疲,没有那个精力参与出谋划策,用过早膳,便转去季孜墨那里看望兰姨了。
宇文徵为季孜墨安排的帐子并不算小,毕竟他是以军医的身份留在军中的,将士们又听说他在梅花镇的事迹,平时有个小小的头疼脑热都爱往他这儿挤,地方小了,自然不够用。
只是这么大一个军帐,还是被占得满满的。
翰王府从管事到小厮上下将近一百号人都安置在了这里,中间用一个布帘隔开,男子住在左边,女子住在右边。
简云苓刚一进去,他们看到她,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简云苓叫了起,又问了问大家的身体情况。
好在宇文恒最近这段时间焦头烂额,把他们关进天牢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严刑拷打,因此大家除了受了点风寒,也没有特别不妥的地方。
季孜墨不在帐中,应该是被宇文徵叫走了。
简云苓自问了兰姨所在,抬步边往里走,下人们伺候她一段日子,也都有了眼色,先先后后告退出帐。
简云苓看看外面阳光虽好,但风刮如刀的天气,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
兰姨到底上了年纪,又是简云苓跟前的人,所以其他人都是铺了毯子睡在地上,只有她歇在唯一一张床榻上。
简云苓来之前,她应该还在睡觉,一通手忙脚乱的裹衣服,没怎么穿戴整齐便下床迎了上来。
看她屈膝便要跪,简云苓赶忙扶住她,替她把衣服整好,又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了,摩挲着她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微笑道:“兰姨,你受苦了。我看这人多,你住着恐也不舒服,还是到我那儿去吧,正好我想与你说说话。”
兰姨老泪纵横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慌乱的点头,连连叠声道“好”,然后回头自提了自己破旧的外衫,在简云苓的搀扶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