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晚的城市。暧昧的灯火中总有种繁华如烟,一去不再有的伤留味道,攘攘熙熙,都为名来利往。
林羽站在透明的电梯里看着夜景,一抹笑意总有些看透世情的沧桑,隔着玻璃墙望着自己,这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家伙,最终回头朝沐浴完毕的娇小女人挥挥手,离开了这里。
能够达到顶尖一流的杀手向来只有两种人,像黑凰这样保持与世隔绝的状态,连人生观都是定身打造的单纯孩子,另一种则是老奸巨猾,没有道德底线的大奸似忠的凶枭。
林羽给人的印象一向属于第二种,在他握着杀人的刀,决定将这片天捅出一个老大的窟窿,让这浮云再也遮不住自己的眼,不再做一颗任人取舍的棋子时,他就将那些道德廉耻通通扫进了垃圾堆里,人无底限,则天下无敌。
在人流中站定,掏出口袋里的房卡看了一遍。林羽就带些温暖的想着,杀完人之后捧着一杯小酒,有个女人候着自己,是不是就是自己这个杀手的最佳归宿。
与此同时,车流中有一辆车在缓缓跟在后边,有一双眼睛注视在这个头颅总是微微抬起,头发硬直有一丝桀骜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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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再平常不过的车,很像市政府大院里批量采购的雅阁,车牌也没有那些特权人物所挂的厉害车牌,司机是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盯在青年身上的目光由首先的不在意,渐渐转化为惊讶,虽然从相貌到衣着,这个同龄人都是一股子朴实无华的味道,但在其龙行虎步的沉稳节奏里,可以看出一股滚滚而去的气势。
“小赵,将车停到他身边吧。”柔和的嗓音从后座传出,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时尚丽人,长裙裹着纤细的身材,气质非常奇特,即使叫着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女孩一声小赵,也有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临时充当司机的女孩儿应了声,将车停下后,礼貌的对着林羽鸣了一声笛。
林羽其实早通过路边车牌的反光发现这辆车,跟随自己至少有了三千米的距离,一路缓缓悠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察觉。而是像在打量自己的意思。
扭头后便看见了一抹琥珀般纯净的目光,黑色车窗的遮光性能很好,即使以他能够发现三百英尺外一颗纽扣炸弹的能力,也没法瞧得见眸子的主人是什么模样,但那点淡然的目光里,有种无法描述的亲切。
似乎想到了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即使林羽的心早在无数风雨中成为一块顽铁,无论如何捶打都只是黝黑一团,此刻也被某种情绪烧得通红,有了激动流溢的冲动。
“小赵,你先下车去玩会儿吧,等会我来载你回去。”后座的美丽女人轻轻说了一句,司机却俏皮的撩了撩短发,眨眨眼道:“不麻烦林老师了,我当这是下班得了,直接坐公交回去。”
“也好,你这丫头,就是太贪玩了点,记得明天上课后将作业本收上去交给我,可别再忘记了。”女人笑着嘱咐了一边,才朝呆立瞧着自己的林羽轻轻招了下手。
林羽一步踏入车中。昂藏七尺的身躯被不是太过宽敞的车厢容下,仅仅两个座位,与这个一身青色绸缎裙子的女人并排紧紧坐着。
这个刚才还嬉笑如常,用一双铁手扼杀十多名汉子的青年,现在带着忐忑的表情,扭头看着身边眉眼如画的女人,脑海里却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说周玲那样的美艳女人,是一杯烈酒,饮下去就能全身热血沸腾,像吹响了号角的斗牛,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都可以让男人涌起无法言喻的满足感的话,身边的女人只是一本素雅的书,翻开有淡淡的油墨清香,没人会去关心这本书的印刷是否精美,只是被里边的字迹吸引,想深入了解字迹里的妩媚。
“小家伙,你真像只不消停的猴子,这么一出来,就将这个城市搅了个天翻地覆,现在满意了吧?”女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探出白皙的手指插进林羽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中,这副将他当小男孩的模样跟以前一般无二。
林羽笑了下,听出了里面质问的深意,摊摊手道:“你自己叫我好好去照看陈家,不能让这孤儿寡母的受欺负,我只是照做好吧?”
“又在狡辩。”女人声音十分柔婉,但里边含着的那一缕严厉,让林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好像遭遇了天敌。翻了白眼道:“您老高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饶了我吧。”
“又拿出这副死皮赖脸的德性了。”女人的手指在他的额头轻敲了一击,美目一转,带些好气道:“被你这招哄了不少女孩子吧?光在我耳边传的,就有夏叔叔那个很漂亮的女儿了,光是周玲急巴巴和我聊天时,就找借口离开的行为,就明白她没准儿也沦陷了。”
林羽这一次才是真的魂飞魄散,眼前这位怎么手眼通天,跟一佛祖似的?干什么都逃不过这一举一动,前些年被她删了那么多可以充当临时床伴的电话号码,这会儿又来兴师问罪了。
内心跟陀螺一样乱转,但还是硬着头皮嘿嘿笑道:“我这人就是光棍,做过的事情坚决承认,确实将周玲勾搭上手了,不过和夏雪妍之间绝对是清白的,授之以礼,没有半点逾距的行为。”
“不用和我解释,就算逾距了,我也没法拿你怎么样。”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一失足跌成千古恨,当时不是突然起意。想将你培养成风流人物,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儿被你糟蹋了,但这风流的意味还被你给误解了,给你讲谋划布局智斗,你给我打瞌睡,讲艺术情调揣摩心理,你倒听得入神拿去当泡妞的绝招,结果我就培养出这么一头披着人皮的花心禽兽来了。”
“这枚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多谢小姑姑的栽培。”林羽油然一笑。偏头瞧着带些无奈的女人,心中有些唏嘘的感觉,来到岭南这么久,一直不敢见这位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姑姑,也许只是近乡情更怯的原因吧,自己所走的道路,似乎与她期待自己走的,已经越来越远了。
“还记得我是你小姑姑么?”女人微笑了下,年龄最多做这个家伙的姐姐,但从他被自己的老爹带回家,指着当时光着屁股,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说叫姑姑开始,她的肩膀上就多了份责任。
当然,当时的她也只是个穿着小裙子,很小很小的黄毛丫头而已。
“记得,怎么不记得,不是因为这个小姑姑的名头,我会这么老实么?”林羽大声笑了下,拉开车门扭头道:“下车去走走?”
林青衣微笑了下,这些年总是形色匆匆,很少和他做一些这样平常的事情了,弯腰提起裙角,将手在林羽伸出的手臂上撑了一把,跳下车,这个动作与她平时在学生面前的端庄恬静形象相比,多了一份活泼。
林羽并没有让那只手逃离,而是老着脸握在了手掌里,然后狡辩道:“小姑姑,其实我那会儿努力学习那些祸害女孩子的绝技,只是梦想有一天能够将你勾引到手而已。”
“又在哄我了?我可不喜欢花心大少,而且家里的老爷子会踹死你的,咱们隔了一辈。”林青衣偏头白了他一眼,倒是放心的将手交在他手里,沿着街边缓缓前行。
“我觉得爱一个女人,就要将她抱上床,其他什么的都是虚伪。”林羽耸耸肩,扭头递给这个老将自己当小男孩的女人一个危险的眼神。“你记住,这句话我有一天会履行的。”
林青衣明智的选择了闭嘴,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
竭尽心力的培养出一个花心大少,其结果却是让自己时刻都需要戴着贞操带,否则真会被花言巧语哄骗失了身子,即使有个让他不得不尊敬的小姑姑身份,也只会让他更感兴趣的撕破这层禁忌。
老爷子如果发现了这一幕,肯定会将这个还没有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家伙捏死的,这是书香门第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总有一种错觉,身边这个需要自己踮起脚才勉强用手拍他头顶的青年,依然是那个总喜欢桀骜着望向天空,逃课一下午在学校顶楼发呆的少年,那个需要自己的拥抱才能从某些打击中复苏的大孩子。
连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林羽有个大家闺秀的母亲,有个规规矩矩的老爸,却培养出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脾性来。
就在两年前,如果不是自己一力压着两头,小心翼翼的在老爷子和林羽之间取得了一个双方妥协的结局,估计老爷子早就心脏病突发,供他的门生去凭吊了。
对一个一生清贫,桃李满天下的老人来说,培养了无数风云,甚至可以左右这个国度政界的力量,还有比培养出一个冷血杀手更觉得受打击的事情?
在林青衣带些愁绪想着怎么启齿,说着老爷子是如何动怒,摔破茶杯的事情时,林羽的眼睛并不老实,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个自己叫了至少二十年小姑姑的女人。
每个男人的心目中就有个女神,就像玛丽夫人的十万信徒,俨然将那个手握权杖,目光慈祥的女祭司当做了女神,战战兢兢,不容亵渎,连说上一句话都能高兴许久,觉得是在聆听神音,但这个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只是需要自己爱怜的一头小母狼,火辣热情一如西方的女孩子,有时候甚至会和奥丽黛儿那个小女孩争风吃醋。
而自己心中的女神,就是此刻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与北方那个有商界女神之称的陈兰影并肩齐驱的林青衣。
陈兰影拥有百年陈家积累的庞大财富,无数商界精英为其构筑成商业帝国,而林青衣所拥有的,只有一双看透世情的眸子和一双带着书卷清香味的修长手掌。
身为华国最年轻的女教授,作为这个国家顶尖智库的一员,林青衣已经成为这个国度的顶层制定决策的座上客,也许她一丁点的意见,就能改变整个国家的经济和政策走向,她的名字虽然不为大众所知,却在无形中影响着普罗大众的生活,这就是她与陈兰影一南一北遥遥相对的实力所在。
所以,即使林羽已经在杀手这个行业内混得风生水起,用杀手的人生信条对前方无所畏惧,但面对这个小姑姑时,总是有种深入内心的自卑感,这个总被自己用各种语言调戏却不着恼,自始至终将自己的恶劣举止当做小男孩故意吸引女生目光的女人,其实是站在自己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份气馁的感觉难以说个明白。
“小林子,你又在歪想什么?”林青衣偏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盯着自己的胸部若有所思的看上五分钟,这样的人才,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
“这是生命的未解之谜,人类基因里的本能,欣赏女性的胸部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美学思想,这一点,可以从维纳斯裸体上的艺术本质上看出来。”林羽面不改色的调侃道。
“你还懂得什么是艺术?”林青衣有种想笑又好气的冲动,“我记得总是将我辛辛苦苦从图书馆拿回来的人体艺术当青春期启蒙读物来欣赏的。”
“是的,所以你很快就将那些裸体少女换成了毕加索的人体画像。”林羽想起当初惨不忍睹的经历,如果毕加索画的还是人,能让身体正常的男人找出那么一丝本能,除非他真的是满脑精虫。
“好吧,不和你斗嘴了。”林青衣笑着摇摇头,指着前方一家很漂亮的餐厅道:“这两年我经常会在这里消磨时间,去陪我坐坐?”
“小姑姑发令,我难道不遵从?”林羽非常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没有理会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子,顽劣的笑笑后,那只握着她手掌的大手松开,伸出一只手臂到她面前。
林青衣白了他一眼,明白他眼神的含义,笑着摇摇头,最终挽上了他的手臂。
到达餐馆后,门口站着两个打着黑色领结的法国侍者,仅仅迟疑了一秒,就躬身请两人入内,尽管这个年轻男子的牛仔裤加外套一点也不正式,但也没有脏得不像样,与身边这个气质高雅的女孩并排而行时,一高雅一粗糙的气质很吻合,但女孩子看向身边青年的目光,除了正常男女该有的感情外,似乎还有点无法言语的宠溺味道。
在侍者的牵引下,两人在花藤下挑了张桌子坐在,在懒散的法国侍者还没有到达之前,林青衣用雪白却显得有些瘦削的腕子撑着下颌,纯净的眸子眼波流转,略带埋怨道:“以前教你各种国外上流礼仪时,你还一脸愤愤不平的说我们国家饮食文化博大精深,不需要学那些蛮夷之地的文化,但才转个身,就去法国餐厅里,用结结巴巴的法语去骗女孩子。”
“那是锻炼口语,小姑姑你可是常说,有需求才会有学习的动力,我将泡法国小妞的事情当成学习法语的动力,不就成功了?”林羽先得意了一下,然后丧气的道:“但最终不还是被你拧着耳朵,从人家的公寓里拎出来。”
不等林青衣有什么反应,就扭头对早在旁边等候的法国小妞叽里咕噜了一通,还真是一口流利的法语。
林青衣才听了几句,就在一旁睁大了眼,这家伙,水平高了很多档次了?
就算她的法语也不错,可看到那位法国靓妹蓝色的眸子越睁越大,几乎带些欣喜的,用接近法国南部方言的口音和变态的语速和林羽交谈的场景,也觉得这个名义上的侄儿是个天才,只需要学什么,就能做到最好。
“我看走眼了。”在金发靓妹走后,林青衣还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当着一名美女勾搭另一个年轻靓丽的同类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我凑巧在她的故乡莱茵河畔的一个小镇呆过,能和她用口音很重的方言聊天,她叫莱娜丝,一个艺术家的女儿,一家人在华国安家超过十年,并且开了这个餐馆。”
林羽露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将菜单递给林青衣,却趁机触了她的指尖一下,微笑道:“她说我的女伴非常漂亮,可以打个7折,并且,商议我和她共同给你准备一个小礼物。”
“小礼物?”林青衣脸色微微一动,看来一些日子不见,这厮已经将所有的泡妞细节都学会了,如果握着手心等于表白爱意,触碰指尖则是最让女人心动的暧昧,最终努力的板着脸,严肃道:“坐好!调戏你姑姑,找打不是!”
“这不是叫调戏,叫追求。”林羽也正色回答,然后笑着招呼了再次走向这边的法国女孩,金发碧眼的洋美女朝林青衣友好的笑了笑,递过一根黑簧管给秦风。
林青衣觉得自己的心脏微微一跳,捂着胸口觉得有种喘气的惊喜感觉,这顽劣的家伙,还记得自己喜欢黑簧管吗?
接着,她的注意力马上被接过乐器的林羽吸引过去,似乎换了一个人,抖落满身蓄意平淡的风尘,略呈神秘感的黑色瞳孔里有种超越了两人本应该拥有的感情,只是低头凝视了面前的美丽女人一眼,随着金发女孩走向乐队所在的前台。
他的气质在不经意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瞬间的变化,林青衣已经明白,自己再也没法将他当成那个总是喜欢依赖自己的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