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悠突然闯禁宫,下战书。并用念力在夜空中现出“仲春季,玄鸟至,洛阳郢,你我决。”这十二个大字后。满朝文武便晓得,本国的震北王得罪的人来头可不小。他们虽不愿和天庭作对,但那两个仙人分明站在西秦一方。依周秦两国的百年仇怨,倘若大周俯首,即便不被西秦并吞,他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与其死皮涎脸的苟活着,不如跟着震北王与他们斗上一斗,许能有条出路。而且,照他们所见,仙人似也不怎可怕,没见他们还向震北王认输乞命么?囿于此,许悠等人的到来,并未给小石头带来多少麻烦,反而促使大周朝廷团结一致,齐心抗秦。这与许悠当初的构思,恰恰截然相反,原想以自己的身份恐吓周国臣民,不料非但不见效果,竟而大反其道。的确教他们始未料及。
于是,小石头的陪灵自也就此结束。拿刘伯雍的话来说就是,如今大周敌人猖獗,为国家安危,王爷还是尽早回府,与将军们商议,如何抗敌得好。至于先皇丧礼,一切皆由文官处理。
“所谓仲春季,玄鸟至,应该就是在明年开春的二月十六吧?”小石头在王府的密室,向天罗诸人询问。他在前世虽然了解些古事,但对这种隐晦的节气计算依然不甚明白。
他只知道,华夏农历分四季,每季再划为孟仲季三个月份,而每个月份三十天,则又以五天为一候。按他计算,所谓仲春季,该在二月,至于玄鸟至则对应仲月的第四候。如此算来也就是二月十六至二十这五天光景。不过,在没得到旁人确切证实以前,他对自己这个答案,仍存疑念。
广智点点头,道:“教主说得不错,按计算的话,是在二月十六。”
小石头一喜,心道,自己的记忆还不错,前世学过的知识,大多没忘。思忖间,发现广智蹙眉攒额,似忧虑不少。奇道:“广智天王有甚愁心之事,不妨说出。反正今日教中长老以及各位堂主均在,大伙商量一下,多半能有个好主意。”
广智摇摇手中的鹅毛扇,道:“玄鸟至,乃一年当中唯一的一个赤阳(太阳)正对黄经(赤道)的日子;也就是两者并成一线,毫无角度的时候。属下古怪的是,玄门为何偏选在这个日子里,约战本教。难道,他们想搞甚花样?”
他没说前,大伙均没想及此点,得他提醒,诸人纷纷颔首,大觉有理。
神目道:“玄门中人性喜摆弄阵法,你们说,他们会否在当日摆个什么上古大阵?”
广智摇头道:“应该不会,老夫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有那个上古大阵,需在玄鸟至的日子里方可摆出。或者,威力特别大的那类。”他侵淫奇门遁甲之术足有数十年,论造诣,别说天罗教,固是整个天下,能与其比肩者也是寥寥无几。既说没有此阵,大家自然相信。
否决了神目的疑念,大伙继续深思。想弄明白,玄门之人何以非定在玄鸟至的日子。半晌之后,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小石头笑道:“算了,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与其这么搜肠刮肚,深思苦索,不如先对比下双方的实力,然后再安排咱们自己的谋划。你们说怎样?”
众人确实苦索不出,闻此言,纷纷赞同。
神目忽道:“教主,昨儿夜里两个家伙吵天吵地,时下汴梁城里已无人不知教主与玄佛二门是对头。属下怕会有二门的信徒,从中挑拨,惑乱民心。”
小石头深以为然,愁着脸道:“神目天王说得不错,此点我也想及,但说要化解,却是难之又难。毕竟那两大宗派在天下传教多年,其教义已深入人心。想要大周百姓全然放弃,难啊!”
这么一说,大伙也是忧心如捣。想到万一两教在洛阳大战的时候,百姓竟而私下帮助玄门,己方即便胜了,怕也元气大伤。如此一想,顿觉那日教主所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语,果有先见之明。
通臂道:“没甚好怕的?俟时,若有人私通敌国,便一律诛杀,且满门抄斩,最好就是株连九族。看谁敢做吃里扒外的事。”他乔扮了数月的仁秀帝,此刻说出狠话,倒有股子帝皇的霸气。众人心中一寒,均朝他看去。通臂一愣,道:“喂,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做甚?我说错了么?”
瞧着他那愕然之色,与平日酷酷的狠样截然不同,众人情不禁的笑起。
通臂费解。
广智陡道:“教主,其实通臂之语,不无道理。”通臂闻此语,直笑得嘴巴难合,但没喜上须臾,顿然转成苦瓜脸。只听小石头诧异道:“若按通臂所为,只怕原先没有反意的百姓,也被咱们逼反了。不妥,不妥,此法大大的不妥。”
他之前从未曾管理过一个国家,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依前世的了解,也晓得,管理一个国家切记要得民心,顺民意;所谓得和顺,就是引导,一切按自然条件发展;若无必要,万万不可,以强制的手段去干扰,或者做出一些倒行逆施的事来。
因为,社会总是向前发展,同样,历史的潮流也非单人之力所能违拗。前世有句俗话,他记得甚牢。大意就是:“若违万民意,顺一人意,国亡;若违一人意,顺万民意,国兴。”
虽然话语寥寥,不过十余字,但其间精髓,势能教上位者学习一生一世。纵观前世的历朝历代,任何一个朝代的灭亡,皆因照顾了上位者,却失去了民心民意,以致国破家亡。如今,自己又如何能重蹈覆辙?故此,他才断然否定广智所说,即便他是自己素来佩服的智者,也是一样。
广智微笑道:“属下明白教主的心意,也晓得民心的重要。不过,当前重中之重,便是本教需得立威。所谓立威,属下的意思,并非单指杀戮。而是以军事上的胜利,增加大周百姓的信心,让他们认为,只有教主才能保护他们不受欺负,只有教主当了他们的皇帝,才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小石头双目一亮,道:“说具体些……”
会议结束,小石头最后一个行出日月轩。广智适才所说的计策,尽管是目前最佳的办法,但实施起来,依然难度极大。
是以,他仍旧愁眉不展。要知,玄佛二门相加起来,暂不说他们的实力如何,单是在百姓心目的中威望,也绝非隐世千年的截教可比。古代的百姓除了尊君之外,就是尊信佛道。佛和道就是百姓的信仰。他们在受了官府的压迫或欺凌下,往往首先想到的便是佛道两门或是宗教庇护。因此,才会有人假借什么天意兴兵造反,利用百姓的信仰,改朝换代。
自己这些时日诚然威望日增,又凭赵家前两代的忠良表现,极得百姓拥护。可要是就此以为百姓会为自己,放弃自己的信仰,那便属于痴心妄想了。
猛地想起,时下假如有当年截教的仙人,譬如像闻仲这位世人心目中铲奸除恶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以及类似赵公明或无尘三仙子这般掌管世人福、寿、禄、财的神仙襄助,以他们深入民心的威望,自己的阻难,怕会少很多。又想,闻前辈当日曾说,如有要事可至普化寺,趁现今有暇,不妨去上一次,即便无用也好过一事不做。
念及此,抖擞精神,大步而行。刚到门口,只见胜施在小旦的扶助下,站在一辆马车旁。瞧势头,不像是堪堪回来,显是欲待出去。旋下笑问:“胜施姑娘,上那去啊?这段时日,城中乱得很,姑娘最好还是带上几名护卫。”
胜施心中一热,再者前日亲耳听他应允自己可习赵家儿媳才能修炼的《睡梦心经》,如今又闻他这般关心自己,其温馨的感觉,自不待言,真可谓,活这么大,都未曾领略过。当即羞羞怯怯又万般温柔地道:“谢王爷关心,妾身知道了。”说话间,不经意地又是一阵耳热。一种前所未有的家庭温暖,洋洋在胸,万般舒适。
小石头道:“能否冒昧地问一句,胜施姑娘这是想去那里?”
胜施语滞余裕,颇觉难以启齿。原来,当日在梳拢大会前,她曾暗思,若苍天可鉴,让自己随了小石头,便要去为菩萨重塑金身。今番外出,便是去附近的普化寺还愿。她不好意思回答,另边的小旦却道:“禀王爷,我家小姐是去烧香还愿。”
“哦!?还愿呐。去那座寺庙啊?”小石头竟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他是源出好意,怕胜施有甚困难,不与自己说清楚,却又做些什么懊悔一生的事来。何况,他对胜施为了手下的生计,而甘愿付出清白的洁行,大是钦佩。说没一点好感,自然虚假。
胜施见小石头今日言行与平日大异其趣;寻常说不得两句,便没甚话了;现下倒好,一问再问,难道……思虑须臾,心想,自己因为喜欢他,如今遂了心愿,去烧香还愿,也非不能道明之事。若是刻意隐瞒,万一让他生出误会,倒是得不尝失了。念及此,即把自己此去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石头。尽管打算说实话,然女儿家生性使然,仍让她羞不可言。
小石头听完,又是感动,又是叹息。感动的是,如此绝美女子竟对自己一往情深;叹息的却是,美人恩,难消受,自己业已情孽缠身,前不说邓蓉尚未寻回,单是目下府邸里的那几位国色人儿,便已让他倍感荣宠,心下那里再生得出半丝猎艳之心。不过,胜施的一番深情,又不忍当场拒绝,心道,瞧她这欢喜的样子,若真拒受,只怕她又要去那寻欢阁了。
又想,时下的汴梁,仁秀帝驾崩,尽管民心尚稳,但自昨日二仙下挑战书后,一股不安稳的暗劲依旧悄自流动。他担心胜施这么一个绝美的人儿,万一被甚不轨之徒轻薄了,却到那去后悔。即道:“说也巧,我也是去那普化寺,既是同路,不妨一起。”
“好啊,好啊……我家小姐一定高兴死了。”还没等胜施应声,小旦竟在旁欢声雀跃起来。
小石头一笑,道:“好,那就上车吧。”
胜施上车后,见他没上来,诧异道:“王爷为何不上?”
小石头道:“我走就是。还有,胜施姑娘以后别老叫王爷,这未免显得见外,就和冰清、璺儿她们一样,叫声大哥。”
胜施抿嘴笑道:“既然王爷要妾身不必拘泥称呼,然王爷又何必肖学这等繁缛礼节?像王爷这样见外,教妾身以后又那敢与你随意?”
小石头一怔,想想,她说得大是有理。胜施又自一笑,道:“王爷,别呆想了,快上来吧。”毕竟久处欢场,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前面羞怯了一会,可遇到小石头这样的木衲人物,登又磊落大方起来。
小石头无法,上了马车。
门边那些王府家丁尽皆吃吃偷笑。这些人均是王府以前的旧属,因内院涉及机密,皆被广智调到外府。原先尚存些恼意,实因外府月薪稍不及内院。但广智禀承小石头的意思,非但没扣薪水,更且加了少许。如此一来,王府旧属忠心更增。自小石头威名远著,声震华夏,往日的这些旧属更是兴奋倍加。
此刻,虽见小王爷在一位美丽大方的红颜面前吃瘪,但胜施的柔柔深情,即便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又何尝不是?不禁为小石头感到高兴。心想,赵家一脉单传多代,总算这任王爷风流多情,多年后,一花多枝,子孙满堂,那是铁钉铮铮的事。
马车徐徐,响铃当当。
一辆驷驾马车缓缓走在大道上。途边百姓见着车厢上的赵家标记,无不尽速让路。
这会,小旦极是乖巧,因为熟知自家小姐的心思,自不会干出一些破坏情调的恶心事。很是机灵地坐在车辕边,并未跟进车厢。至于金环禹等几人,策着马远远的掇着,尽量留块静谧的空间给小姐和王爷共处。
车厢内,胜施与小石头分左右坐着。一个美眸紧凝,一个鼻尖微微出汗,左右难受。又是半晌,终由胜施打破这宁静滞固的气氛,问道:“王爷是嫌妾身拉你上车,所以生怒了么?”
“不、不,怎么会?胜施姑娘唤我上车,固我愿尔。”小石头慌张地答道,无意间还咬文嚼字了一句。
胜施觉得甚是好笑,以袖捂嘴,噗嗤一笑,道:“依妾身看不然,若真如王爷所说,为何上车至现今,王爷一句话也不说,分明对妾身很有成见。”
小石头感到这下误会大了,忙道:“那里,只是……”
“只是什么?”胜施顽黠地眨眨眼问道。
“只是见姑娘艳光照人,我想起当日初会姑娘时的情景,所以有些出神。”情急之下,终于被小石头凑了个理由。说出之后,也颇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得意。
“是么?”胜施笑问,又道:“那会王爷乔装成雷府家丁,妾身真是大吃一惊。”见小石头一愣,续道:“不过王爷当时假扮得好像,起初,妾身也未看出来。直到王爷对出伊大学士的联句,妾身方是肯定。”
“哦!”小石头想,原来当初她已当我是震北世子。
谈笑几句后,先前的局促骤然散去。胜施在待人接物方面本就教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再者,小石头因前世记忆,又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男女谈话。不觉间,二人愈说愈是高兴。一个开合自如,笑谈阔论;一个举止大方,轻笑嫣然。
与此同时,望着小石头的笑眉乐颜,胜施瞬间竟觉有些恍惚,仿佛二人再无半点隔阂。不觉道:“王爷,你会要我吧?”问出之后,竟自大羞。
然而这一质疑,又不得不问。
自打由寻欢阁被他领将回来,始终没得到确切的答复。尽管前日有过一番小小的试探,但女儿家便是如此,若没亲耳听见,总觉有些不快,也不放心。趁这回气氛融洽,情不禁地便问出了深藏心地的迷团。
小石头瞠目,一时愕然以对。
瞧他这样,胜施也是怔忪,心想,难道他从未有过要我的心思?
久久后,小石头微笑道:“胜施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你如此有才干,又这么漂亮,如果有你帮我处理谍报机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胜施问得是情感,他问答的却是事业。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冰清,有了璺儿、倩儿,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邓蓉。尽管,已经不能带给她们一心一意的爱,但也不想再寻一人来分享去给她们的爱。所以,在明知胜施心意的状况下,他依旧刻意地顾左右而言它。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心软或多情,再带给她们任何伤害;在他脑海里,只有当年在摩天峰后花园内,初会冰清时,所看见的淡淡忧郁;还有璺儿和自己处身重围中的坚定不屈;更记得邓蓉所留信笺上那无尽的哀伤。
只是在他回答之后,胜施忍不住潸潸泪下,诚没哭出声音,不过那无声的哀恸却比有声更来得让人揪心。
二人默默地坐着,谁也不说一句。
小石头脸上仍然保持着尤带三分疑惑的神色,但他心里亮堂得很。胜施适才还笑如春花的美靥上,此刻竟而额蹙眉凝,显然正在伤心。
这时,她霍地臻首轻抬,用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凝视着他,轻声细语地道:“王爷,妾身谢谢您的赏识,也谢谢你愿意收下金环禹他们……”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心中很酸很痛,好不易舒了口气,待觉稍缓之后,又道:“妾、妾身会效忠王爷的。请王爷放心。”
小石头听完,觉得很欣慰,也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没甚错;毕竟爱是自私的,任是古代还是现代,换成任一女子,均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搂着旁的女子,躺在别人的床上。原本他的愿望并不大,只求冰清一人尔;能和她一生一世,开开心心,种种花,浇浇水,此生足矣。
可惜事情的演变以及阴差阳错的命运,使得自己身边的女子越来越多,到现在,诚还没到焦头烂额的地步,不过,他已经极力在避免这种恶化。渐渐的,蓦然发现她眼泪不再流淌,不禁更是安慰。寻思,她终究是个坚强的女子,不过须臾,便缓了过来。
他想是想得挺美,殊不知,却忘了哀极之下,有句泪干肠断之语。此刻,胜施伤心得已无泪可流,眸子望出,先前色彩明亮的一切,如今,仿佛即变得灰暗起来。朦朦如死光一片,再无半分生机可言。
与此瞬间,小石头抬起因愧疚,而始终垂下头颅,想说两句安慰胜施的话。
陡然,一股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坐在面前的胜施似乎已经死了。虽然,她的呼吸仍在继续,依旧闻得到她的心跳脉搏,但《太素心境典》的玄微功效,让他感应到,眼前的胜施宛若已成了一具空有美丽外形的行尸。她的魂魄,她的意识,似乎正在飘散……
仓忙中,再顾不着什么避嫌,什么专一。一下拉过胜施的手腕,细细为她诊视。只是胜施这回,早已失魂丧魄,被他一拉,顿时躺在他怀里,也没甚羞意,直如一个木头雕琢出美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茫然无知的看着。
她原是一个很能忍受寂寞的人,也是一个极为坚强的女孩。她可以为大周的统一奉献青春;也能为属下的生计,抛弃名节;然而数年颠沛流离,强颜欢笑的日子下来,早已厌倦了繁华背后的无尽孤独。时下,但想一心一意随着小石头过活一生,无论是乐抑是苦,总之是自己的抉择。可惜的是,当一个女人处处示爱,而男人又处处回避的时候,的确比死还要来得难受。
半晌之后,小石头松开她腕脉,没觉出有甚不妥,气血的运行依旧安若。再看向那张哀伤的脸,一时竟觉心疼如绞。道:“胜施,胜施……”原道她不过是随风之举,却没想,待自己竟如此深情,此刻不禁为自己适才的拒绝之语暗感后悔。
连续唤了数声,胜施缓缓地抬起头,就如看个陌生人一样,喃喃如自语地道:“王爷,别叫我胜施了,我姓薛,名凤芝。您以后就叫我薛凤芝吧!”
“薛凤芝?”小石头觉得突然,不解胜施为何向自己说出以前的名字。又道:“那你爹你娘,还在么?”心想,如果胜施的爹娘还在,就一起接来,让他们代为开导,开导。
胜施无意识地答道:“全死了,他们全死了。爹爹是病死的,娘亲是饿死的。”
听到胜施的娘居然是饿死的,小石头诧异万分,以前看《大周历年记》记载,近三十年来,大周似乎从未有过什么灾年。怎地胜施姑娘的母亲竟会饿死?思忖间,俯首望她,不禁愈发内疚。一张原该是风情万种,宜嗔宜喜的绝美容颜,此刻竟是苍白如灰。分明她人虽活,心已死。生来淳厚的他,实在不忍心胜施如此悲痛下去。
忙道:“胜施姑娘,我……我接受你就是,你别这样,别这样啊!”
一个时辰之后,小石头陪着胜施在普化寺烧完香后,又自在寺中转了一圈,特别在闻仲像前站了片刻,但始终毫无所获。不禁灰心至极。不过,胜施却是情绪极好。自在马车上亲耳听到他愿意接受自己,她的心便活了,魂魄也重归肉身,再看外面,即便深秋苍凉,竟也觉春意盎然,生机处处。
看看天时,已出来许久,小石头无奈而回。因原先的打算,并未完成,一路上甚觉郁闷。胜施也很是乖巧,再没用烦心的话去打扰他。不觉,走了大半路程。小石头想起若无法和天界的截教群仙联系,万一洛阳大战,即便是胜是负,都让人担心万分。胜的话,玄门必会迁怒于天界的截教弟子;负的话,一切也就无须再说了。想到这里,不禁唉声长叹。
胜施道:“王……石大哥,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让你愁着如何向她们交代啊?”
小石头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很忧愁的样子?”说着,胜施露出一副煞是担心的神态。
小石头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哦……不如说说你小时的事。怎么样?”他并不想让人为自己过分担心,尤其是深爱自己的人,他更不忍心。总觉得,自己都还未带给她们幸福,又如何老教她们担惊受恐。何况,他对胜施适才所说的家事,也颇感兴趣。
胜施点点头,思虑了会,道:“我爹以前也是个官,不过并不大。后来得罪了朝中权贵,便赋闲回乡。原本我家薄有良田,也算殷实,日子虽不富裕,却是快乐无比。可惜好景不长,爹爹不久身染疾病,便溘然长逝了。而娘和我因为族中叔伯的欺负,不能再待家乡,便来到了汴梁。刚开始,娘为富人家做些针线活,尚能勉强维持生计,可是,由于爹爹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委实过大,没过多久,她眼哭瞎了。为了娘,我……我……”
“怎么不说了?”小石头很是奇怪,看着她,忽发觉她神色赧赧,猛想起,她定是那会与人签了卖身契。想到这里,不忍她继续回忆以往的苦楚,用力地搂紧她,道:“凤芝,别说了,以前的事就忘记吧。我会对你好,我会珍惜你一生一世。”
胜施流着泪,能听到这么一句话,纵然眼下死去,也觉心甘情愿了。又道:“其实,是我害了爹爹。记得小时,有位算命先生为我测字,说我桃腮杏脸,又八字属水,长大后无疑是个迎来送往之女。爹爹不信,一怒之下,打他出去。不过,虽说这样,但此事在爹爹心中总是一根刺。所以,他从不让我打扮,更不让我买什么胭脂水粉。只可惜,有一次,我仍然不小心的让爹爹伤心了。”
“怎么伤心了?”小石头这会儿只想做个优秀的听众,他知道,若不为胜施好生开解一番,她的心旌永远都不会真的快乐起来。
胜施悠悠一叹道:“有一次,我和爹爹在后院散步。爹爹见了家中的一棵梧桐生得愈发粗壮,一时上了兴致,便吟了一个上阙,说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我在边上心中一动,便答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爹爹听完,起先很是高兴,又拍手来又是笑。可没多久,我发现他脸色一黯。自那以后,我便再未看见过他的笑容。没过多久,爹爹便……便……”说到这里,心下一酸,清泪直淌。
看得出,她对父亲的逝世,一直很内疚。小石头搂着她,慰道:“人总有生死,单须活着快乐就好;况且,我相信,你爹爹也不愿意你总是这么悲伤。来,笑一个……”托着她的香腮,极是温柔。
胜施把头窝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瞬间,感到很是充实。不觉呓语道:“石大哥,我现在不是做梦吧?”
小石头抚着她的香背,感受着那柔嫩,鼻中闻着淡淡的处子幽香,心道,原来凤芝的表面看着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柔弱。想着想着,愈发怜惜无比,也搂得愈加紧了。他明白,胜施痛苦的正是自己当年的下阙诗句。原本她父亲就担心自己的女儿将来会成为歌舞伎,不想她随意的联个下句,偏偏有迎来送往之意,也无怪她父亲郁郁而终。
念及此处,长叹一气。时也命也,虽有人定胜天之这句话,然而你若无超凡的力量,又如何去胜?
正文第204章疑团莫释
茫茫然,不觉又是几日晃眼。
由于刘家的极力,再加王、邴、项三家的坚定立场,尽管庞家颇有异议,但小石头登基为帝已是毫无疑问的事。所以固然他尚未正式宣布加冕,也未向天下万民公布此事,但朝中大小事务,已基本由他决断,成了事实上的帝皇。
然而仁秀帝的丧事,枝节之多令人头疼难耐;再者楚王挥军连克十二关隘,囤兵洛阳,原震北军副帅楚虞领兵十万独抗百万秦师。一时间,无论是内是外,均让人恨不能再生双手双腿。
碌碌之余,小石头头一次遇到这等紧急的内外国事,再者他素无这方面的专长,数日下来,几致案牍劳形,精神崩溃;若非有老丞相以及广智在旁滴水不漏地为其打理,当真让他慌手慌脚,头昏脑胀。
这一刻,他才醒悟《道德经》上为何有治大国如烹小鲜之语。管理一个国家,不仅需要当政者有雄才,有大略,更需要丝丝入扣的处事方式,无论什么事,皆要细针密缕,万不可粗枝大叶;就算与臣下说话,也须句斟字酌,遇到难以回应的,便以水磨嘴皮,予以应对。
不过,仁秀帝的丧事依然最为麻烦,除每日三设奠要亲行礼外,又需缟素满身,朝夕哭临;之后,便是斋宿,更由皇后下懿旨,无论官家或是百姓,举凡歌舞宴乐,还是嫁娶寿辰,百日内禁止操办。若违反者,轻则充军边关,重则满门抄斩。量刑不谓不大。
小石头原本稍有意见,总觉为一人之丧事而耽误天下万民,未免太过。然转念想,妄说是古代君主,即便前世的民主社会,若一国元首死亡,全国人民尚要为之哀悼。念及此,倒也心平。好不易等到上尊谥庙号,梓宫奉移山陵,他是大舒一气。接着,国事索性扔给老丞相,一心扑在了教务上。
所谓教务,实质便是首先在江湖上正式打出截教的牌子;其次,是与无极岛、刀庐两大宗派连起手来,一同向大周境内的佛玄两门发起了强大的攻击。特别是禅宗少林,更是三派齐上,威逼他们迁出周境,否则,格杀勿论。
原本姜神君提议,尽灭少林;但小石头认为有伤天和,而且,禅宗少林向是武林正宗,又与昆仑交好,若真下了毒手,只怕两位师叔都要寻上门来。所以,他极力主张和为贵,以力量逼迫他们远遁。
与此同时,又偶尔地救回了昔日同伴小柱子。这会儿,小石头终于知道,小柱子其实并未出家,反而始终被少林僧关在后山秘洞。
说也好笑,当小柱子到了汴梁,见到记忆里呆头呆脑,目下却是蟒袍罩身,英姿威武的小石头时,竟而吓晕了过去。小石头念他在少林吃了甚多苦,自己又糊里糊涂地代替了他的圣子身份,索性要他成了教中弟子,并传授其修罗阴罡,打算好好的培养他,并补偿他多年的囚禁之苦。
囿于三大绝地首次联手的一连串闪电打击,再加禅宗少林也避之三舍,大周境内的武林宗派为之一肃。凡与佛道有牵连的,一律被驱除出境,而素无干系的门派,则在三大邪道的绝对势力下,选择俯首称臣;至于顽固不化者,小石头倒不迂腐,也没一昧的放纵,结果是满门诛戮,一个不剩。
为此,大周江湖一片腥风血雨,同时,境外的佛道两门更是团结一致,誓要灭魔。
经过这段时日,小石头也明白了姜氏的实力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巨大。先不说无极岛是姜氏的支脉,其实那刀庐也是同样性质。无怪,隗斗叫什么共工,而当日陪同李济道来访的刀庐高手,却叫狄祝融。原来,姜氏内部的职权划分,依然按照几千年前炎帝和蚩尤时的官职。
其间,奚方抽空,教了他帝王之术的第一秘诀藏相。何谓藏相,其实就是即便你包藏祸心,也要不露神色;纵然你有雄飞之才,也须韬光养晦;而在你有难言之隐,做下负恩昧良之举时,更需要满口价的仁义道德,以此掩盖你的肮脏。
当他看到奚方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再听到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他对所谓的帝王之道已然深恶痛绝。做皇帝的居心险恶,面目可憎那也罢了,偏偏还要作出一副心怀天下,仁被万民的圣人模样。如此作虚伪面,怎生对得起天下人?所以,他断然否定了奚方的教导,并道:“皇者乃为天下民谋福祉,以仁待,以德教,倘若自己失德寡仁,又如何靦颜在位?”
听完他的胸臆,奚方也未再加劝阻,只是微微一笑,道:“王道自在人心,王爷既有此见,奚某无言,不过,天下事真若只需仁德二字,王爷又何必执掌百万大军?而截教当日又何会惨遭灭门之祸?”话罢,飘然而去。
小石头愣愣地望着他背影,摇摇头,不觉有些恍惚。心道,仁也罢,奸也罢,只要我诚心待民,终有好报便是。
这一日,郑恩率领的征汉大军返师汴梁,小石头亲领百官出城相迎。
两位结拜兄弟在城门相遇,郑恩跃马下拜:“末将郑恩参见王爷。”跟着,随他一同出征的奚方、孟广以及宋仁等人,一起俯首叩拜。
小石头口呼大哥,刚想上前搀扶,姜神君微微一扯,示意不用。
小石头无奈,收回跨出的脚步,道:“诸位起来,起来……”十数日来,小石头觉得皇帝并不好当。暂不说事务之多,以前压根不敢想像,单是从前的那些好朋友,好兄弟,如今一个个仿佛都疏远了许多。望着满地跪倒的人儿,前后左右,却独有自己一人站着,无言的苦涩,悄悄布满心头。叹一气后,大声道:“诸位,快快起来……”
哗啦啦一声,数万人同时起身的景象确实壮阔,但他没感到一丝的欣喜。
郑恩朝他看看,心下道,眼看石兄弟就是未来的皇帝,竟还记得我这位大哥,可我……
这时,奚方上前,手捧锦盘,上面置一玉盒,道:“王爷,此乃北汉国的鼎玉龟符。”
即便早由战报上得知,鼎玉龟符已取,但亲眼见着,依旧让小石头惊喜不已。命随身太监接过。道:“奚先生随军远征,辛苦了。来,来,大伙进城,本王酒宴已备,就等诸位功臣同贺了。”
大伙乐起,寒暄几句后,簇拥着他向王府而去。
囿于小石头已是准皇帝的身份,虽仍不在宫里住宿,但处理国事或召开会议,已在皇宫。不过,由于君丧忌日,是以今趟的庆功宴会,只能摆在王府。而且,菜色方面还不能太过丰富,就算酒水,也不能太烈。按理说,其实小石头的庆功宴已属违旨,只是他目前已如嗣君,直待吉日加冕而已。因此,倒也没人指责。
只是像孟广等这些军中粗汉,原就喜欢大块肉,大碗酒;似此淡而无味的酒宴,着实觉得不怎过瘾。而且,令他颇为怪异的便是,一直嗜酒的郑恩此番仅饮了少许,且宴席之上,始终心事忡忡,偶尔与他说话,更是恍惚走神,根本看不出原先的豪爽模样。
小石头道他是累了,便说目下不过接风宴,待到晚上,还有一场大的庆功宴,不如早些散去,留着肚子好晚上吃。大伙一听,哈哈笑起。
待宴会完毕,小石头唤过奚方、广智以及一干天罗诸人,回到日月轩密室,打算先睹为快那鼎玉龟符。取出玉盒,轻轻掀开盒盖,只见盒里躺着一枚手掌大小,通体镂空的玉符。说它是玉符,却又不然,中间圆圈里分明嵌着一只色作七彩,做工古拙的金属玄武。蛇头龟身,栩栩如生,周围又缀以晶莹剔透的玉精,端得精美异常。取在手上稍作晃动,玉光流离,郁勃盛晶,委实教人爱不释手。
大伙凑在一起,凝目细视。
小石头笑道:“此番能取回鼎玉龟符,奚先生功劳甚巨。”
奚方忙着谦逊,连道不敢。
小石头又道:“今日高兴,索性取出另外的龙章印箓和朱盘玉敦,让大伙瞧个够。”
大伙轰然响应,实因这鼎玉龟符着实精美,固然胡长老这样素无审美观的人,也觉赏心悦目;何况,四大印章能克制天庭的事,天罗高层无人不知。眼下,四中有三,只待多宝道人拿回西秦的金镶玉玺,便可大功告成。如此振奋人心的喜事,自然倍加欢欣。
小石头话罢,已从浑圆戒里取出龙章印箓和朱盘玉敦。天罗诸人之前见了鼎玉龟符,纵知晓印章有四枚,但总觉得,若论做工精美,只怕世上已无别物可以胜过。不料,自见了龙章印箓和朱盘玉敦,又是一阵赞叹,人人为数万年前,居然有工匠雕琢得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印章,感到万分佩服。
然也心下存疑,想那天庭实力何等厉害,不说那些法力无边的神仙,单只上百万的天兵天将,聚在一起就是一股难以抵挡的强大力量。而自己一方,却用这小小的印章去瓦解他们,未免教人不可思议。
时当众人争相观阅,忽闻有人在外禀道:“王爷,天上有人在打斗。”
大伙一惊,以为玄门群道不待开春便寻上门来,当即纷纷离座,走出室外。
抬头望天,却见湛蓝天际,适有四条人影各驾白云,你追我逐,兔起鹘落,斗得甚是激烈。众人凝神细视,发现其中二人赫然便是前番至禁宫,下挑战书的那两位仙人。
胡长老道:“又是那两个死牛鼻子。咦?那人好厉害,居然以一对三!”
小石头突然道:“哎呀,是多长老。”大伙明白,他所说的多长老,便是截教道祖的大弟子多宝道人。见他一人独抗三位玄门仙人,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担心。
胡长老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说话间,只闻“嗖嗖”几声,姜神君腾身跃空,直奔而去。跟着,小石头撮唇一哨,唤来小禽,不等它落地,即乘之往天。
胡长老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又回过头看看众人,道:“唉……眼看有人都欺负上门了,咱们偏偏只能看着。”众人脸一红,无论是四大天王抑是天罗教的各位长老以及诸多堂主,往日均是武林上跺脚颤山河的人物。遇着今朝如此有心难施的情形,确实又气又恨。只是被他当面讲出,却觉惭愧不已。
姜神君与小石头一前一后飞上天穹,许悠与晁错瞧得分明。想起那夜的念力攻击,便觉心惊胆战。也不待小石头近身,慌慌张张地便拖着另外一人急速地飞走。
这下,倒是让小石头等人愕然不已。
多宝看见小石头,很是高兴,笑道:“教主,你的坐骑愈发神武了?”他这话倒非恭维,小禽原就是大鹏金鸟,诚无祖先扶摇九万里的雄风,但一连服了两颗极品仙丹后,随功力猛涨,身躯比它父亲还要大了一倍;双翅展开,比当日的两头巨鹤尚要威风得多。
其时,天空湛蓝,万里静默,仿佛明镜一般。但处身高空,依旧觉得天风呼烈,罡气劲卷。小石头暂失功力,甚是不便,笑道:“多长老,敌人已退,有事不妨下去再说。”
“教主说得是。”多宝颔首,随同一起落下云头。
到了地上,小石头急忙为之引见。
多宝并不认识天罗诸人,但不过大伙对他早已闻名。更何况,多宝也算是天罗教的开宗祖师。是以,举凡在场的天罗教众,无不毕恭毕敬。多宝喜笑颜开,显然对大伙的恭谨极是满意。说不得几句,众人再次走入密室。
多宝道:“教主,此番去长安,幸不辱命。”
小石头道:“单见玄门仙人一路追杀你到汴梁,便知你定然事成。”众人一听,心想也是。若非这样,除非那几个仙人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否则,岂能心不甘地追到汴梁来。当下是哈哈大笑。
多宝笑道:“刚才那三个家伙分明是天界下凡的玄门金仙,不过,我没尽全力,直是边打边退,以防让他们生了戒心。”
广智道:“前辈说得甚是,如今咱们的实力不宜与他们硬拼,只有智取一途。最好他们看不起咱们,那才大好。”大伙纷纷颔首,无不赞同。适才的有心无力,让他们丧气不少。心道,若到时斗将起来,玄门人人升天,而咱们却只能在地上看着,的确教人难受。
姜神君忽道:“多宝前辈,咱们适好在观赏另外的三大印章,既然金镶玉玺也到手了,不如取出一同观看。”
“不错,不错……”大伙附和。
多宝微微一笑,手一展,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章已置于他手心。奉到小石头跟前,道:“请教主鉴别。”
小石头接过,稍加浏览,这枚印章也是玉制,只在上方另用一种不知名的金属,雕琢了一头的金虎。昂然翘首,四爪贲扬,极是威猛。小石头把另外三大印章取出,放于一处。对姜神君道:“神君,眼下四大印章既已到手,原是可喜可贺之事,只是如何用法,还望神君告知?”
姜神君摇摇头,道:“四大印章可以对付天庭,此事原记载在本族的石壁画上。但说如何使用,上面也未详加说明。这样吧,先把四枚印章各按原先的方位摆好,看看会否有甚异变?”
依他所言,四枚印章按东南西北四相方位排置。
过了会儿,不见动静。大伙面面相觑。
姜神君老颜一红,道:“教主,你试着灌些真气进去。”
小石头摇摇头,看着多宝道:“还是多长老来吧,本座被那蚀阴害得失了法力,此刻用什么去灌。”
多宝闻言,诧异地望望他,也不说话,双手并指,运使法力。两缕细白色的精光,犹如激电,直刺而出。
这当口,人人睁大眼睛,紧张万分。只可惜,多宝的法力点出,却只在四大印章上泛起一阵涟漪似的波光,荡漾须臾,即湮灭不见。
大伙怔愕。刹那间,竟无人开口说话。要知道,截教能否战胜天庭,众人的希望实已全盘寄托在四大印章上。何曾想及,居然遇此结局,不免人人沮丧,失望不已。
半晌后,多闻喃喃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众人无语,不过,他的疑惑也是大伙心中的迷团。
又过一会儿,小石头突然笑道:“本教能否兴盛,原本诸位皆寄于此。不过今日既无异像,想必也是命时。常言道,善恶有报,天地有知。未来我教是胜是负,其实并不重要。紧要的是,看大伙有无尽力。只要我们竭力以赴了,那便还是豪气干云的好汉子;如果因为印章的事,而畏首畏尾,失去信心,固然活着也属偷生。想必大伙也不愿担此臭名。”
“不错,教主说得甚是。而且,四时轮序,天之正理,纵雪遮穹庐终有春回之刻,难道玄门一脉还真能猖獗永远不成?”广智急忙接口。他看出天罗教众在此瞬间,由于四大印章未显奇异,士气沮丧。又闻小石头出言打气,当即附声而合。
多宝也道:“诸位不必忧怀,我此番去长安取这物事的途中,随便也寻了几位帮手。相信不多日,他们便会前来汴梁。而且,趁此战前空暇,我也可传授大伙本门心诀,就算时短功浅,但功力能有所增长,还是好的。”
小石头道:“多长老此议甚佳。我还留有些兜率宫的仙丹……”说着,取出一只紫金葫芦,递予多宝,道:“多长老,这个便交给你了。”
多宝也不客套,接过后,喜滋滋地道:“我原还担心大伙的功力增长不高,如今有了仙丹,相信在两教大战的时候,大伙臻至天境或仙境,都大有可能。”
此言说出,天罗诸人登时意气风发。他们丧气的只是玄门仙人无不会飞,而自己等人却只能在地上干瞪眼。如今,多宝既有能力,让他们在短时间达到天境或仙境,那么这一切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多宝又道:“旁人修道,苦的是功力,咱们眼下却反之,如今愁得是诸位到时没有趁手的兵刃。”
胡长老道:“前辈,这有啥愁的?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俟那时,咱们一涌而上,但凡看着嚣张跋扈的,往死里打便是。”
多宝瞪他一眼道:“放屁,你那是什么话?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习武到了一定阶段,都无须惧怕人多;你以为修道人是江湖卖艺啊?”
胡长老面色讪讪,对着本教的开教宗祖,他纵有千言万语可以狡辩,也不敢胡说八道。
小石头一笑,想起二师傅当日留给自己的许多小玩意,道:“多长老,我这里倒有些兵刃,你看是否合适。”说着,浑圆戒朝外一倒。只听得“稀里哗啦”的乱响,地上顿时多了一大堆的长短兵器。
这些兵器长长短短,粗细不一,品种之多,教人看得眼花缭乱。不过,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诸般兵器无一铁锈,俱是闪闪发亮,明光赫赫,更有股子摄人的寒意直侵人骨肺。
多宝怔了余裕,放声大笑:“够了,够了,万没想教主留着恁多宝贝。哈哈……”
晚上的庆功宴依旧摆在震北王府,不过客人比中午多得多。除远征北汉的十数位将军以外,另有项猛、邴占元和王家兄弟这些豪门新贵。当然,刘老丞相那里不管他有空没空,也礼貌地送了张请柬,只是没来而已。
此番宴会,小石头吸取了中午的失败教训,也不管君忌不君忌了,只要将士们高兴,能得到应有的犒劳,他那去关心这种闲事。何况,宴席摆在王府,也没人会弹劾自己,也决计不会有人敢闯将进来。所以,晚上的宴会气氛可谓热闹无比。孟广、宋仁等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其间,王家兄弟和邴占元仅是浅尝即至,项猛原就向往军旅岁月,若非项家仅他一位后裔,当年其父在世,他便嚷着要投军。此刻见到孟广等的豪饮海喝,情不禁地佩服由衷,与之投合不已。待宴会结束,更吵着要小石头允他参军。
小石头一笑置之,派护卫驾马车送他回府。等到客人一一告退,他发现竟独有郑恩一人依然坐在席上,独斟独饮。诧异地走近,一把按住他手,道:“大哥,小弟知道你嗜爱杯中之物,但过多伤身。”
郑恩眼眯眯地抬起头,看看他,手一甩,道:“兄弟,别拦我。”刚想举杯,又被小石头按住,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恩浑身一震,继而呢呢嚅嚅道:“没、没事,没什么事……大哥会有什么事?”看着小石头的炯炯眼神,口舌艾艾,面色泛潮,忍不住低下头,竟不敢再望。
“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有事。自中午的接风宴,到刚才的庆功宴,小弟便见你闷闷不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石头与他尽管实际的交往岁月并不长,前后相加不过数次,但郑恩的豪爽、耿直,始终让他深喜不已。尤其当日御花园里,郑恩甘冒欺君之罪,也要瞒着仁秀帝;这般兄弟之情,着实让他感动万分。在他心里,也早当郑恩是自己的亲兄长,是一位可托生死,可剖心旌的好大哥。
如今见他愁眉苦脸,又如何放得下心来。
所以,等郑恩再次抬头,所看到的眼神里,不仅是迫切的探询,更有无尽的关怀。二人就这么凝视半晌,一个极想晓得自己的拜兄到底有何心事?一个却是左右为难,心压千斤。
过了久久,郑恩忽然咧嘴一笑,道:“兄弟,我会有什么事?分明是你多心了。来,来……你可愿陪大哥我喝上几杯?”
当他突然展露笑容,小石头便知道,今晚肯定是得不到答案了。然心中的执拗和关切,又教他不想这么简单的放弃。旋也笑道:“嗯,大哥,小弟今晚便舍命陪你了。”
“好,好兄弟……大哥今生今世最大的骄傲,就是结识了你这么一位好兄弟。大哥,大哥我开心啊!哈哈……”郑恩说罢,举起了杯中酒,双目紧紧凝视,眼角间隐隐带着泪痕。
他半醉半痴,似疯带癫,小石头也吃不透是酒水的痕迹,抑是真的泪水。当下拿过一只酒杯,斟满酒。
“大哥,小弟也是一样。”
二人用劲地一碰,各自“咕噜、咕噜”的仰脖而干。
郑恩喝罢,哈哈大笑道:“兄弟,爽快,爽快……”嘴上念叨着,又自一杯。
小石头跟上,陪他干掉。
二人杯来盏往,仅是须臾,桌下又多了数只空坛。这会儿,眼看郑恩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坐在自己对面,连斟起酒来,也时而泄在杯外,显然醉得不清。小石头道:“大哥,其实兄弟看出你有心事,你……”话犹未落,自己酒劲也上了,噗嗵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便在他堪堪醉倒的时候,郑恩起身,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石头,也不说话,只是叹了一气,大步走去。到了门口,见有侍女侍侯在外,便吩咐她们扶王爷就寝。说完,扬长而去。月光下,背影苍凉,长发飘扬,步伐却是坚定无比。门口几位原天罗教的侍女,竟自看呆了。
正文第205章揽辔中原
躺在冰冷地上的小石头忽然周身散发出几缕浓浓的雾气,眨眼间,便把他悉数围绕。待使女进来,那还寻得见人影,不由失声大叫:“王爷呢?王爷上那去了?”恐慌的尖呼声,传遍王府。
“教主,教主……”
小石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一看竟是闻仲。当下一骨碌爬起,道:“闻太宰,我正想找你。”
闻仲穿了身寻常之极的长袍,不比上次那么威严凛然,不过却添三分和气。笑道:“属下知道,这不就赶来了么?”
小石头也不废话,把当下的情势一一说于他知晓。
闻仲一边听,脸就一边垮,到他说完,只见长眉纠结,嗤嘴长吸,过好久,方是吐出一气。又自沉吟半晌,才道:“教主,你行事好不慎啊!”
小石头一怔,继而神色赧然。闻仲之言,的确不错,原本截教之谋始终在暗,孰想由于那该死的神之珍珑,居然惊动了上天,又让两位金仙晓得了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截教不想公开都不行了。说来说去,皆怪自己不好,非要去触动那神之珍珑。若当日不至伏羲陵,暂不说刘副将不会因而殉公,单是玄门双仙想知道谁使用了太素神力,只怕也会寻上好久。
闻仲又道:“罢了,事已至此,再责怪教主也徒枉然。”顿了一下,接着道:“教主,眼下只有舍车保帅了。”
“舍车保帅?”小石头惘然。
闻仲点点头,道:“你已有玉清天神君之职,眼下趁玄门还没打到这里,不如与属下一同上天暂避一段时日。待风声过后,再复回来,重招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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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小石头断然否决,脸色激得通红。
闻仲愕然,问道:“为何不行?”
小石头道:“我若走了,那教中弟子怎么办?”
闻仲道:“目下情势危急,那还管得了他们?一旦玄教打上门来,那是人人皆亡,决计没有活得份。所以,唯有趁现在,属下先带教主回玉清天躲上一段日子。到时,反正有长生大帝在那,无论凌霄宫抑是兜率宫,都没人敢来寻你。岂不绝妙?”
小石头直听得心神俱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道:“闻太宰,你还是千年之前,一心保殷商,最后碧血洒丹青的闻太宰么?”
“教主,你这什么意思?”闻仲诧愕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呵呵……哈哈……”小石头先是冷笑数声,接着索性放声大笑。
闻仲云里雾里,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是疑窦满腹地瞧着。
当讥嘲味十足的笑声戛然而止,小石头正容厉颜道:“闻太宰,枉你为截教弟子,枉你为天上雷君,枉你为天下百姓心目中铲奸除恶的正义化身。你知不知道,本教历经千年,才有这么一点实力,才有这么一点希望,眼看事到临头了,你居然要我撒手不管,躲到玉清天去?那我躲上去了算什么?战略转移?保存实力?我告诉你,这叫畏死逃避。数十万的弟子,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瞧着玄门中人把他们一一诛尽?那我这教主算什么?我以后还有脸当教主么?”愤怒之余,一番话铿锵着力,严词铮铮。
他双目熠熠地盯着闻仲,直道他定会羞愧地低下头来。不想,闻仲反而也是笑起。这下轮到小石头或然不解了。
闻仲开怀大笑了片刻,道:“教主,你以为属下当真会这般无耻么?”说着,神色一正,略带悲怆地道:“当日你在无尘园也听到天庭群仙,是如何欺负我们这些截教余神的。就为碧霄仙子的名字与轩辕后裔碧霞元君相冲,便要仙子改名。似此莫大的委屈,你以为,我们会不愤怒么?”
“那……”小石头刚想说话。
闻仲打断道:“属下适才所言,只想试探下教主的决心。其实,地界的乱像以及七星骤然消失的事,我们早已知道。此番前来,正有一好一坏两条消息告诉教主。”
“哦!太宰请说。”
“属下先说坏的吧。自教主在伏羲陵弄出大动静后,天庭便已开始征集兵马,正准备遣李天王下界除妖。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找到原因。想必教主的事,晁错与许悠二位天师还未及上告。”
小石头点点头。
闻仲又道:“好消息便是。据闻由于西方海洋,倏然浮现一片大陆,原有的大陆海岸灾劫重重,已经死了不少平民。西方天皇大帝颛顼一怒之下,只道此劫是中央天庭故意为之,目的为了打击西方天庭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所以,颛顼帝下了圣令,召集西方下属,陈兵天境,要禹帝给个说法,否则,就打上凌霄宝殿。”
“颛顼帝如果打过去就好了。”小石头不无遗憾地道。
玄门在凡尘俗世的力量,他倒不怎忌惮,最怕的就是天庭忽然派下无数的天兵天将以及兜率宫那些老而不死的金真仙人。这样的话,自己一方铁定没得活路,即便多宝再能打也无用。毕竟玄门真正的厉害人物,眼下都在天上。反之,截教道祖独剩元神,且毫无自由地被禁锢在上清天,原先那些呼风唤雨的弟子,死得死,散得散,剩下的也是被剥了肉身,消了大部分的力量,在天庭做个闲职。两相一比,实在教人没有半点信心。
正思忖际,闻仲笑呵呵道:“颛顼帝的百万天兵虽还未与中央天庭打起来,但是禹帝为了中央天庭的威严,却昏头昏脑地并不打算解释。且联络须弥山的大日如来,要他派僧兵襄助。不曾想,僧兵在途中,又遇上了一群奇怪的人物。双方大战一场后,居然不分胜负。”
听到这里,小石头暗想,能公然派人狙击须弥山僧兵的只怕也就菩提老祖了。
“所以,教主,你只有趁现今天庭大混乱的时候,尽快消灭俗世的玄门力量。时今这个局面,只怕你们在地上打得再是混乱,天庭也派不出人来阻扰。”闻仲喜滋滋道。
“不错,就这么定了。”小石头攥起拳头,大喝一声。
闻仲道:“教主,该说的属下业已说完,接下来,俱看你的了。另外,属下会派几位雷府诸将以及截教道友,偷偷下界助你。最好,在下界便除掉那两位天师。不然,等他们一上报,只怕兜率宫的太上会继续遣人下界。如此便糟糕了。”
“嗯,有太宰派来的人还有多长老这位混元金真襄助,我就不信除不掉两位金仙。”
两人互相对视,在对方的眼睛里,均看到了一种视死若归,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闻仲突然笑道:“好了,就先谈到这。教主的侍女在外面急死了。”
“外面?”小石头这时才开始打量自己到底在那?只是没等他看,直觉眼前光线急速地幻化,只一眨眼,再看,原来自己还是站在原先的宴会大厅上。耳中,传来闻仲的声音:“教主,保重。”接着便是侍女们的惊唤:“王爷,在这……王爷,在这……”
入目而来的便是广智、神目、姜神君等由外奔进的身影以及一张张关心倍至的面容,又过一会儿,宋仁等这些往日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雷府家丁,一个个也奔将进来。待望见小石头,人人长舒一气,如释重负。
小石头内心温暖,微笑道:“适才有些事,出去了片刻,是丫鬟们紧张太过了。”话音甫落,脑海里传来蚀阴的话语:“小子,如今越发厉害了,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小石头脸一红,欲待辩解。却闻蚀阴又道:“小子,时辰早过了。若非看在龙儿面上,本大人那有空与你罗嗦。睡去吧你。”
蚀阴意识刚刚主宰肉身,反应灵敏的姜神君即已知晓,互视一眼后,心想,教主沉睡,答案是铁定问不到了。而且,这大神喜怒无常,咱们也没闲暇与他唧歪。念及此,一个个遂散去。临走前,自也拖着宋仁等人。宋仁等不明其中缘由,叫道:“别拉啊,我们还没问过石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七嘴八舌里,神目不耐地答道:“明天问吧,今晚没戏了……”宋仁等人哑然,打又打不过,细胳膊细腿何尝拗得过这梆宗师级的家伙。羞愤之下,被他们硬逼着回房睡觉。
翌日一早,小石头梳洗完毕,正待寻人商议昨日闻仲所言,却陡闻一桩惊天噩耗。拜兄郑恩昨儿在府邸饮鸩自杀。乍一听,那里肯信,直到广智与奚方证实确有此事,并说神目已然去安排后事。他没多说一句,撒脚就跑。到了郑府,只见家丁和丫鬟人人哭丧。他大步奔进,直到郑恩的卧室。
这时节,两名仵作适在检查尸身。
小石头一把推开仵作,看着郑恩七窍流血的脸颜,一阵心疼,叫道:“大哥,大哥……”
仵作原本很是恼火,待见是王爷,不支一声,悄立一旁。神目上前,递过一封信笺,道:“王爷,这好像是郑将军的遗书。”
小石头接过,信封上写着“留弟亲览”四字。急忙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纸筏,上面写着:“师门恩深,兄弟谊厚,纵大丈夫处此境遇,也自拔剑茫然,唯独去也,方不难理,望弟勿挂。兄郑恩。”双手捧着薄薄信纸,禁不住瑟瑟而抖,再回头看郑恩的黝黑脸膛,竟流露着一丝终得解脱的笑意。
这那像是饮鸩自杀,简直就是壮烈赴死。
“大哥……”悲恸之极的一声吼叫,激荡胸臆,由陋室传向庭院,再扩散至蓝蓝天穹,驱散白云,惊走飞鸟。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郑恩昨夜为何那么反常。全怪自己,怪自己……小石头心里充满了自责,无限的内疚和懊悔,还夹杂着一股对华严宗深深的恨意。若非华严宗,自己又岂会失去一位疼爱自己,关心自己的好大哥?二人相处虽不长,其实之间的情谊,却远比亲兄弟尚要亲上三分。
他想起初见郑恩时的一幕,又想起郑恩在自己军营偷酒喝的滑稽情状,还有郑恩为让自己脱罪,不惜在仁秀帝面前自愿替死的景象……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交相划过。耳里似乎传来郑恩爽朗的笑声,肩上仿佛有一只大手正关怀倍至地拍着……
拭去眼角泪水,再回头看看,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再有热度,不再会大笑,也不再会拍自己的肩膀。他这时,多想有人对自己笑着说:“兄弟,咱们干一杯。哈哈……”
他站起身,对神目道:“天王,郑大哥的后事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要让全国的百姓都知道,郑大哥是一位精忠为国的热血男儿。”
神目重重地点下头。
自郑恩为保兄弟情谊,甘愿自刎后,小石头郁郁不乐地度过了好几日。其间,有几次颇为冲动地便想去华严宗讨个公道。但想起大哥就是为了不想辜负师门深恩,才饮鸩自杀。倘若自己因此上门寻仇,岂不让大哥泉下不安么?念及此,强烈的报仇心竟也淡了。之后,便日以继夜地投入到两教大战中去。心下直想,你华严宗逼迫郑大哥,无非为让截教灭亡,但我偏偏让截教兴盛无比,看不气死你们这梆老秃驴?
这段时日,虽然截教面临大难,但汴梁百姓却是喜讯不断。先是朝廷逼迫北汉献出鼎玉龟符,再有南唐愿意割土称臣;当然,同时那使臣也表明愿献朱盘玉敦于上国君皇。
唐皇也晓得,不献也没用了,那东西早被周人盗来,想要讨回,无疑痴人说梦,与其死皮赖脸地被人连锅端,毋宁光棍一些。反正东西是死的,只要皇位在手,什么宝物没有?
因为喜事踵遇,大周国威增增日盛。辖内百姓无不奔走相告,笑逐颜开,不觉从仁秀帝驾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而且,大周民风原就尚武朴悍,如此一来更是向往军功,投军从戎者踊跃不断。
其时,大周西疆有秦军百万陈境,不过没人当回事。百姓们相信,只要震北王继续执掌大权,漫说一个西秦,纵然三国联合,也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囿于民心所向,是以,前段日闹得民心惶惶的佛道宗门向大周宣战之事,也渐被百姓遗忘。
毕竟世上有谁不高兴自己的国家强盛无比,又有谁面对邻国的俯首称臣,不觉扬眉吐气?至此,大周国威煊赫神州。
冬日暖洋,万里无云。
汴梁城里欢歌笑舞,人人喜气洋洋。今朝是震北王赵岩登基为帝的大好吉日。城内数十万百姓,可说人人盛装。要说大周虽然民富,但总有那么少许的穷苦人,这些人三餐尚且不济,怎生有余钱做得了新装?
说来,也是刘伯雍思了法儿,召集各大家族以及汴梁富商捐钱捐物,并以津贴下发给每户百姓,名目便是为了庆贺新皇登基。又说,穿上新衣,是为表示新朝将建,万物重始,告别一切旧有的物事。
此议一出,小石头不以为然,原想驳回,但天罗众人倒是大表赞成。以为刘伯雍此议甚善。不仅讨了好彩头,而且,也显示出了新君待百姓的仁厚,有与民共欢同乐之含义。最终,汴梁城里的各大裁缝铺、量衣铺和布店是大赚特赚。
南郊筑有大坛,上圆下方,按二仪、三才、四相、五行之理而建,名曰君坛。设三皇位、五帝座,但凡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雷雨风云,三山五岳,四海八方之神,无不尽绘于上。
洋洋洒洒,辉煌庄严。
圆顶镌刻有太极八卦之图,方坛又依天干地支而布;四周遍插彩帜,东方属木,色青,插青旗十二面;南方属火,色赤,插赤旗十二面;西方属金,色白,插白旗十二面;北方属水,色黑,插玄旗十二面;中央属土,色黄,插黄旗十二面。
坛下奏大乐,熙和之曲,文德之舞;炳炳烺烺,令人有神清气爽,豁目心开之感,真乃唐哉皇哉,汪汪乎有天律,洒洒兮肃穆威重。
小石头着九龙衮日月背肩袍,十二冕旒,玄衣纁裳,踏朱履,行赤舄,面色沉重地登上大坛;先祭天,再祭地,又祭祖宗;其间,太平乐、社稷乐再加抚平四夷之舞。悠悠扬扬,不觉神往。待小石头上座,百官朝贺,远处瞻觐之百姓,好似雷鸣涌潮,欢声一片,仿佛九天十地内皆是颂扬赞声。
小石头举目望天,眺云观日,看着的是无尽苍穹,胸中却怀江山万里。耳目所见尽是欢歌笑舞,但他心内清楚得很,未来的挑战还在后头,此刻不过是堪堪奏响了序曲。
瞬间有些恍惚,前生仅是一个薄有微名的外科医生,不仅需要仰人鼻息,也需要阿谀拍马;自己正是不会这些潜规则,以致教人陷害入狱,差点丢了性命。何曾想,竟有一日身等九五之尊,掌控万万人的生死。他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有些疼楚,这才相信,眼下一切并非梦境。
这时,他想起前世古代的那些伟大帝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帝皇戎马倥偬了一生,奠定了广袤疆土,但总有一些或多或少的遗憾。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更不知道,以自己为首的帝国,是否能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局里长存?然而看着远处百姓的笑眉喜颜,他问自己,你能瞧得出那些人里谁是华族?谁又是夏族?
面对自己的质疑,他没找到答案。所以,他很快的决定,无论是华族还是夏族,反正都是自己的子民,又何必去伤这个脑筋?
当下大声道:“今宇宙纷攘,天下割据,四方有蜂虿之忧,百姓有蛇蝎之祸;更有三大贼寇,豆剖河山,瓜分郡邑。朕不才,受群臣拥戴,黎庶归心,成苍生之主;当立志扫尽中原丑类,肃清华夏跳梁,从斯一统乾坤,辟万年不世之基。”
坛下彩声四起,声连如海。
小石头又道:“朕登基,乃托天地之威,自然之福,不敢以一家之姓而冠国名。故此,朕决定,国号为华夏,年号相若。今为华夏元年。”
话音甫落,百官愕然,百姓怔忪。小石头之言,可谓旷古未有之稀罕。原先,国号已拟为赵,建元永盛。岂料他说变即变。无论大周原先的文武百官抑是天罗诸多高层,均被猝然之改弄得措手不及,那里想得及欢呼或是反对。而且,他业已登基,常言道皇上是金口玉言,他既堂而皇之地讲了出来,那是万万不能再改了。
只是小石头所要给他们的惊讶,还不止这些。
却听他又道:“朕一生孤苦,少人爱怜……”坛下百官听了,大多暗中窃笑。均想,皇上你当年风流不羁,依翠偎红,沾花惹草,那样少得了你?汴梁城里又有谁不知?时下竟说什么一生孤苦,少人爱怜?嗤之以鼻者,比比皆是。
便在这时,小石头的话语仍在继续:“故此,朕为了以示公平,遂决定,不设皇后之位,下列女,孙氏冰清赐封为清妃,雷氏璺赐封为慧妃,雷氏倩赐封为真妃,邓氏蓉赐封为瑜妃,薛氏凤芝赐封为宁妃,刘氏茵赐封为德妃……”
坛下人呆若木鸡,六神不安者有之,喜极欲狂者有之,怒发冲冠者亦有之……似此种种,大多瞪目哆口,一时间,君坛边鸦雀无声,静寂默然。
而天罗众人可不管这些,待闻皇帝教主突改主意,登时无不戒备,提防有人从中喧哗或者扰乱登基大典。于是,满朝文武就在这梆心膂爪牙的凶焰下,虽非噤若寒蝉,却也无人反驳。
这当口,最气得莫过于刘伯雍。为让小石头顺利登基,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小孙女刘茵可以成为赵家皇族的首任皇后,他是不辞辛劳,东奔西波;对于心怀不轨的家族更是不遗余力地打压;不想,眼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这小子竟忘恩负义的临时猝变。气急余,胸口起伏,白胡颤动,腿脚都哆嗦起来。然瞥及那些闪耀生寒的兵戈,再闻听百姓的欢呼声,又自喟叹,罢了,大势去矣,而今已是赵家的天下,老夫又做得了什么主?
正文第206章意外惊喜
登基大典结束,小石头也算黄袍加身,正式成为华夏帝国的开国皇帝;与此一刻,西征秦国的前奏,更是紧锣密鼓;而闻仲所说的帮手和多宝道人寻来的几位助拳,相继到达。为让玄门宗派不至于提前晓得截教的实力,这些人被多宝安排去了别处。
同时,也由神霄诸将口中得知,禹帝眼看西方天庭来势汹汹,中央天庭的兵将暂时是不会下界了。而且,就算要下界,只怕也要到四月或者五月。毕竟天上一日,人界一年。别看神霄诸将是闻仲去后,几日过了才来,但是如果照天上的时辰计算,实质只有一刻不到。
听到天庭暂时抽不出手,无论截教之人还是姜氏族人,尽皆兴奋不已。当然,人界的佛玄实力再加上两位金仙的襄助,实力依然很强。所以,截教一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石头。他虽无的心思,但对于帝皇的奢侈岁月,依然颇为神往。眼见战争将起,日后不知是生是死,若不趁这几天舒适惬意一下;当真浪费了大好机会。
可惜世事难料。
要知道,他那日接纳了胜施之后,诸女之间便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幸好女孩们爱他极甚,尽管呷醋捻酸,倒也平稳度过此劫。只是在登基前,刘伯雍提议,要他立留兰郡主刘茵为皇后。一来,刘茵是刘家的人,刘家又是大周原有世族中的显赫簪缨;二来,他们之间本就有仁秀帝赐婚一事,就算仁秀帝已亡,司马家已成绝响,但小石头若要续承皇位,表面上的尊重,却不得不做。
就在他百般为难之际,聪慧过人的冰清,温婉娴静的雷璺以及天真稚爱的雷倩,竟没给他再行添乱,反而识大体地提出,愿意屈就让刘茵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如此一来,小石头倒是愧疚愈甚。心想,自己何德何能,遇此款款深情,不但不知去疼爱,竟还内心迟疑?难道当真是未来的权势,迷惑了自己的神智,让人忘记了同甘共苦的缱绻情,患难义?
囿于此念,他才在登基大典上说出不立后,只册妃的宣言。
不过,他的猝然之举,虽说把诸女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想依此认为,就能消弭一切不安之因,与诸女亲密香热,欲死欲仙,那就痴心妄想了。
冰清、璺儿、胜施以及倩儿为了让他能取得刘家的极力,一个个商量好了不让他进门,甚至谈情说爱,也尽量回避。当他转而去寻刘茵,不料,刘茵也是一肚恼意,原本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后之位,就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否决了。碰到这样一个打击,即便爱他极点,也自恚闷难当。何尝愿意让他进门?
所以,没成皇帝前,他是众美围绕,让人羡煞;然登基之后,竟如鲽离鹣背,大尝鳏夫滋味。无奈何,只得把所有心力,悉数化在国事上。晨兴夜寐,日勤不怠。这般忧危积心的苦样子,虽是众女逼出来的,但外人不知,均道他是英君仁主,一心为国,居然搏来满朝欢声,倒让他意慰不少。
斯时,几大家族的后裔,一一接掌了六司。另外,庞家早由现任家主亲递罪表,为自己的三弟当日得罪皇上,谢罪不已。小石头不以为甚,大肚地说道不必如此。由于国家新创,尽管是在大周的原有基础上建立,但当日洛亲王叛乱,广智暗中戕杀的官员,实在不少。原本看不出来,但在大战临近,需要各级部司尽量配合的时候,才发现官吏的承续,竟而青黄不接。
无奈何,只得大量提拔新选官员,又要各大家族保荐一些品学兼优的弟子;另外,大周太祖手创的国学院,这时也派了大用场。就这么三凑两凑,整个国家机器总算在战争爆发之前,勉强地运转起来。由于朝廷的这项举措,许多家族势力渐渐重新划分。
广智颇为忌惮原先的豪门,怕他们在大军出征后,又另外耍出什么花样,便以萝卜加大棒的举动,既许了他们数个高位,又极力安排一些原本不甚出名的家族,进入官场。如此一来,新旧两派实力的内里攀比,倒让新朝的政权,暂时得到平稳。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战事结束,这些豪门家族君势要大幅删除,不然早晚是朝廷的祸害。
另外,整个朝廷所有的部门,也开足了马力,军工部、器械所、兵马督卫无不日夜工作,尽量为开春的周秦大战做好准备。同样,天罗教的各位高层,在多宝的传授下,由武入道,深悟至境。又在极品仙丹的帮助,诚然没有仙真的境界,但是乘云浮天,高来飞往,已是微不足道的事体。
这一日,批完奏章,小石头得暇稍歇。还没等他躺下,也不知多宝从那个秘隅处倏然而现。身子甫现,即嚷:“教主,好自在。”
小石头起身相迎,笑道:“朕知道多长老辛苦,但能者多劳,古来有之。若无多长老襄助,朕还不知如何焦头烂额呢。”
多宝呵呵笑道:“教主过誉了。”他最吃马屁。这些时日,天罗诸人摸熟了他脾性。但见他稍有恼火,便是一通花言巧语,直吹得天花乱坠。而且,他也不怕旁人捧得太高。你好话说得愈离谱,他便愈是精神抖擞。时日一长,蒙他传授道诀的天罗高层,无不知晓他这个特点。
小石头问:“多长老,此刻前来,不知有何事?”
多宝道:“说来也没甚大事,那梆兔崽子正在修炼,我闲着无事,到教主这来溜溜。”
小石头苦笑道:“好,好,多长老请坐。”
二人落座。多宝道:“教主,离大战的日子愈来愈近。属下在想,到时,虽不一定要教主亲自出手,但为防万一,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小石头深以为然地颔首道:“多长老说得不错,只可惜,那大神蚀阴的意识,藏朕脑海。也不知为何,自前番得了伏羲大帝的玄生能量,便再难运行一丝的法力。朕也是一筹未展啊。”
多宝道:“教主,伏羲大帝的玄生能量。属下虽不明白其中的玄奥,但依本门的太素神力,决计能让教主恢复神力。”
“哦!?”小石头惊喜不已。
多宝啜着笑道:“本门的《太素心境典》练到最高层,便是至乘的太素法则。所谓法则,再说简单些,其实就是一种领域……”
“领域?”小石头喃喃地回味这两个字。
“教主应该知道咱们这片空间原是有五大神祗共同开创的吧?”
小石头点点头,突然灵光闪现,但不须臾,又觉模糊。似乎恢复自己法力的答案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捕不牢。空有余心,却感力绌。
瞧他蹙眉攒额,多宝哈哈笑道:“教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小石头道:“确实想到了一些,但还是不怎么明白。”
多宝道:“宇宙无垠,万物纷杂,其实皆出一源。百万年前,五大神祗倏降于此,以无上神力衍出这片天地。至此,山岳丘陵,江流湖海,风雨雷电,云雾霜雪,无不按照神祗的旨意而行。虽然天命多变,天道难料,实质里这片广袤辽阔的天地,无非是神的领域。至于,那些天庭群仙抑或是各方诸神,不过是那些真正神祗们的奴仆。”
“你是说,咱们眼下的天地只是神的领域?”小石头难以置信地道。
“教主难道不信么?”多宝道:“你可以问问那位自称蚀阴的大神,问他开辟这方天地,到底有何目的?依我判断,他们纯粹为了嬉戏好玩而已。”
“胡说!”猝然一声爆喝。
小石头一惊,多宝也是。余裕,小石头发现,说话人竟然是蚀阴。忙道:“蚀阴大人,本教多长老只是猜测,如有不当,还望恕罪则个?”
蚀:“这家伙分明就是胡言乱语。虽说咱们五神开辟天地,先前是没甚目的,但看见我们的领域内,开始出现生命,并且繁衍成长,却也觉得欣慰。更何况,到你们人类出现,天地内有了智慧生物,我们五神所创造的领域空间,也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小石头诧异:“为什么会脱离呢?既然是你们的领域,那其间必定就有你们的能量意识,照理不该如此才是?”
蚀:“小子,你要知道的是,这片领域是我们五神共同开辟的。正囿此因,所以我们五神没一人可以独立掌控得住。而且,这片空间已不像寻常的单一领域。它包含了宇宙间的质量、能量、时间和空间四种元素。所以,它已经成为宇宙的一分子,与我们再无半点瓜葛。”
“质量、能量、时间和空间?”多宝听了蚀阴的话后,自言自语。寻常蚀阴说话,外人是听不到的,但此刻他是为了与多宝辩驳,所以用意识震荡,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音波。不但小石头听得清楚,多宝也能听到。
蚀阴嘿嘿笑道:“死道士,不明白了吧?别以为天地间只有能量,或者整个空间都是能量衍化。要知道,宇宙的衍生,可是千变万化,其间所需要的因素,更是缺一不可。若单只有鸿钧老儿的太元能量,这片空间,何时才能自然生长,融于宇宙?”
多宝道:“尊神所说,是有些道理!”
“废话!”蚀阴叱道。
多宝又道:“但本门的太素神力由元质始,随大梵量而成无上神力,应该就是尊神口中所说的质量元素吧?”
蚀阴哼了一声,道:“你们的太素力明明得自鸿钧老儿,而鸿钧老儿在天外天最为擅长的便是能量元素的神力。等他传授予你们,又岂会变成质量元素的神力?当真可笑。”
“那……”多宝还想再说。
蚀阴抢先道:“别那了,你们的太素力,本大人领教过多次。其实,只是一种变异的质量元素。但离真正的质量元素神力,不知差了几万里。”说到这里,歇了口气,续道:“今日高兴,本大人便为你们说个清楚。在我的故乡天外天,有四大家族。我帕森克司家族,擅长时间元素的神力;伏羲小子的创始家族,则擅长空间元素的神力;而你们的祖师,鸿钧老儿的太提那家族,擅长的是能量元素的神力;最后,便是你们向来崇拜的盘古大神,他的大力风雷家,精擅的就是质量元素的神力。依本大人判断,鸿钧以太元一气,衍生四力,无非是得到了部分大力风雷家的神诀,不然,你们的太素力,决计不会有此功效。”
忽然听他谈起神界之事,别说小石头,即便多宝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完,尤不知足地追问道:“尊神,何不继续?”
蚀阴没好气地道:“怎么?当本大人是说书啊?想听就听。今日就说到这了。”
多宝语滞。他虽自傲,但也决计不敢存有威逼大神的念头。当下只得悻悻作罢。
小石头道:“你们说了半晌,到现在,我还没明白怎么才能恢复我的法力?”听到蚀阴本身擅长时间类的元素能量,心道,无怪古籍记载,他睁眼是昼,闭眼是夜。由此可见古人的观察力,实非咱们这些现人可及。
听到小石头所问,多宝答道:“这简单,只要教主修炼成太素法则,属下担保即能恢复法力。”
“好,我这便修炼。”听到自己的法力可以恢复,纵然无所追求的小石头,也是欢欣不已。
“喂,别听他的。”蚀阴蓦然急喊。
小石头诧问何以?
蚀:“你现今的体内已有了创始家族的玄生能量,也就是空间元素的神力;意识里又有了本大人的幻冥能量,也就是时间元素的神力;如果不融汇贯通,而单一修炼能量元素的神力,诚然可以短时间的恢复神力,但是将来的你,顶足天就和本大人一样,成为一名神祗。”
“成为神祗不好么?我眼下假如能成为万劫金仙,便已让我偷笑了。”小石头傻傻地问。
“没出息,龙儿怎么会看上你?”蚀阴责道。
小石头一惊,目下业已妃子多得没房进,怎又被他扯进龙儿来。心惊胆战下,忙岔开话头,道:“还请蚀阴大人说得具体些,最好越详细越好。”
蚀:“成为一名神祗,你便可以破空划虚,进入天外天;不过,依你单一的能量元素神力,固然进了天外天,也是最为低阶的幼神。”
“幼神不好么?反正也是神了。”小石头其实对神不神的根本无所谓,于此问法,纯出好奇。
“笨蛋!”蚀阴大骂一声,又道:“你以为神界就是和和融融了么?里面的阶级之严,是你难以想像的。单说神之划分,大致分为帝神、王神、领主神、将神、战神、兵神和幼神七个级别。如果你只是最低级的幼神,同时,又没有大家族在后撑腰,那你就等着实力雄厚的神祗吞噬你吧。”
小石头一怔,听蚀阴的口吻,那天外天神界简直和残酷的动物世界相差无几,弱肉强食,互相残杀。寻思间,忍不住又问:“蚀阴大人,那你是当年是什么级别?”
蚀阴嘿嘿一笑,不无骄傲地道:“本大人当年是帕森克司家的天才,经二十万年的修炼,便臻至领主神的级别,不仅麾下有万余战神,更有数十颗星球做为我的领地。”
万余战神,小石头没甚概念,但数十颗星球的大小,依他前世的记忆,却知道得清楚。一下瞠目结舌,良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小石头惑然不解道:“蚀阴大人既如此风光,当年又何以贪恋咱们这里?”蚀阴与伏羲的矛盾,他尽管不知详因,但也算明白。故而会有此问。
蚀阴哑然须臾,道:“本大人贪恋这片空间,究其因,无非为了成为神帝。甚至是天外天的唯一主宰。”过了一会儿,又道:“天外天有四大帝神,分别为四大家族的族长。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族长,是因为各自把本家族的能量,修炼到了极至。按理说,依本大人的天分,终有一日也能臻此境界,不过,本大人不想等。因为,如果想和他们一样的话,纵然依本大人的天质,也须千万年后,方可勉强臻至。所以,本大人想出了一条捷径,便是融合其他家族的神力,把两种元素能量融汇贯通,到时,即便不能成为帝神,但遥跨一步,一僦而成王神,还是大有可能的。”
小石头恍然:“原来如此,无怪你会和盘古大神同来,想必你就是觊觎他的神诀吧?”
“不错!”蚀阴倒也不加忌讳,坦坦然然;又道:“只是没有料到,咱们算来算去,却最终让鸿钧老儿大占便宜。”
小石头道:“可惜是可惜,不过蚀阴大人忘了,该是你的终须有,不是你的莫强求。你这般精心算计,最后偏偏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胡说八道,什么莫强求?你小子如此不求上进,也真亏龙儿会喜欢上你!哼……”蚀阴大声斥责。听他又提龙儿,小石头大是头疼,索性不语。隔了会儿,蚀:“也不知你小子是什么命,明明蠢得要死,偏偏运道极好。不说你眼下又是教主,又是皇帝,麾下更有百万雄师;单是你从不算计,又从无追求,可得到的东西,竟比鸿钧老儿还要强上百倍。”
“蚀阴大人过奖了,之前的话小子倒认可,但说小子超越本门祖师鸿钧道祖,大人未免言过其实了。”
“蠢蛋!”也不知蚀阴今日犯了什么脾气,一骂再骂。多宝在旁听得紧皱眉头,倘非是蚀阴,换成旁人,早被他一记术法攻击,劈为齑粉了。这时,蚀阴忽然叹了一气,道:“小子,你晓得自己多有福么?鸿钧老儿以半生神力救了盘古一条性命,不过得了部分大力风雷家的重微能量;而你就这么行行走走,吃吃喝喝,却得了天外天四大神之能量中三道能量。”
小石头一愣,稍加盘算,还真确实。蚀阴的幻冥能量,伏羲帝的玄生能量;再加上太素神力,太始神力,这些源自鸿钧老祖的太元能量。如此一来,除盘古大神的重微能量不曾得到以外,的确有三种举世无匹的强大能量。忖及此,不禁失笑,心想,自己分明身怀巨大宝藏,然而天意弄人,眼看大战将即,自己竟施展不得半丝。既是这般模样,得到了又有何用?
“小子,你别急。本大人明白你是担心他日的两教大战。但你若为了这场小小的争斗,以致单修能量元素的神力,那你将来铁定后悔得要死。”蚀阴忽然说道。
小石头道:“那大人有何法子让我尽早恢复神力呢?”问完之后,登感好笑。心想,蚀阴这家伙目下与我仍属敌对,我若神力高了,岂不表示他时日无多。他又如何会来教我?
“其实,你目前最好法子就是等。”蚀阴竟没如他所想那样不理不睬。
“等?”听到蚀阴要自己等,小石头疑惑万分,一时也不去思虑蚀阴为何作答的缘故了。
“不错,就是等。你知道么?本大人的幻冥能量,已被你吸取了三成。再过些时日,当你的吞噬量达至五成的时候,你的法力自然就恢复了。俟那时,本大人尽管还没死亡,不过,也是数着日子过活了。”
小石头万分怔然。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法力可以恢复而惊讶,诧异的是蚀阴明知将死,居然不怒不火,不怨不艾,口吻里分明尚存一丝调侃。旋下疑道:“蚀阴大人,你即将要消失,难道不担心么?”
蚀阴冷笑道:“有何担心的?担心来,担心去,反正终须一死。与其每日怨怼,不如开开心心。临死前,充分享受下自己与朋友们创造出的这个世界,岂不美妙?”
小石头闻言,恻隐大生。道:“那有何法子,你不用死,我也不用死。”
蚀阴沉吟须臾,道:“没有。”
小石头喟叹一声,又问:“那蚀阴大人可有什么遗愿,需要小子代为完成?”
蚀:“原本是有,但本大人经过这段时日的考虑,认为那遗愿娘娘腔不过,有些多愁善感,还是免了吧。”
小石头省起龙儿所说,道:“就是赴岱宗泰山,遥望天路?”
“正是!不过,本大人现今的遗愿改了。一是盼望龙儿把那龙神心诀尽快修至大乘,让我帕森克司家族的龙神荣耀,重临大地;二是,你在开春后不是有场大战么?本大人禁锢了这么久,说来着实手痒。到时,就与他们好好切磋,切磋。嘿嘿……”
听他这么说,小石头与多宝大喜。心想,来日两教大战,若有一位大神襄助,其间胜负几乎毋庸置疑。可惜的是,蚀阴只能在夜晚出现,而白昼的自己,却等如废物,相较于武人都不及。气沮之余,不由一声叹息。
蚀阴会错了意,很是不满,哇哇叫道:“小子,本大人助你抗敌,也不知你那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唉声叹气,真真气煞我也。”
小石头忙道:“不,不,蚀阴大人误会我了。我是怨自己没用,无力对付大敌。”
蚀阴释然,磔磔怪笑。
便在这会儿,一位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几位娘娘请皇上移驾宜秀宫。”
“哦!?”小石头大喜,心想,难道她们不怪我了。
到了内宫,只见众女均在,甚至龙儿、小敏也陪在一旁。太监高呼:“万岁驾到。”众女起身相迎。小石头急忙一一搀扶,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须这般多礼。”雷倩眨着美眸道:“我听爹爹说,皇家最重礼仪,如果还像以前一样,陛下岂不失了颜面?”
小石头道:“咱们已是夫妻,相敬如宾自是应该,若处处想到皇家礼仪,未免生疏了。按我的想法,依旧像原先一样就好。”
雷倩一笑道:“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如假包换。”小石头陪着笑起。
二人说话时,冰清、雷璺、胜施却是异彩涟涟,深深感受到郎君的喜爱。天家无情,礼仪最重,这是大字不识的百姓都知道的事体。如今,小石头能说出上述一番话,可见他对自己等人的喜爱,委实无以复加。得君如是,此生何憾?不过,她们想归想,却也断然不会打蛇随棍上。
冰清道:“皇上,今日元宵佳节,臣妾等置了一桌酒席……”
“哦!?原来今儿个是团圆佳节啊?”小石头自到了这片空间,终日奔碌,不是逃避追杀,便是修炼武学,确实从未与人度过什么节日。特别是团圆的节日,更是避之不及,深怕自己想起前世的过往,以致悲不能忍。但今日不同,在场的女孩里,除龙儿与小敏外,均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自己今生的最爱。一同过个节日,的确教他欢喜不已。
待众人一一落座,小石头发现龙儿与小敏侍在一旁。奇道:“咦?你们怎不一起坐下?”
诸女一愣。小敏气鼓鼓地道:“您是皇上,我是爹爹派来的禁宫护卫,那有资格?”
小石头失笑道:“什么皇上,什么护卫?在我眼里,大伙都是平等的。既然来了,便一同坐下,如果你站在边上,教我们如何吃得下去?”
小敏气急道:“你……你什么意思?我长得很难看么?”
小石头怔然,敢情她会错了意。忙道:“谁说姑娘生得难看?朕便砍了他。”
小敏闻言,气减不少,但兀自余怒未息道:“那假如是你说的呢?”
“一样砍掉。”小石头一本正经地道。说完,却已忍不住放声大笑。实在是小敏的神情滑稽不过,就像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非在相貌上耿耿于怀,容不得他人说上半句不好。何况,她即便没有众女这般天香国色,但也算美女。谁若说她难看,确属违心之言。
直到这会儿,小敏方是息了怒气,嘟嘟囔囔道:“算你识相。”她说得虽轻,但宫里静谧,别无杂声,众人依然听得清楚。冰清等女含笑而望,刘茵也道:“小敏,既然皇上唤你一同坐下,就遵旨吧。”
小敏听话的坐下,这时,龙儿早已识趣地坐在冰清身边。
看着一张张各有风情的绝美容颜,小石头大叹此生不虚。说道:“今日团圆佳节,朕敬各位贵妃娘娘一杯……”
龙儿没说话,默默地端起酒杯,小敏霍地跳了起来,道:“哎,我可不是贵妃娘娘,你这人怎么占我便宜?”
小石头愁眉苦脸地瞧着她道:“姑娘,朕的话还没说完,你千万别误会。”
“哦!”小敏讪讪地落坐。
众女看着小石头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由掩嘴偷笑。由于小敏一而再地大唱反调,小石头吓得根本不敢说话,接下大伙杯来箸往,一顿团圆饭不觉沉默倍至。此趟唤他来,其实众女另有别意。经过一段时日的冷战,诸女也明白,既然已经嫁了给他。洞房夜毕竟是要过的。若总这么冷冷待他,难保他不会移情别恋,倘若真到那一步,便悔之晚矣。
况且,大战将即,胜负难料。自己的郎君自征战起虽未有过败绩,但常言道,善骑者堕。万一事不遂人愿,也可为他留一血脉,不至于满盘皆输,日后没有反盘的机会。所以,众女商榷好了,待团圆饭后,便轮流陪着他过夜。
瞧着饭宴沉闷,爱闹的雷倩忽道:“石哥哥,我已经修炼出法术了?”
“哦!?”小石头诧异,没想雷倩天赋恁好,短短时日里居然已有大效。
“你不信么?我使给你看。”雷倩嘟着小嘴,放落右手一对象箸,跟着捋袖举起,置于桌间。却见她白皙嫩嫩的食指上已赫然腾起一小团血红色的火焰。忽明忽暗,闪烁生腾。
“妖法!?”小敏失声喊道,随即捂嘴。雷倩生相貌美,丽质天生,无论由何处看,也决不似吃人不吐骨的女妖。一言而出,情知说错,连忙羞赧地看看大伙,又歉意地看了眼雷倩。
不过,她的示歉仍然晚了些。雷倩乜斜一眼,虽未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意思显是在说小敏没见识。
大伙见着滑稽,哈哈一笑。雷璺性柔,当下便与小敏析说缘故。待闻到雷倩是得了小石头传授,方可轻易施展法术,小敏忍不住瞥他一眼。欲言又止,心痒难忍。既想开口求他,又怕他恼自己前段日的刁蛮,不定一言拒绝。踯躅来去,最终仍是颜面占了上风,默默不语。
雷倩毕竟初学《睡梦心经》不久,体内法力也是匮乏,不多时,升腾于春葱玉指上的火焰已然杳灭。
小石头笑问:“倩儿果然厉害,比你几个姐姐,都进步得快。只是奇怪了,《睡梦心经》上明明没有术法的具体记载,你怎能使出火焰来?”
雷倩嘻嘻道:“我是跟龙姑娘学的。”
“龙儿?”
“嗯!”
小石头释然,原来倩儿的术法由龙儿所教,无怪她能使出火焰。想龙儿尽管兽修,不谙人类修真之法。但法术之理,大体相同。何况倩儿又聪慧异常,稍加点拨下,自然而然便可小逞威风。思及此处,朝龙儿看去,笑道:“龙儿,那我真是感谢你了。不如这样吧,以后有暇,你再指点指点冰清和璺儿……哦!还有茵儿。”
龙儿颔首。
众女见此欣然不已,想到自己以后也能施展出如同神话志异的法术,当真是喜出望外。可惜,众人开心,却独有一人暗自憔悴。
随着饭宴气氛重又喧闹,众女在席间,你一言我一语,虽未直接表露心思;但小石头也渐渐揣摩出了她们的原意。要知能与心中爱人效那凤凰于飞,共赴巫山,自也是他渴望已久的事体。可一旦想到自己体内尚有另一股意识,顿时便有一种喝酒吃出虫蚁的难受感觉。
其高昂之意,骤如遇冰水灌浇,兴致登失。悻悻余,瞧及众女春意荡漾的妩媚风情,小石头一言喝断:“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还是留待日后吧。”说着,推杯而起,一人出了内宫。
一番不明不白的话语,冰清等一惊,面面相觑,酒意减了不少。
小石头步出宫外,打发去了身后的宫女太监,独自眺望明月,心情很是复杂。过了半晌,蚀阴忽道:“小子,是不是有甚烦心事?”
“没有!”小石头斩钉截铁地道。
蚀阴嘿嘿笑道:“没有烦心事,怎么在这长吁短叹的?”
小石头的烦恼原就来自于他,再听他这么絮聒不断,更是恼火异常。斥道:“不要你管。”
蚀阴一怔,也气道:“小子,本大人数万年来还未有人敢这么与我说话的。”
“现在不就有了?”小石头反问。
蚀阴气煞,道:“小子,别得意忘形,本大人跟你这么说话,完全是看在龙儿的份上。哼……”说着,又道:“不罗嗦了,反正时辰已到,如今该由我做主了。”
正文第207章大纛西指
囿于元宵节的郁闷,小石头一段日来苦修《太素心境典》,亟盼尽速能驱逐走蚀阴的魂能。但不多日,终究心软,想起一旦功成,蚀阴就此魂飞魄散,不禁又踯躅起来。他本性就是如此,倘若对方蓄意加害,自当是竭力应付,可一旦明白对方是出于无奈,再者目前蚀阴对自己非但没有伤害之心,更襄助甚多,便愈发同情倍至。
最终不了了之,依旧按蚀阴先前所说,一切随缘。
时光匆匆,初春堪至,离二月十六的约战日子,尚有月余。为了准备完全,以防西秦有甚诡计;更为了便于同道襄助,小石头点齐三十万大军,誓师出征,浩浩荡荡开向洛阳。之前,原想多调兵马,然考虑到,双方交战,军士其次,主要还是高手间的争斗,于是,只择精锐士兵。同时,还有一个大好处,士兵少了,粮草自然节约不少。对于刚刚建国的华夏来说,能以最小的力量击溃大敌,不至于伤筋动骨,便是大划算的事体。
出京之前,冰清、雷璺、雷倩、刘茵、胜施等无不痛哭流涕;她们均晓得,此趟战役委实干系到华夏帝国未来之盛衰。胜则屹立千秋,败则玉石俱焚。恋恋不舍之余,原先的些微酸意,悉数扔到了爪哇国,一个个倍加温柔,如小鸟依人般的与他缱绻缠绵。软言温语,鼓气励志,只盼他能凯旋而归。
与此同时,困扰冰清十数年的痛刺,因为《睡梦心经》的缘故,也终于完全消失。看着她那毫无瑕疵的嫩颜,小石头委实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万分。
这一日,大军行将出征。
此番征战,滋事体大,胜负难料。冰清等这些手无缚鸡的弱女子自然不能随军而行,反之,龙儿既是神兽所化,又得了蚀阴的《龙神心诀》。论起武力,即便四大天王也难堪及。于是,众女一边与他依依惜别,一边又殷殷嘱托龙儿,定要好生照顾她们的郎君。
龙儿颔首而应,心下却想,固然你们不说,我也势必豁出命地保护好公子。乜目瞥及他们之间的温柔举动,不禁心酸难忍。恍恍惚惚里,仿佛自己丢了一样比性命还要珍贵百倍的东西。她脸上的涩意,冰清瞧得明白,同样在旁的镇南世子高子宁也看得清楚。
当见到冰清与龙儿咬耳私语,随后龙儿娇笑而多情地望着小石头时,高子宁晓得,自己分明遇到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处境。再看看昂然英伟的表哥,心道,当世能配上龙儿姑娘的,怕也只有神武果毅的表哥了。幸喜我没有自作多情的予以表白,否则,脸就丢大了。念及此,苦笑一声,回头看向三万剽壮雄悍的镇南军,一股雄心喷薄而出,暗道,情场失意,未必是坏,他日我挥战六酋,弹指八极,自当以表哥为榜样。
城头炮声突响,小石头知道吉时已至,送五女上了御辇,挥手而别。
与此同时,城内城外的百姓,欢呼雀跃,大呼万岁。像冰清等女的绝美姿色,这些百姓实可谓做梦都没想及。眼见新皇帝又是威武,又有艳福,欣喜者有之,妒嫉者也有之。更有少许地痞就如小石头前世某个朝代的始皇帝出巡,眼红了两位蛰雄一般。各自叹道:“大丈夫生当如此,无怨无悔矣。”
三十万大军迤逦逶行,不出数日,已至洛阳。待大军至,原震北军副帅,华夏帝国新任威武伯楚虞率兵相迎。乍一见小石头,下跪叩首,道:“罪臣楚虞,丧地辱国,连失十二关,请陛下治罪。”
小石头翻身下马,走到跟前,搀他起身,道:“楚将军何罪之有?敌军势大,是朕要你转移至洛阳,退守一地。若要治罪,岂不连朕也要治?”
“罪臣惶恐。”楚虞道。
小石头慰道:“楚将军保家卫国,面对百万秦军,依然进退有据,说来实该褒奖。以后,切不可如此。”
楚虞禁不住老泪纵横。再次见过君臣之礼后,又道:“陛下军旅劳神,且到城内歇息。”
小石头点点头,道:“少顷楚爱卿先予朕说说秦军大势。”
楚虞领旨,引众人朝城主府走去。这时,小石头却觉着有股熟悉而温馨的眸光似乎透体而来,待循之望去,只见四下是欢呼喧阗的百姓,那里寻得见人。摇摇头,心想,大概是自己思念冰清等人过甚,以至有了错觉。想到这里,哑然失笑。
到了城主府,文武众聚一堂,笑嘻嘻,乐欢欢;接下便由常驻洛阳,深知敌情的楚虞发言。
他道:“禀皇上,经末将派人查勘,此番秦军确实足有百万,其威之盛,是与我国交战百年来的首次。而且,时有飞来飞去的修道人在秦军大营出现。末将虽然极力稳住军心,但军士们见得多了,依旧心惶意恐。幸喜皇上御驾亲征,我军士气重振。”他是震北老王爷的心腹爱将,深得赵家隆恩,对于赵家的忠诚,可说无人可及。今见小石头一跃而成开国皇帝,其欢喜之情委实无以复加。
小石头微微颔首,命他坐下,道:“楚爱卿以一军之力,独抗百万秦军,辛苦了。”
“不敢,微臣只是竭尽所能,好让皇上安心登基罢了。”
小石头一笑,又道:“楚爱卿已简略说了下秦军大概,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提议?”
众人互相看看,都没话好说,跟着,又齐向奚方和广智望去。他们均是武人,若是厮杀拼斗,自不在话下;然说到用计筹谋,与二人相较,实在差得太远。众人也有自知之明,此刻干系截教未来大计,那敢胡说八道。即便言行素来不羁的胡长老这会儿也乖巧如童养媳,垂眼闭帘,不发一语。
奚方干咳一声,起身道:“皇上,两军对垒,诚需智谋;然此刻已属狭路相逢,唯勇者胜矣。至于约战的时日,依微臣看,不妨趁时下,先遣人去秦营查探,最好弄清深藏秦营,佛道两宗的具体实力。如此,我军方可依对方的安排而运施计谋。”
小石头不置可否,又看向广智。
广智道:“奚先生之言,属下无异议。”
“好,就照奚先生之议。至于查探的人选……”小石头的目光在众人面上缓缓掠过,迎来的却是一张张迫切的面容。当即一笑,心道,我方尽管实力稍逊,但士气尤高,却也不惧。道:“由于秦营的虚实,我们并不清楚,只有派一位功力极高之人才可。”说到这里,大伙不约而同地看向多宝。即便姜神君也是如此。
多宝也不推辞,当仁不让道:“皇上,便由我去好了。”
小石头道:“多长老若愿意去,便是大善。说来,朕自登基,寸功未立,国家大小悉数皆由各位先生打理。在此,朕以此礼多谢诸位了。”说着,抱拳作揖。
众人惶然起身,伏地叩拜,连道不敢。
洛阳位于豫西山区,东临嵩岳,西依秦岭,南望伏牛,北靠太行,素为大周西南屏障。不过,洛阳近郊却是一片广袤平原。也囿于此,洛阳又有九州腹地之美称。此刻,百万秦军,帐如山峦,连绵百十华里。自出征以来,周军望风而逃,连克五县十二关,直至洛阳,方是休整歇兵。故此,秦军是自蓝田、洛阳两大战役以来,士气最为高昂的阶段。
多宝踏云掠空,俯瞰下方秦营,只见旌旗飘扬,剑戟森严,刀戈眩目,杀气腾腾。由天望下,原该是脆色生嫩的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裳。正踯躅着,该从何处开始着手。却见连绵秦营突然爆出两点精光,跟着,许悠与晁错如长虹倒吸,急速乘云而来。
多宝明白自己的行踪已被对方探得,倒也光棍,索性停下身子。
许悠飞到近前,大声道:“道友此来可为探营?”
多宝嘿嘿一笑,道:“不错。”
一个问得直,一个也答得爽。
二人默看良久,忽然同时笑起。许悠道:“可惜啊可惜,道友若非截教中人,贫道不定能与道友成为知己。”
多宝回道:“无须可惜,原本你我就同出一源。
许悠深看他一眼,道:“道友此刻是回去呢?还是到贫道处盘恒些许辰光?”
“不必了。”多宝回身,驾云而去。
眼看他身影远逝,晁错道:“许师兄,此人法力浑沛,又号称多宝,肯定有许多鬼门道。”
许悠点点头,道:“晁师弟所言正是。贫道也在奇怪,飞书传信明明已发了多日,为何仍不见师兄弟们下界。难道,是咱们的法力薄弱了,以致信书难达上听?”
晁错道:“不会吧?那飞信上,原就有法力贮存,一般只须少许法力,便可推动。”
“我想着也是,但时下非比以往,说来当真是我玄门在人界生死攸关之刻,委实大意不得!恨只恨,当日下界,你我仅带了一张飞信,否则如能连发几张,倒也教人放心。”
听到许悠之言,晁错点点头,道:“现在说甚都晚了,唯有整合天下玄门,再加上佛门所有实力,小弟深信,决计不会输予截教。”二人说着,落下云头,回到秦营。
楚王符斐在帐外相候,见二仙下来,忙问:“两位仙长,适才那人可是周军探子?”
许悠微一颔首,道:“那家伙可不单是探子那么简单,他是魔教的大长老,一身法力非同凡响。以后,要各营将士多留意生人,口令最好也是半天一改。少顷,贫道再与各位道友商酌一下,如能在大王的营帐周围,布个阵法,那便稳妥了。”
听他这么说,楚王那有异议。连声道:“好,一切均由两位仙长安排。”回头对众将士道:“诸位将军,刚才仙长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还不速去更换口令。”
“咋!”将军们得令,各自散去。
楚王陪着许悠和晁错进入大营。堪堪落座,一些披紫嵌黄的僧道由外面鱼贯而入。进来者,先与楚王见礼,接着便谒见许悠、晁错两位金仙。
这些人个个仙风道骨,潇洒如羽;虽是出家人,穿不得罗绮锦绣,然所穿所着也均是仙褐法帔,奢华无比。但凡衣袍缀黄,无不以双色金丝镶点。其余装饰,也是深海郦珠,百年蚌珍。其中,便有峨嵋掌门金蝉子和崆峒掌门散桑真人。世人若见着,必然惊诧,今日法师之多,简直集天下之众。要知道,玄门弟子的衣着限制极为严格,一般修为不够或者地位未至的道士,休想穿上紫色或黄色的道袍。
玄门法师以境界划分,计灵霄天师,正一法师,高玄法师和洞真法师四个级别。
灵霄天师无庸置疑便是太上老君的三亲传弟子,也就是禹帝驾前的三天师。再往下所谓的正一法师实质就是已经升天的玄门道人,一来境界不及天师,二来尚未臻至金仙级别,故称正一法师。而高玄法师,就是还没升天,但在人界已是神通广大至极。诸如内外丹修,五行符篆以及驱邪伏魔咒,祈禳消灾术已是无比精湛,才可称为高玄。而且,这些人固然未能升天受封,但短时间的上天入地,潜海藏云,已是轻而易举。
至于洞真法师,便是金蝉和散桑这个级别,他们堪堪由气入道,略窥道径,是谓洞悉道真,所以就唤为洞真法师。世人则以真人称之。
再说这崆峒派何以违诺重出江湖,无非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许悠与晁错两大天师传兜率宫太上乾坤令,遍喻天下,命神州玄门各道各宗,齐集西秦,替天伐周。最后又加一句,如有违令者,逐出玄门,视为恶魔同党。待除魔尽毕,便是溯本正源之刻。
如此一来,凡出身玄门的各大宗派,谁敢违令?即便阳奉阴违也欠乏勇气。于是,散桑真人丝毫没有异议,得令之日起,便急请派中长老以及隐修多年的各位耆宿一齐奉令前来。
是故,这当儿的秦营当真是天下玄门所有修道士的集结地。无论峨嵋、崆峒这两大名门正宗,别它一些人数不多,但实力极强的门派均也派了许多高手。譬如老君观,还有一些诸如正一道,净明道,太一道,崂山三清宫,茅山符篆宗,龙虎山伏魔观等。
待各大玄门的法师进帐,跟着便是十余位缁袍僧人。戴法冠,执禅杖,法相庄严,神态宁祥。一望便知,皆是佛门高僧。
楚王乐呵呵的起身相迎。众僧道与他也是合什的合什,稽首的稽首。楚王明白,此刻帐中的僧道均是当世高人,平日能见其一,已是福缘非浅。此番大战,能蒙他们襄助,说来倒不是自己德厚,实在是自己拣了宗派之争的大便宜。就如千年前的文武二王,得玄阐二教的大力襄助,终致灭商,一混天下。
他也不妄自菲薄,尽管不认为自己足以胜过当年的西歧二王,可也从没认为自己比不上他们。每日价总念叨,当年西歧东征,趁商纣不备,以弱胜强,得了天下;今日秦周相较,势力相当,若再不得天下,当真是老天未开眼了。更何况,天意尽在己方,纵连三十三天兜率宫门人都下凡来助。此趟伐周,几可谓必胜之局。
他心里欢喜,嘴上更是谦逊。若让秦人看见,几不敢相信此人便是大秦国素来不苟言笑的楚王爷。
许悠在旁道:“王爷,不必如此多礼,你请座。”说到私情,实质他与小石头反而亲近;若非涉及师门,又干系到宗派之争,依他的心思,倒不如帮助小石头一统天下。只可惜,天命难违,饶他是堂堂天师,也唯有听命的份。所以,见到楚王的虚礼伪套,甚觉厌恶。
楚王笑道:“各位仙长和大师均是高人雅士,平日能得一见,已属万幸;今蒙厚爱,兵戈扰攘里不弃来助,小王更是佩德于心,足慰生平。以弟子礼相待,实属应该。”
许悠微微颔首,也随他了。其余僧道即便皆是一派宗师,但得堂堂王爷这般礼遇,也感万分欣悦。
待众人落座,楚王命侍女奉进醍醐,诸真畅饮。玄门不忌酒,佛门僧人却有禁酒的规矩,是以,楚王又命侍女侍奉香茶。这刻,由于玄门两大天师在座,无论实力、声望和地位,佛门未免逊色许多。因此,僧人们大多默不作声,即便坐也是坐在帐中靠边的地方,丝毫不存与玄门争峰的念头。
他们知道,今日不比以往,此时秦周大战将即,对方是千多年前已销声匿迹的道门截教。当年,玄门道祖与本门祖师联手铲除对方,不可不谓辣手无比。这当口,本门实力欠缺,若再与玄门唧唧歪歪,争执一些不必要的颜面,万一输了予对方,俟那时,两大宗门都没好果子吃。所以,佛门僧人也识相得紧。自到秦营起,一律以两大天师马首是瞻。
等众人手中的杯子放下,许悠道:“王爷,我等方外之人皆已到场,有事你先说。”
“不敢,本王虽熟操军事,但此刻两国大战,实已超出普通范围;本王何敢僭越,还是仙长吩咐吧。”楚王笑着谦让。
许悠沉吟片晌,道:“既然王爷礼让,贫道不敢不遵。如此就失礼了。”打一稽首,即道:“诸位,适才周营来者,乃千年前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此人,贫道不用多说,想必诸位也明白他的厉害之处。所以,诸位切不可怠忽。此番大战,可说是我玄佛二门与截教自封神一役以来的首次大战。诸位定要打起精神,任何事皆要谨慎对待,特别是早期让诸位镇守的各大军营,一俟回去,便分别布下阵法,以防截教半夜袭营。”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周军提前一月到了洛阳,兴许他们存了速战之心。所以,他们虽然答允了贫道的决战日期,但也不得不防。崂山三清宫擅长土系术法,稍顷之后,遣派一位弟子入城,探查对方机密。若得到对方的行动计划那便极好,若不然,便长期潜伏。”
话音甫落,一位长着络腮胡的老道站将起来,道:“弟子遵命。”
许悠点点头,要他坐下,又道:“既然周军已至,明日一早由茅山符篆宗出营搦战。看下截教的实力。”
“是!”茅山符篆宗宗主,也是洞真法师的三焘真人大声接令。眼下各派齐集,说到与他实力相若者更是比比皆是。然许悠点他首战,可见对茅山符篆宗重视得很。也无怪三焘真人兴奋不已。起身后,扬眉轩目,顾视全帐,一幅志得意满的神色。
其余法师见他如此,不禁暗道:“有甚骄傲的?仙长不过看中了你的傀儡术及召唤术。到时,就算失败,也不会造成损失。”当然,三焘真人也明白许悠的意思,只是玄门各大宗派,论起傀儡术和召唤术,确实以茅山符篆宗为首。而且,此术最大的特点,便是己身不用出场。譬如明日搦战,胜则可喜,若是败了,即便对方出手再是毒辣,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三焘真人,至多就是傀儡被击毁,或者召唤出来的神将由于灵气不够,重新回到天庭。所以,用茅山符篆宗的法术试探敌方实力,当真是最佳的算计。
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
秦营三声炮响。楚王率一众僧道,点齐十万军马杀气腾腾地直奔洛阳城下。头前开道的是三万西凉弓骑,披轻甲,挂弯刀,**一色的银鬃,腰间彤弓壶矢,寒耀生光;驰到城前,勒马长嘶,马蹄欢跃,人声寂然。真是威风凛凛,气势冲天。
紧跟着几声锣响,后面剑戟排拥,戈矛耀日,五万铁甲步兵,列成十大方阵,缓缓踏步而来。沉重的脚步声,由于分外齐整的缘故,竟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震得人心儿发慌,手心撮汗。离弓骑百丈不到时,倏然止步。瞬间的并脚声,好似一声闷雷。
未待城头上的小石头等人有所反应,却见步兵方阵慢慢散开,由后驱出一队人来。前面的是一队锦衣长刀手,戴花帽,穿皮褂;继而左右总管十人,回避金牌,高高擎起;中间五色旗,两边剑戟森严。随鼓乐渐退,一大队舆从拥着黄袍高冠的楚王以及数十位僧道,光耀夺目地驰马而出。周边凤旌蛟旗,腾飞展扬,旗下又各站一名宝驾雕鞍的力士,打赤膊,半身甲,丈高的剽悍,确实眩目异常。
瞧此仪仗,再看对方的势头,城上的天罗诸人面面相觑,均想,这梆烂痞子太会摆谱了,没看清人的时候,还道是天帝来了呢。
今儿个小石头行头也不错,一身九色衮龙背肩袍,头上随意用一金冠束起长发,给人的感觉,就是雍容潇洒,矫捷昂健。他一手搭在垛口子上,屹伫城头,望着来势汹汹的秦军,虽然讶异对方的高昂士气和严整的纪律,脸上却不显丝毫,依旧澹然而笑,仿佛是阅兵,竟无半分临战前的紧促神色。
广智道:“皇上,看来今日秦军是想探探我们的实力。”
“爱卿说得甚是。”小石头脸不转地答道。这当口,孟广和高子宁均在旁,他们称呼起来,也均照朝廷礼节,半点不敢马虎。
便在这时,高子宁道:“皇上,末将愿出战。”
大伙一怔。小石头更是暗自叫苦。原本他压根不想调遣镇南军来助。无奈,老王爷爱孙心切,深怕秦军势大,且李世昌自刎后,南唐方面实无一人可以抗衡镇南军。故此,老王爷一意派遣三万大军随驾出征。小石头体谅祖心,只得应命。不过,私下里,早打算,一旦有战事,决计不会派高子宁出战。一来,敌方是飞来飞去的修道人,凭高子宁的武艺,上去也是送死的份;二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赵、高两家太多,何尝债上添债?
听到高子宁请战,看也不看,直做未闻。高子宁见此,不禁急噪,再道:“皇上,末将请战。”
小石头为难已极,这会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奚方看出他的难处,上前俯首禀道:“皇上,既然高世子请战,依微臣看,可由狄将军在旁掠阵。此来,当保万无一失。”他所说的狄将军,正是当日陪同李济道使周的狄祝融。同为无极岛的宗师之一,与隗斗的身份相若。
话音甫落,狄祝融大声道:“末将愿往。”
小石头看看他,又看看高子宁,见他神色迫切,分明求战心切,倘若不允,难保他不心生怨怼。当下一叹,瞥了眼始终站在后面的隗斗,道:“既是这样,便由狄将军和隗将军一同押阵。”
高子宁兴奋莫名,只要能出战,那管押阵人多人少。乜了眼在旁始终不出一声的龙儿,随后大声道:“遵旨。”返身下城,牵马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