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的夜格外寂静, 完颜瑾一路急追出去,但是直到出城,依然没有见到沐青的身影。她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 只觉得漆黑的夜一遍荒凉, 周围很静, 只有永不知倦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完颜瑾慢慢地蹲下去, 手捂住了脸,终于在漆黑荒芜的郊外草地里,低低地呜咽出声。
早该明白的, 那些细节——那么多的细节——在脑海中一一呈现出来,她离开时他害怕的神色, 每次终于找到她时他惊喜的眼神, 还有每每见到她不高兴小心翼翼逗她开心的样子……呵, 这一切是那么的明显,可是, 她却一直不愿去想,不愿明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对她的好,只因为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和亲密,让她一直把他当做重要的亲人, 从未想过别的。
而现在, 她知道, 她将永远失去这个亲人了。
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低声哭泣, 直到感觉有人走了过来,她蓦地抬头:“沐……”
余下的“青”字卡在了喉里,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噙着泪的双眼还是一遍朦胧。
完颜康眼里神色莫名,最终叹了口气,蹲下身,轻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痕,道:“瑾儿,他不会再回来了。”
完颜瑾猛地推开他,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完颜康道:“如今的局面,对他来说,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完颜瑾冷冷道:“他走了,正趁了你的心,不是么?”
然后转身,几个起落,转眼消失在完颜康面前。
完颜康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苦笑一声,随后也运轻功离开。
完颜瑾回到镖局,天边已经有些泛白,她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天亮。
也许,完颜康说的是对的,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从来没有过除了亲情以外的任何情愫,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接说清楚然后走了来得干脆。
接下来几日,完颜瑾没有出过门,整日待在院子里,阿飞忍不住地问她:“不去看比赛了?”完颜瑾摇摇头:“没兴趣了。”阿飞听了很是高兴,与她依然如平时一般相处,那天的争吵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天有个小乞丐送来了一封信,是七公的,原来是丐帮发生了大事,他不得不过去处理,匆忙写了个字条给她便动身了。
连七公也走了,生活更是平淡起来,完颜瑾整日除了练武就是看看书打发时间。
这天,完颜瑾刚练了一遍鞭法,正坐下来休息,阿飞突然急匆匆跑进院子,叫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阿飞一向沉稳,很少会如此激动,完颜瑾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急忙问道:“什么情况?快说!”
阿飞道:“二十年前,有人看到有几个似乎从宫里来的高手追着一个瘸子进了牛家村,那瘸子背上背了一个大包袱,可能是从宫里偷了宝物被追杀的。”
“二十年前?”完颜瑾道,“时间很吻合,那本古书,很可能就在这批被盗的宝物里。”
阿飞点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那个瘸子叫曲三,是牛家村的铁匠。不过自那天以后,他便失踪了,只留下了一个疯疯傻傻的女儿。”
完颜瑾蹭地站起:“马上叫人带路,去牛家村!”
“不用叫人了,”阿飞道,“我带你去便可!”
两人运起轻功向城外方向飞去,轻功是阿飞的强项,是完颜瑾亲自教的,经过几年的磨练,已经快要和完颜瑾相当。
两人飞快地掠过一排排楼宇宅院,然而,经过一处楼阁时,完颜瑾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飞疑惑道。
“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啊,”阿飞看了看完颜瑾指的方向,道,“品茗居,一个普通的茶楼罢了,不过……”阿飞朝那里坐着的曼妙身影扬了扬下巴,笑道:“那个人可了不得,季如鸢,今年花魁大赛的头名!”
完颜瑾喃喃低语:“是么?”
“到底怎么了?”
完颜瑾淡淡道:“没事,我们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真的没事么?阿飞锐利的眸子朝那边扫了一眼,季如鸢对面,那个尊贵不凡、气宇轩昂的少年……
两人脚程都是极快的,半个时辰后便已来到了牛家村外。
“就是这里了。”阿飞道。
完颜瑾点点头,朝村子里面走去。
“啊!是你!”一个俏丽的红色身影出现在完颜瑾面前,眼里满是惊喜,“你真的来了!”
完颜瑾笑了笑:“穆姑娘,近来可好?”
“好极了,”穆念慈高兴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快请进来坐吧。”
“等一下,穆姑娘,”完颜瑾带着些歉意道:“其实我今天来牛家村还有另一件事要办,等我完成此事,稍后再过来如何?”
穆念慈不在意地笑笑道:“没关系,你去吧,我正好去准备几个菜好招待你们。”
完颜瑾继续跟着阿飞朝里面走,路上,完颜瑾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阿飞,帮我查查这个姑娘的身世。”
阿飞笑了笑,低声道:“好,交给我吧。”
“就是那里了。”阿飞指着前面的农家小院道。
完颜瑾点了点头,缓步朝那里走去,却与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三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黄蓉讶然叫道。
一旁的郭靖抱着一个大铁箱,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憨憨笑道:“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完颜瑾点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铁箱,那里面,仿佛有个声音在强烈地召唤着她,这个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让她的心都快要蹦出来。
完颜瑾调了一阵气息,才恢复淡然状态,道:“上次之事多有得罪。”
郭靖茫然道:“得罪?你没有得罪过我啊。”
黄蓉道:“你会道歉?肯定有鬼!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完颜瑾微微一笑:“郭公子,你手里的箱子,可否借我一看?”
郭靖疑惑道:“你看这个箱子做什么?”
黄蓉道:“靖哥哥不准给!那是我爹爹的东西,凭什么给她看?”说着一手拉着旁边傻笑的小姑娘,一手拽着郭靖的衣服道:“别理她,我们走!”
“黄姑娘!”完颜瑾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从皇宫里偷来的。难道说,你爹爹是当今大宋皇帝?”
“你……”黄蓉回头,怒道,“这些都是我曲师兄辛辛苦苦找来孝敬我爹爹的,皇帝的东西都是从民间抢来的,我们再抢回来,还不就是我们的,有什么不对?”
“哦?”完颜瑾冷笑道,“你的意思是,皇帝抢过你们家的东西?”
“当然没有!”黄蓉得意道,“抢我们家的东西?谁能有那个本事?!”
“既然如此,”完颜瑾向前一步,“只要我抢到了,那这东西便也应当属于我了?”
“你……你……”
话没说完,完颜瑾已经动手了,长鞭一甩一收,轻轻松松将那箱子卷了过来。
飞快地打开了箱子,里面竟然全是珠玉珍玩,不及细看,那两人已冲了上来,完颜瑾道:“阿飞!”
阿飞应声上前,他虽武功不高,但轻功在当世已是难逢对手,而郭黄两人武功也并不算高,所以,阿飞应该足以应付他们了。
完颜瑾伸手到箱中掏摸,触手碰到一块硬板,微微一笑,拨开珠宝,果见内壁左右各有一个圆环,双手小指勾在环内,将上面的一层提了起来,只见下层尽是些铜绿斑斓的古物,虽都是奇珍异宝,却不是完颜瑾想要的,怀着激动的心情,她揭开了最后一层,里面是一些书画卷轴,完颜瑾翻了翻,在箱子的最底下,静静地躺着一本已经很旧的羊皮包裹的书。
完颜瑾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捧在手上,犹如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啊!”突然,阿飞的一声惨叫将完颜瑾的注意力瞬间吸引过去。
只见阿飞的一只手掌此时鲜血淋漓,他看着手掌上布满的小洞,惊道:“软猬甲?!”
完颜瑾瞄了一眼,虽然伤口多,但并不严重。
完颜瑾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料,不急不缓地说道:“原来你是东邪黄药师的女儿。”
黄蓉得意洋洋道:“怕了吧?这可是我爹爹的镇岛之宝!”然后又道:“乖乖把东西还给我们,然后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然,等我告诉我爹爹,他一定饶不了你们!”
“哼!”完颜瑾用布料将书包好,放入怀里,不屑道,“莫说你爹爹不在这里,就算他在,你以为他能将我如何?”
“你你你……”黄蓉怒道,“你等着,等我见到我爹爹,我一定要让我他好好教训你!”
“你们都在啊,”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郭大哥,几位道长说要走了,正在找你呢。”
原来是穆念慈,完颜瑾朝她点了点头,道:“穆姑娘,今日恐怕不便打扰了。”
“这是怎么了?”
郭靖道:“她和我们抢东西,然后就打起来了。”
“什么?!”
完颜瑾摇了摇头,还是客气地说道:“穆姑娘,我们告辞了。”然后对阿飞道:“走吧。”
“站住!”黄蓉喝道,“把东西放下!”
完颜瑾没有理会,黄蓉越发恼怒,伸手便朝完颜瑾拍去,完颜瑾挥袖一挡,强大的气劲随之而出,将黄蓉震飞了出去。
“啊!”自己的那一点内力根本不足以停下向外飞的身体,黄蓉尖叫出声。
然而,预想的头破血流并没有到来,因为在中途,她落入了一个青衣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