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初次劫营骚扰得手后,也不敢多等,第二天晚上就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把大的。
毕竟他都跟李通约好了时间了,而且李通不可能给他回信。要是蔡阳毁约、李通却来接应,这不就反而坑了李通么?
当然,这么重大的决定,蔡阳麾下也还是有个别部将,事到临头总觉得太仓促、太草率了,忍不住稍稍劝谏几句:
“将军,我们昨夜刚刚劫营得手,刘备岂能不加强防范?今夜又去,岂不是直接撞在了刘备的刀刃上?”
对于手下的这一丝动摇和质疑,蔡阳当然要拿出绝对的权威直接堵死:
“时不我待!现在甘宁被我们耍了、还没回到淮南。但刘备知道我军回援到位后,肯定会星夜加急催促甘宁赶快赶来。
所以多拖一两天,都有可能误事!等甘宁的部队一到,刘备兵力加强,再想夹击他就来不及了!我们抢的就是眼下这个战机!
如今就算刘备警醒了些,但今夜与昨夜又大有不同。昨夜我军不过以数百精骑、小规模骚扰,来去如风,也没杀得刘备多少人。
刘备就算警醒,也多半是提防我们再去骚扰。但今夜我军会全军猛攻,孤注一掷,这一点刘备能料得到?就算料到又如何?
一来,昨夜我们袭击的是西门外的围城营地,今夜我们要去北门,地方都换过了,刘备能预判出我们到底要攻哪座门外的营地?
二来,我们是主攻的一方,能一开始就集中兵力猛攻,刘备的兵马却平均四散于弋阳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发现其中一门被猛攻,黑夜中紧急赶来支援,又需要多久?
到时候我们和李府君前后夹击,刘备的兵马就算今夜不睡觉、全部严阵以待,我们以众凌寡也不怕他!大不了就当是一场堂堂正正的阵战,快速击破其北营,再迎击其援军。
届时若杀得刘备,自是泼天富贵。就算刘备擅跑,杀不得他,但只要他跑了,其军心必崩,到时候也是一场大胜,又有何可顾虑?”
蔡阳麾下几个部将一听,老将军所言似乎很有道理,也就没有再说煞风景的话。
而且说句良心话,蔡阳这一手,已经是绝对料敌从宽、足够谨慎了。
他连“万一刘备擅跑”这个因素都考虑到了,还能指望他做到什么程度?
要知道,“刘备擅跑”这一点,后世固然是人尽皆知,但刘备的这个名声,很大一部分其实是196年以后连年坎坷攒下来的。
而这一世,刘备全军覆没逃跑的劣迹,只发生过两次,还都是至少十几年前、他当县级官员时的陈年往事了。分别是下密县丞和高唐县尉任上、被青州黄巾军攻破城池、全军覆没、两次还都各死了一个老婆。
历史上第三次输到仅以身免的情况,本该发生在196年他被吕布偷了下邳后、前方广陵郡的部队又被袁术全军歼灭——但因为诸葛瑾在那个点穿越了,后续力挽狂澜,刘备实际上只能算是输了吕布那半场,对袁术的半场绝地翻盘了。
所以,这一世的刘备其实并不以“擅跑”闻名于世,就只在微末时跑过两回,后来就洗白了。
蔡阳连这都想到了,已经很给力了。
当晚后半夜,或者说次日凌晨,弋阳城北的刘备军大营。
该来的总得来,蔡阳的军队在白天补觉的情况下,半夜三更起床,吃过加餐,著甲整备,四更天不到点儿就出营。
赶到刘备营外时,刚好四更过半。
蔡阳本以为还能让部队摸到更近一些再触发战斗,没想到还有五六里路,就与刘备军的斥候骑兵队遭遇了。
刘备军的斥候队人数不多,加上要节约马力、长时间奔驰巡逻,也不可能让士兵穿重甲。所以只是略作抵挡,就不敌溃退。
但一边奔逃,那些斥候骑兵也不忘朝天放了几个土火药加盐的黄色焰火烟花——这种东西,此前符离、蕲县的战斗中,赵云的骑兵斥候已经用过了。所以如果是曹仁当面,估计能立刻认出来。
可惜蔡阳当时并不在符离战场,所以他只是后来支援曹仁时从子孝将军口中听过这回事,但没亲眼见过。
此刻略一懵逼,才反应过来:“这是刘备军在淮北用过的夜间报信烟火!看来刘备防范果然严密了些!不过这才正常,昨夜刚刚被劫营过,看家本领肯定都会拿出来!”
蔡阳在最初的震撼后,立刻大声喝令诸部将不得惊慌:“不要怕!此营防守如此严密,说明刘备还在此营中亲自坐镇,今夜杀的就是刘备!诸将随我奋勇向前!等我们杀进敌营,李府君看到动静,就会立刻开门夹击的!”
蔡阳非常简练地鼓舞了一番士气,稳住了人心,随后就带著重新镇定下来的部队,发起了总攻。
到了这一刻,也没什么偷袭了,就只是纯粹占个时间差上的便宜,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夹击攻营战。
成千上万的曹军朝著弋阳城北大营蜂拥而去,骑兵当先,成群的步兵和弓弩手黑压压跟在后面,也谈不上阵型了。
很快,蔡阳的前军就冲到了层层拒马鹿角阵地前,开始有骑兵马失前蹄、重重摔砸在陷坑里,被鹿角刺得鲜血淋漓,更有被贯穿手足四肢的。
但蔡阳没时间慢慢填陷坑,只能是让士兵们不管不顾往前冲,最多用戈戟尽量拨开鹿角砍翻拒马。
而后面的士兵,只能是沿著前面的士兵蹚出来的安全路径推进,曹军的阵势,也就从一开始的一线平铺冲锋,渐渐变成了犬牙交错、有很多股箭头的冲击波次。
所有的后排士兵都在渐渐汇聚、争取拧成一股,走前面袍泽走过的路,那样更安全。
前排士兵很快杀到营门口和寨墙边。刘备的营垒也不算非常坚固,墙壁就只是临时修建的尖桩木栅栏,加上区区几尺的夯土矮墙,矮墙还是用挖陷坑挖出来的土堆的。
曹军潮水般一排排顺著夯土坡往上冲,跟刘备军肉搏。
刘备军的灌钢长戟和斩马剑威势非凡,肉搏中杀得曹军势头为之一窒,但蔡阳却毫不心软,让部队不计伤亡决死猛攻。
“看来偷袭效果还是不错的,敌军虽然反应过来了,但也只是就地组织士卒拒墙肉搏。大队的弓弩手,应该是还没来得及集结,这样就有得打。”蔡阳看著战况,心中如是暗忖。
刘备军的士卒,个人战力和搏杀的决心,看起来都很高涨,但防守的人数并不多。
应该是仓促间来不及组织,也可能是刘备军的兵力要分守东南西北门四营,北营人数本就不够。
蔡阳就这么自信满满地往上堆人,哪怕付出数倍的交换比,只要把敌军中军帅帐攻破,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同一时刻,刘备营中。
甘宁在听到外面喊杀声暴起时,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就想冲出去击杀蔡阳。
但是刘备却端坐在中军帅帐内,非要拉著甘宁一起喝点薄酒,静静等待——酒的度数当然不高,只是喝著玩的,顺便活活血,绝不至于喝醉误了战事。
诸葛亮也在一旁摇著羽扇,和颜悦色劝说:“兴霸不要焦急,今晚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若是现在就杀出去,把蔡阳杀得片甲不留,那敌军就知道中计了、踢在铁板上了。还怎么勾引李通开城门派兵出来夹击我们送死?
所以,假装让前营打得艰苦一些,弓弩手也都收著点,给蔡阳看到希望,才能更好勾引敌军嘛。放心,我们三万大军,光在这城北大营就放了一半以上,蔡阳拿什么破营?暂时忍忍耽误不了的。”
甘宁也只好摩拳擦掌,恨恨喝酒,心里憋的那口气越积越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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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身后的方向,也是南边弋阳北城门的方向,也有了些动静。
很快有瞭望斥候飞奔进入中军大帐,对刘备禀报道:“报!弋阳北城楼的敌军已偷偷打开城门,放了一批骑兵出城。左右城头还有步卒以绳索摸黑缒城而下,正在集结。”
甘宁听了,立刻就要冲上去,
但还是被诸葛亮再次拉住:“兴霸!稍安勿躁!万一李通安排了人守著千斤闸、看到有异动就放闸门呢?指望这就顺势抢城,有点轻敌了。
还是假装我军注意力都放在北边、没注意到南边的异动,让他们再多出城一些人好了。这样,就算李通打定了‘情况不对就放闸门’的主意,我们也能多灭一些守城的曹军!
蔡阳的兵马不值钱,随时想击败就能击败,守城的敌兵却值钱,过了今晚,可再没有如此划算的机会,能以这么微小的代价,通歼守城敌兵了。”
在攻坚战时,在城外的敌兵,和城内的敌兵,价值是不一样的。确保围城后,杀城内一个兵,抵得上城外三五个。
甘宁也只好再次按捺住狂躁,又等了大约一两盏茶的时间。斥候又来报说南边出城的李通部已经集结了不少人,已经要发动攻势。
诸葛亮这才放松了对甘宁的控制,把扇子坚定地一挥:“看来,也等不到李通再白送更多战果了,是时候了,兴霸,先李通,后蔡阳,务必不能让李通已经出城的人跑回去!”
“末将遵令!”憋得不耐烦的甘宁一跃而起,一阵暴风般转身飞奔出帐,当然也没忘抄起搁在门口的铁戟。
几秒钟后,就听得帐外人喊马嘶,蹄声错杂,甘宁的部队直挺挺就朝著李通的夹击部队迎击而去。
“李通匹夫!你中了我家军师的计了!乃翁甘宁在此!我早已赶到弋阳,等候你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