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雁菡才退出去,年倾欢的脸上就呈现了清澈的笑意。“乐琴,先前让你准备的事情,加紧去准备吧,看来好时候就要到了。”她之所以这样刁难钮祜禄氏,一则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二则是想借着羞辱她和耿氏,激起府中更多的不满。这些心思歹毒的女子,一旦存了不满,就必然不会息事宁人。
她要的,就是一个何时的机会,一个能逃出王府,不进红墙深宫的绝好契机。
“奴婢明白了。”乐琴依旧是违心的应下,说真的,即便是叫她即刻就死,她也要在死之前拉上那些垫背的。“奴婢这就去办。”所以离开这样的纷争,是她宁可死也不愿意的事情。
乐瑶听不懂侧福晋和乐琴之间,在说什么暗话,心里隐隐有些怕。怕是自己没有了用处,所以侧福晋才不把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讲明。这种担忧伴随着一些不安,让她看上去更加谨慎。“侧福晋说了好一会儿话,想必也口渴了,奴婢去取些红枣水来,给您润喉。”
“去吧。”年倾欢正好想小憩片刻,便慵懒的靠着云锦缠枝软垫闭上了眼睛。太多的未知,太多的茫然,她有些害怕。但是奇怪,怎么心已经下来,脑子里即刻就会浮现出他的样子?惊得自己一个激灵,年倾欢猛的坐起来,才发觉额上鬓边冷汗已经涔涔的冒出来,肌肤微微发痒,像是钻出虫子般难受。
曾经心中至宝,如今成了仇人,除了一声长叹,她只想赶紧离开。
“格格,格格……”海萱急匆匆的进来,口里不住的唤着武氏。一张脸惊悸未平,唇边也透着乌色。
才从福晋的房里返回来片刻,武歆音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的事情。听她这样乱叫乱嚷的,自然是脑仁疼。“这样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我平日里是怎么叮嘱你们的。王府里有王府里的规矩,没端的让福晋听见,又要责怨我们这些格格不懂事不会教,连侍婢也不知规矩了。”
“奴婢该死。”看着武氏脸色不好,海萱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并不是存心的。乃是因为……”
“说吧。”武歆音将怒气慢慢的沉下去,平和的看着她。“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惊得你脸都白了?”
“钮祜禄格格从福晋处离开,自行去了年侧福晋那里。年侧福晋罚了她同耿格格为府中上下每人煮一碗莲藕羹,早膳的时候就得准备妥当。还说一定要天明前采摘鲜嫩的莲藕,才能保持鲜嫩可口,还不得假手于人……”海萱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武歆音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和她一样不好。“你说的都是真的?年侧福晋这样责难她们,那……那……我呢?”
“奴婢没听说有关于格格您的责罚,故而才觉得心里不踏实。”海萱知晓年侧福晋的脾气,或者说,这府中上下没有人不知晓年侧福晋的脾气。“奴婢是担心,年侧福晋还有后招,不明着罚,未必就等于侧福晋能容下这件事……”
心当然是慌的,武歆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逞一时之快办下的事儿,竟然被海莲那丫头搅了。要不是她去的太急,撞着了耿氏,矛头又怎么会指过来。没想到的是,钮祜禄氏竟然出手相救,这其中的利害,还真是难以权衡清楚。“不怕,年侧福晋既然没有将此事与我牵上联系,便是不知道始末的。连福晋都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所为,旁人也必然不敢说三道四。就让耿氏和钮祜禄氏吃了这个哑巴亏吧。”
“耿格格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奴婢是怕她嘴碎又不安好心。万一,要是她亲口去禀明年侧福晋,让年侧福晋知道是您……那……”往后的话,海萱不敢再多言。
心慌更甚,武歆音的脑子里,此刻浮现的当然是年侧福晋骄狂凌厉的样子。“好端端的,那个雁菡跑到侧福晋房里去卖什么乖,真是蠢。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下看她怎么收场。”慢慢的稳住了自己的心,她只轻轻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料想耿氏也不敢造次。年侧福晋的威仪,她如何不敬畏。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对海莲,也不要再责备。总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这段日子,就说我小产体虚,身子抱恙,好好留在自己房中静养即可。你们也都收敛一些,谨小慎微,万万不要再添乱了。”
“奴婢明白。”海萱见武格格已经有了主意,也慢慢的缓和了脸色。“格格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去门外候着御医了。”
“嗯。”武歆音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御医进王府替她请平安脉的日子。这也算是王爷对她一点格外的关心吧。“去候着吧。”后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做额娘的福气。”
夜深人静,王府里诸人已经安歇了。只看各房先后吹熄了主灯,便可知。
雁菡站在藕湖边不远处,提着火光微弱的灯笼,等着极不情愿的耿氏到来。远远看见了人影,她才叹了口气。“你有怨,就怨我吧。此事,终究是我拖累了你。如此,你便在岸上等我,我下湖去取耦就是。”
耿幼枝看着她茕茕身姿,迎着掺了凉意的秋风,越发瘦弱,心禁不住悲凉起来。“阖府上下,百十来人。厨房里成日做这些人的膳食,都忙得不可开交,何况是如此费功夫的藕粉羹。天亮以前,还必须磨成粉,你觉得你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做到么?”
她一开口,不是责备自己,也不是埋怨,反而是冷静的陈述自己的顾虑,这叫雁菡的心舒服了许多。“终究是我连累了你。我亦不想你难受。”
“说不怨你,自然有些虚伪。但将这些罪责全都归咎在你一人身上,恐怕也不妥当。谁不知道,武氏背后,有福晋撑腰。谁又不知道,阖府上下,除了王爷,谁能改变年侧福晋的心意?”耿幼枝坦然的走上前,似是而非的笑了:“你我,终究是这灯罩里的烛火罢了,亮还是灭,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