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妃娘娘……”骆宛晴快步追了上了,因着她是用了力在走,以至于鬓边垂下的璎珞晃动的厉害,连带着耳上一对翠玉的珠子,也来回的摆动,令人眼花缭乱。“才下过一场雨,地湿路滑,不如让臣妾送您回宫吧!”
住了脚步,年倾欢侧目睨她一眼,只是淡然一笑。“地湿路滑,本宫有肩舆代步倒也无妨。只是要你跟着肩舆走,难为了你。”
李怀萍与安笑然正好走出来,瞧见这一幕,不免也凑了过来。
“臣妾无妨。”骆宛晴执意:“能陪着娘娘走一会儿,也是臣妾的福气。”
李怀萍知道,定然是这些日子皇上给骆氏的恩宠太多了,以至于她的心不平静,生怕年贵妃对她存有什么芥蒂。又或者说,她根本已经觉察到年贵妃的冷漠不满,亦或者她根本就是怕年贵妃容不下她了,才会这般的殷勤。
“妹妹当然是好福气了,只看这些日子,启祥宫新添置的那些物件便也就明白了。”李怀萍笑里添了三分险,但毕竟她是妃主,许多时候心思不可表现的太过明显,故而嘴上还是留了些德。“就连裕嫔也跟着沾光,不怪你觉得自己有福气。”
“齐妃娘娘谬赞了,臣妾纵然有福气,也是沾了贵妃娘娘的光。”骆宛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极为不自然。
年倾欢勾起了唇角,目光迟缓的从骆氏的面庞,轻轻移至齐妃的脸上。“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是耳聪目明,洞悉先机。只怕齐妃如今看什么都是如此。所以本宫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齐妃都心知肚明。当然,不光是本宫的喜好,皇上的皇后的亦是如此。都说深宫寂寥,长日漫漫无所事事,本宫瞧齐妃就必然不会如此。操心了自己宫里的事情不算完,还要操心旁人宫里的事情,一对眼珠子看都怕看不够,又岂会有功夫闲着。”
乐琴适时的走上前来,恭敬道:“娘娘,九阿哥这会儿怕是要睡醒了,不见娘娘,必然会哭闹,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一番话呛的李怀萍面红耳赤,心里也大为不痛快,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贵妃就是贵妃。“臣妾恭送娘娘。”
安笑然也随着齐妃一并福了身,却见骆氏并未曾行礼,心里有些恼火。
“娘娘,还是让臣妾……”骆氏怯懦的开口,乃是因为她摸不透年贵妃的心思。外人皆道,是年贵妃扶持她获宠,必然将她视作心腹。然而这些日子,无论她怎么献殷勤,怎么讨好,怎么在皇上面前为贵妃美言,翊坤宫待她终究是冷冷淡淡的。且由始至终,贵妃也从未吩咐过她任何事情。
她心里的不安稳,岂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那是一种挖空了心肺都抵偿不了的苦涩与畏惧。
“不必了。”年倾欢再看骆氏的时候,一下子就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恐慌与畏惧。看来齐妃的话,她是真的听到了心里。
“皇上喜欢吃你准备的寿意白糖糕,若是闲来无事,便精心做些送去养心殿吧。”言罢,年倾欢便不再逗留,就着胡来喜的手款款而去。
骆宛晴只得低下头道一声“是”,目送年贵妃的身影而去,她心里更加慌乱了。自己的命,原本就是贵妃救下的,好不容易才挨到有了个位分,难道就因为这些小人拨弄是非,就要搅得贵妃心中怨恨么?这么一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命的怒火。
这些人,害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究竟她们什么时候才肯罢手?非要等着逼死自己的那一日么?
“英答应这身苏绣还真不赖呢,看样子是内务府新赶制的吧?竟和上一批裁制的不同呢。”安笑然抿着唇瓣,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假意。“我听说才有新的苏绣贡来,想必皇上第一个就赏了你吧?这还真就是天大的好福气呢。旁人怎么羡慕,竟然也是羡慕不来的。”
在年贵妃那儿吃了闷亏,李怀萍心里正别扭,听着安氏的话,脸上的笑容反而透澈了许多。“可不是福气么?这苏绣乃是两日前才贡进来的。皇上马上就让人按照英答应的尺寸赶制了新款式的旗装,赐予你穿。英妹妹可能还不知道呢,别说是贵妃娘娘宫里,就连皇后娘娘也是昨个儿才见到那料子。足可见皇上对你有多在意,竟然恩赏都越过了两宫娘娘。”
禁不住“啧啧”两声,李怀萍更是柔和的凑近了骆氏:“瞧瞧哇,虽说是赶制的,但是这手工,这纽扣,这剪裁可都是一流的,叫做姐姐的羡慕不已呢。皇上这份心思啊,从前用在旁人身上,倒也是司空见惯,如今用在妹妹身上,却竟然热烈了许多。妹妹好福气呢,皇上是真真儿的喜欢你。”
说话的同时,李怀萍的指尖轻柔的划过骆氏的脸颊:“妹妹生的俊俏,肌肤似雪,柔嫩而白润,满说是皇上了,就算是我,抚摸过也觉得爱不释手呢。”
“齐妃娘娘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骆宛晴心里恨不得将齐妃撕碎,就因为自己这张脸,险些被她们害的连命都保不住了。现下可好,有当着贵妃的面挑拨,这还不算完,竟又这样嘲讽奚落,不就是因为自己姿容出色,得了皇上的垂注么?“齐妃娘娘恕罪,臣妾有些不适,不能陪您说话了,臣妾告退。”
怕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骆宛晴急着要走。
安笑然看她这落荒的样子,心里无比的畅快:“英妹妹怎么急着要走了呢?这还真是奇怪了,方才妹妹的精神还尚且是好,预备要送年贵妃娘娘回翊坤宫呢。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跟齐妃娘娘与我说了几句话,便不适了……”
“安常在莫要取笑,臣妾并非这个意思。”骆宛晴心里不是滋味,但脸上总算还维系着笑容:“妹妹许是吹了风,脑仁有些疼,与齐妃娘娘和姐姐无关。”
“哦?”安笑然用绢子擦了擦鼻尖上的薄薄一层汗,温然一笑:“知道的或许是说你脑仁疼,不知道的,定然以为齐妃娘娘与我百般刁难了妹妹,否则同样是站在一处说话,怎么无端端的,你脑仁就疼了呢?还真是奇怪了。可我自问,并没有对妹妹你如何啊,不过就是羡慕妹妹福气好,喜欢妹妹这身衣裳罢了。”
“若是安姐姐喜欢,那妹妹便将宫里崭新未曾穿过的赠予姐姐吧。瞧着姐姐的身材更为玲珑,定然要比我穿着好看。”
李怀萍嗤笑一声,眼底的嘲讽之意更甚:“难为你舍得。只是你这番好意,却是白白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齐妃娘娘……”骆宛晴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她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显露自己的不满与凌厉,可越是低眉顺目,她们就越是肆无忌惮。“臣妾只是……”
“只是看我没有,耻笑我没有对么?”安笑然依旧是含着笑问:“是啊,同样是进宫,妹妹你就风光多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可皇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虽然比你早侍寝,可依旧是你有的我通通都没有,除了看你的脸色,有的没的,赏赐几个,还能如何?”
咽下了心里的委屈,安笑然轻佻的扬了扬眉:“那做姐姐的,可就得感谢妹妹你的眷顾了。”
“我并非此意啊……”骆宛晴心里恨得不行,终究也没有再说下去。“臣妾不耽误齐妃娘娘与安常在说话了,臣妾告退!”
李怀萍温和的点了下头:“那你便回去歇着吧。伺候皇上的时候多,难为你累着了。”
一听这话,安笑然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就因为骆氏在,皇上已经许久没有传召过她近前侍奉,更别说侍寝了。眼看着骆氏行了礼欲告退,她飞快的伸腿,在她的脚下狠狠一绊。
骆宛晴哪里能料到还有这一出,脚下横空被人一绊,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飞扑出去,左侧肩膀着地,重重的摔在了石阶上。要不是惊慌之中,她死死的搬住了那阶梯,只怕身子会像圆滚滚的珠子一样,翻滚着掉下去,摔的四仰八叉,狼狈至极。
“呦,这是怎么说的?”李怀萍看见安氏的动作,却故意意外:“好端端的,英答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来人,去扶一把,看看英答应伤着哪儿了。”
“可不是么,妹妹方才还风光得意,怎么转过头就摔在地上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安笑然一边说着话,一边急匆匆的往前走,正走到骆氏面前时,花盘底儿的绣鞋不偏不倚踢在她的脚踝处,力道惊人。
“唔!”骆宛晴疼的当即落下泪来:“你……”
“让我瞧瞧……”安笑然却假装好心,赶紧去看她的脚踝:“呀,这可是伤筋动骨的事情,妹妹无妨吧?要是落下什么不好,只怕百来天的都不能侍寝了。这可如何是好?”
咬着牙站了起来,骆宛晴隐退了泪意:“不劳安姐姐担心,妹妹天生硬骨头,这点小伤,还不至于百来天才好。妹妹的伤好了,还是会尽心的侍奉在皇上身侧的,那就可以代替姐姐尽心了。届时姐姐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的陪着齐妃娘娘游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