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还真是痛快!”从景仁宫出来,宋代柔的脸上就只有喜色。“原我还在纳闷,皇上怎么会忽然圣心转圜,又看上齐妃了。原是沾了那尔雅的光。齐妃才得意了几日啊,这张老脸怕是要丢尽了,即便咱们不笑,她有何颜面还在这宫里丢人现眼,换做是我,只怕要一头碰死才得解脱。总好过被人笑得脸都绿了。”
“姐姐!”年倾欢拿她没有办法,谁让这是经年的心结了,也难怪懋嫔还放不下!“您就别这样说了。指不定皇上是真的想与齐妃重温旧梦呢。胡乱揣测圣意,总归不好。难为咱们最近清静,好好的不好么!”
雁菡伴在贵妃的另一次,听着两人的对话,便知晓贵妃没有将齐妃之事与懋嫔讲明。果然贵妃还是谨慎之人,即便是与自己交好的姐妹,事情没办妥之前,都不愿意相告。唯有如此,才能让旁人少受牵连。都说贵妃跋扈,与她走的越近,越觉得这些不过是无稽的传言,实际上,贵妃的心到底比皇后纯善许多。“懋嫔姐姐若是觉得出了这口闷气,心里痛快,便只管等着瞧宫里的风吹草动便好。”
这话宋代柔听懂了,连连点头:“不错,你说的极是。到底皇上是喜欢懋嫔,还是喜欢旁人的影子,只管等着瞧就是了。今儿真是痛快,笑得脸都酸了,腹部也微微发痛,我便不与两位妹妹多说了,且得好好回宫去歇一歇。否则明儿没有精气神儿瞧热闹了。”
言罢,她客气的向贵妃与熹妃行了礼:“告辞了。”
“姐姐慢走。”年倾欢轻叹一声:“懋嫔是恨毒了齐妃的,即便数十年过去,心里的怨恨也不曾消减半分。”
“是啊。”雁菡诚然一笑:“岁月的确能抹去许多伤痛,可烙印是在心里头的,未必能消除的无影无踪。想法,如果心里的那口气咽不下去,只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越积越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便会爆发了。”
“熹妃是明白人。”年倾欢放慢了脚步:“随随便便用些小法子,就能搅得齐妃心烦意乱,破绽百出。”
雁菡凛眉道:“虽然是小法子,却是齐妃最在意的事情。皇上对她再好,都不如对御前的女官好,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金宝是个没骨头的奴才,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连他的师傅都敢出卖,暗中调换了紫玉簪与羊脂白玉簪,激怒齐妃在先。随后,尔雅带着让齐妃恼火的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如同火上浇油,只会使齐妃心中的那团怒火越烧越旺。外加懋嫔、宁嫔这些平日里就看不惯她的妃嫔从旁添油加醋,臣妾料想,不几日,齐妃就要动手了,而那一位温文尔雅的姑娘就要遭殃了。”
看得出熹妃的确心思缜密,懂得用最简单的法子办事。年倾欢依旧只是勾唇而笑:“妹妹办事,从来不喜欢连累旁人,怎的这一回倒是例外了。瞧你的样子,似乎很讨厌那位姑娘。否则,不过才见过一两回,何以要人家平白无故的遭冤?”
“娘娘说笑了。”雁菡并不讨厌尔雅,眉宇之间也多有惆怅之色:“她出现的时机很好,正好帮着齐妃风光了一把。也正因为齐妃风光了,宫里头许多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就盯在她身上,正好是打击她的最佳时机。此事成了,娘娘您对皇后也有所交代,而臣妾对娘娘您,也有所交代。所以尔雅姑娘,成了前一发动全身的关键人物。这也是她最不幸之处,是否回伤及她自身的安危,臣妾不敢担保,只看天意。”
哂笑复又勾唇,年倾欢有些看不透:“本宫还以为,你会设法保全尔雅呢。”
“臣妾并非没有想过,但未必能做到。”雁菡如实的说。“何况后宫之中,原本就是尔虞我诈,原本就是步步为营,臣妾纵然能救她一回,也不能事事时时为她筹谋。她既然入宫了,就该预见自己的未来,如若做不到,早死……早超生。”
虽然熹妃不愿意承认,但年倾欢的直觉告诉她,尔雅一定让熹妃很嫌恶。至于是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还是另有隐情,年倾欢闹不明白,也不想逼着熹妃说明白。只等着看也就是了。再缜密的用心,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只静观其变就好。
“难得能从你嘴里,听见如此犀利的话。”年倾欢揉了揉脑仁:“但这样的话,本宫早就听烦了。所谓人各有命,走一步看一步便好了。也的确无需多言。”
“是。”雁菡轻轻一笑,福身道:“那臣妾不远送了,娘娘慢走。”
“唔。”年倾欢就着乐凝的手,稳稳当当的上了肩舆:“回宫吧,本宫也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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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岂有此理,这帮刁妇,成日里就只会口舌生事。若是她们真的有本事,何不用在皇上面前。一年半载见不到皇上一面的,还敢同本宫叫嚣。她们有什么资格取笑本宫,简直是瞎了她们的狗眼!”李怀萍令冷玉屏退众人,关好房门,才生气的摔了手边的茶盏。“那徐中川,一大早起就来触本宫的霉头,真是可恶至极。好好的一个早晨,就让她们给毁了,本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冷玉伺候齐妃多年,最知道齐妃的脾气,这口恶气不出,齐妃必然要难受好一阵子。所以她此时并不规劝,只等着齐妃撒了火再说。
“你都看见了吧!她们竟然暗指本宫复宠,乃是沾那个尔雅的光。哼,本宫年轻的时候,恩宠怎么回不及一个御前的女官,她们根本就不曾瞧见,还敢在这里污蔑本宫。要是,也是那贱婢沾本宫的光。皇上这些日子,对本宫一好,她们一个一个的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性了,恨不得拔光了衣服,一个个自己扑倒皇上的龙床去。简直不要脸!真是气死本宫了!”
李怀萍咒骂不休,一抬头见冷玉低着脑袋,不由更加生气:“你是个哑巴啊,不会说话么?”
冷玉这才跪下,摇头道:“娘娘别生气了,为了些小人不值当。奴婢只不过是觉得,娘娘您如今恩宠优渥,才会让她们心生妒忌。她们越是明着暗着的与您为敌,越是说明她们心里嫉妒得紧。娘娘您有何许动怒,只要皇上待您一片真情就足够了。”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果然是说到齐妃心里去了。冷玉见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才接着道:“奴婢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笼络住皇上的心。只要皇上待娘娘好,其别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你起来说话。”李怀萍赞同冷玉的话,但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贱婢竟然敢戴本宫别过的簪子,本宫怎么能就这么忍了。她不让本宫得脸,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冷玉正想附和,就听见门外是郭大晋的声音。
“娘娘,安贵人来了,一直等在偏殿呢。”郭大晋知道齐妃心情欠佳,声音格外的小心,生怕再触怒齐妃。
“知道了,请进来。”李怀萍看一眼地上的碎瓷,对冷玉道:“收拾一下吧,没的惊着安贵人。”
“是。”冷玉赶紧唤了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将瓷片都拾起来。
彼时,安笑然微笑着走进来,动作轻柔的请了安:“今儿福敏身子不爽,早起便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说……景仁宫来位女官,热闹非凡,臣妾便想着向姐姐打听打听,这位女官到底如何!”
李怀萍幽然而笑:“看来妹妹是什么都听见了。既然都听见了,又何必来问本宫。”
虽然齐妃面带笑意,但安笑然断定她是动了大怒,只看地上的茶水渍便可想而知。“旁的话,妹妹我一个字也不信,一个字也不愿意听。不如请表姐明示,到底这一位女官,是否真的侍奉皇上得宜?”
“本宫如何知道她是否侍奉得宜。本宫只知道,她也许侍奉不了多久了。”李怀萍的话里藏满了玄机。“不过这些事情,妹妹不必理会。本宫自有分寸能处理的好。”
“不可。”安笑然只道这两个字。
“哦?”李怀萍眉宇一凛:“有何不可?”
“表姐,您想,倘若后宫里的传言是真的,那女官当真是因为与您相似之故,才得了皇上的喜欢。那她骤然出事,不能再侍奉了,皇上首先会怀疑是谁容不下她?”安笑然此时前来,就是为了劝阻齐妃不要轻举妄动。
略微思忖,李怀萍便笑了:“怀疑归怀疑,只要做的干净利落,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冤枉本宫。”
“皇上是不会冤枉姐姐,可若是心里有根刺,皇上还会如此时这般待姐姐好么?再者,后宫里这些毒妇难道不会想方设法的栽赃陷害,往姐姐身上泼脏水么?到时候寡不敌众,就算姐姐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用一个贱婢的前程,来赌姐姐与三阿哥的,笑然以为不划算,不知姐姐又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