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尔雅与武歆音一前一后向年贵妃请了安,口吻也是如出一辙的一致。声落,两个人对睨一眼,似乎你看不惯我,我也瞧不上你。
年倾欢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平身:”满园芳菲,各位妹妹都来赏花了。也是难怪,前些日子宫里出了恶疾,各宫避之不及,总算这些日子清除干净了,也才能这般惬意的赏花游园。“
武歆音原本是在怜嫔身后,却故意往前走了两步,比过怜嫔。“八阿哥吉人天相,正如同当年康熙爷一般逢凶化吉,想必后福无边。恶疾如何,还不是伤不了咱们皇子分毫,臣妾倒觉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晓得她是暗示八阿哥有可能成为后继之君,年倾欢却并不接着话茬,反倒是轻缓一笑。“恶疾清除的一干二净,皇上也让内务府择了好日子,说话和硕易安公主就要成婚了。本宫知晓宁嫔的针黹不错,又擅长绘制各种花样,不如就由你替本宫选几个好的样式,绣成喜帕,也好赠予公主。”
“娘娘抬举臣妾了,不过既然娘娘喜欢,臣妾自当效力。”武歆音远远看一眼那边的几盆牡丹,禁不住含笑:“牡丹雍容华贵,别有一番姿韵,想来公主也会喜欢,臣妾就去瞧瞧,也好照着绘制花样供娘娘甄选。”
“好。”年倾欢的脸上柔柔带着笑意。
尔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听着年贵妃说话,眉宇之间稍稍凝聚着一股敬畏,但又不会太过分,浅藏辄止。
“本宫也许久没见怜嫔了。”年倾欢见她不说话,少不得先开口。“这些日子,怜嫔住承乾宫可还习惯么?”
“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承乾宫富丽堂皇,臣妾卑微,每每都觉得自己不配居住如此华贵的宫室。”尔雅垂着眼睑说话,并不与贵妃对视。
看着她卑微谦让的样子,年倾欢根本觉得好笑。“你已经是嫔位了,皇上赐了承乾宫给你住,自然是觉得你合适。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何况若是不想住在承乾宫,当日身居静阁,就不会闹出那么多是非了。”
确切的说,年倾欢是想忌惮这位怜嫔几句。这段日子,承乾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这一位可是没有消停,阖宫上下,几乎每个人都经她的手细致的调教了一番,就连促使的奴婢、内侍监也没有放过。且据说这一位嫔主子还是一个一个精心调教的,耐心至极。
如此的用心,若说是没有动机的,只怕三岁的孩子都未必能信。
“这宫里看似前程似锦,但有时候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本宫知道,能入宫的女子都不是凡物,何况你一入宫就闹得满宫不宁,看似走到绝路,却又绝处逢生。一朝成为嫔位,皇上赐了封号,就足以证明你是有本事的。”年倾欢慢慢的走上近前,伸手捏住怜嫔的下颌轻轻托起:“非但有本事,且还有样貌,又弹得一手好古筝,自当是扶摇直上,前程似锦。”
尔雅后退了一步,挣脱了贵妃并不算用力的钳制,依旧是低眉顺目:“贵妃娘娘此言,臣妾如何能担待得起。臣妾所有的一切,皆是皇上所赐。哪怕臣妾卑微,不配承受亦不敢违抗圣旨。这深宫,原不是臣妾该来之所,但既然已经来了,臣妾只求能平安度日。”
“这后宫里哪个女子不是这样的心思?”年倾欢笑了。
“旁人心思如何,臣妾不敢揣测。”尔雅慢慢的仰起头:“臣妾只想着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一旁的乐凝很是不乐意,这话说的,跟年贵妃不许她尽本分一样。摆明了是说贵妃妨碍她得宠,却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凭她这样卑微的身份,还想着能有什么高枝儿可飞的。饶是心中不满,乐凝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朝着怜嫔一福身,便伸手抚了抚怜嫔的鬓边。“怜嫔娘娘恕罪,奴婢冒犯了。瞧着娘娘今儿用的桂花油,一定不是新制成的。桂花的香味已经散了不说,哈喇味儿还极重。不足以顺滑鬓发不说,已然还胶粘的沾灰。宫嫔就该有宫嫔的样子,仪容仪表均不可有半点疏失,否则让皇上瞧进眼底,总是不好。指不定就会连累贵妃娘娘的清誉,还当是娘娘没有提点怜嫔娘娘您。”
稍微停顿,乐凝重新扬起了笑意,嘴上的话却没有半分软糯:“方才怜嫔娘娘提及本分,奴婢便少不得多一句嘴,在这深宫之中,仪容出众,举止优雅就是宫嫔的本分。何况女卫悦己者容,这样的功夫是一点都不能省的。”
眼尾稍微凌厉的目光划过怜嫔身边的奴婢,乐凝毫不客气道:“定然是怜嫔娘娘身边的奴婢不懂如何伺候娘娘,连好的桂花头油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年倾欢正好顺着乐凝的话,审慎道:“是啊,怜嫔身边的人,有些是从宫外送进来的,难怪不能凡事妥当操持。既然如此,就把咱们宫里的肖嬷嬷请过去,留在承乾宫好好侍奉怜嫔,也顺带着教教宫人规矩。以免再闹出这样的笑话,还以为怜嫔失了圣宠,连奴婢都敢作践。”
这算是什么意思?贵妃要在自己身边名目张大的安插眼线?尔雅怎么都没想到,贵妃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皇上的新欢啊。当然,她不敢表露这样的心思,否则只会被贵妃数落的更惨。心里越是不服气,面子上越是恭顺尔雅连忙福身致谢:“臣妾卑微,不想贵妃娘娘这样关怀备至,当真叫臣妾受宠若惊。只是肖嬷嬷乃是贵妃宫里经年的嬷嬷,臣妾怎么敢劳动贵妃身边的人。不如……”
“诶!”年倾欢含笑打断了她的说话:“正因为肖嬷嬷是本宫身边经年的嬷嬷,先前又指派内务府、辛者库调教过奴婢,所以本宫给你用才放心。否则,若是派过去不顶用的,也是白费了本宫一番心思。就这么决定便是。”
如此,除了福身,尔雅就不再多说别的了。
“乐凝,你去安排一下吧。”年倾欢看了一眼远处盛放的花儿,唇边的笑容不禁舒展了许多。“花青,你陪本宫去那边瞧瞧那些芍药吧。牡丹和芍药虽然相似,实则却是大有不同。咱们也正好瞧瞧雍容之美,与妖娆之艳到底是多大的区别。”
“是娘娘。”花青喜滋滋的陪着年贵妃前往,而乐凝则领着两个丫头去安排肖嬷嬷的事。一行人忽的散开各处,没有人再理会规规矩矩站在当下的怜嫔。
这样的轻视,犹如一记耳光划过尔雅的脸,她年贵妃凭什么能这样羞辱自己?
花青不经意的回头瞧了一眼,正看见怜嫔眉心紧蹙,目露凶光的样子,心不禁一颤。“贵妃娘娘,这怜嫔绝不是咱们表面上看见这般娇娇滴滴的样子。”
年倾欢拨弄着芍药花,并不回头,漫不经心道:“花青啊,你到底还年轻,不经世事。这宫里的女子啊,往往是她越想给人瞧见她是什么样子,就越不是这个样子。表面上温顺驯良,内里可能是毒蛇猛兽,咱们不能只看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还要看到她不愿意让咱们瞧见的那一层样子。往往,那才是她们的真面目。”
花青连连点头,少不得赞道:“还是贵妃娘娘目光锐利,奴婢还险些叫她给蒙蔽了。”
“你可听说她调教宫里人的事情了?”年倾欢依旧是漫不经心的问。
“奴婢听说了,好像是从规行矩步,到煮水沏茶,这位嫔主子都手把手的调教了。奴婢就纳闷了,难不成宫里的奴才连端茶倒水都做不来么?”花青抿着嘴轻蔑一笑:“还是咱们这位嫔主子打小学的不同,更会伺候人一些,看不惯咱们宫里这些规规矩矩的样子。”
年倾欢少不得嗔她一句,却不是严厉的责备:“你呀,别胡吣,皇上不喜欢奴才提怜嫔入宫前的那些事。传出去,只怕你要挨板子,本宫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花青吐了吐舌头:“奴婢不敢再提了。可提不提都是次要的,有过就是有过,做过就是做过,谁也不能把有说成是没啊。”
“傻丫头。”年倾欢捧着一朵浅粉色的看了又看,心仪不已。“皇上说有才有,皇上说没就是没!这宫里的一切,这天下的一切,不都是皇上说了算么。”
忽然抬头,年倾欢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福惠,心不禁抽搐。“皇上说他是谁的阿哥,他就是谁的阿哥,是不是本宫诞下的都不要紧。”
花青愕然,顺着年贵妃的目光瞧去,才明白贵妃这话的深意。“娘娘莫要心急,八阿哥还小,现在还不懂这些事。来日长大了,必然能明白娘娘您的一片苦心,若非为他好,也不会这般忍耐了。哪个做额娘的,不疼自己的骨肉呢。”
心里有些难过,年倾欢自知笑容不那么好看,索性收敛了。“本宫是想疼他的,可惜疼不来啊,又能有什么办法?方才不是说了么,皇上说福惠是谁的阿哥,谁就是他的额娘,别人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任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