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胡来喜去而复返,语调很是急切。
雁菡的话被堵在嘴边,还未来得及说,就听见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事?”年倾欢不知道怎么,心忽然猛的一揪。
“娘娘,皇上来了。”胡来喜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什么人。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雁菡猛得起身,脸色有些尴尬。“臣妾原以为皇上这时候已经在养心殿歇下。”
知道是皇上来了,年倾欢反而放下心了。如果后宫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皇上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来翊坤宫兴师问罪,反而来的人应当是皇后。“没事,不要紧的。”对熹妃使了个眼色,让她放下心来,年倾欢这才慢慢走上前去,迎在了门内。
“皇上万福金安。”两人齐齐的行礼,语调也是平和舒缓。
胤禛没想着熹妃也在,不免奇怪:“这么晚了,熹妃也在?”
雁菡自然是稳妥的性子,笑容和缓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想着和硕公主出嫁的时候,贵妃赠予的丝绢极好,都是娘娘亲自描绘的花样,就想着借来瞧瞧。因着白日娘娘不在宫中臣妾又心急,故而这会儿前来。”
“回头我让乐凝把图样都找出来,给你送过去慢慢瞧。”年轻欢也是柔和的笑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多谢娘娘。”雁菡福了身,才温和道:“臣妾不耽误皇上和娘娘说话了,臣妾现行告退。”
“夜路难行,苏培盛,让人掌灯送熹妃回宫。”胤禛倒也算的体贴。
然而雁菡心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却佯装很温暖的样子:“多谢皇上,臣妾告退了。”
苏培盛吱应着陪着熹妃退了出去,内室又恢复了安静。
年倾欢亲自为皇帝奉了茶,倒不是皇上素日喜欢的龙井,反而是一盏*浓郁的*茶。“臣妾知道皇上并不喜欢特别甜香的口味,故而没有放砂糖,皇上尝尝滋味如何。”
浓郁的奶香温温热,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胤禛小口小口的喝着,倒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不错,正合适。”
“皇上喜欢就好。”年倾欢有些陌生的目光,看起来并不如那碗奶茶温暖,甚至显得有些迟缓,仿佛是没有力气了一般。
“看上去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近来是否有心烦的事情?”胤禛又喝了几口,将碗搁下,才择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坐下来之后,他如旧的伸出手,拉了她在自己的膝上坐下。“朕这些日子没有来瞧你,是否怪朕了?”
年倾欢有些想笑,但还是生生的忍住了,他知道他不来,自己一定不高兴,却还是不来。那要她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说了也只是浪费自己的心力罢了,有时候,她真的不想挣扎了。“臣妾自然不会怪皇上。”
胤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道:“倾欢,有些事情,朕一直不曾对你说。你可知佳甜与福惠何以在春日突生恶疾?”
这件事情皇后说的很清楚了,年倾欢心里有数。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做声,也没有任何反应。不做声的缘故,是她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她已经洞悉整件事。保持沉默,正好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她的心虚。
“日前,你哥哥回京述职,随行的侍卫之中边有人患了如此的恶疾。”胤禛的语调有些低沉,似乎说的很是费力。“正因为有人患了如此的恶疾,才使得京中惹出了一场大风波。这些侍卫的亲人,妻室、子女之中也有不少人沾染,连带着京中的许多百姓也跟着遭殃。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息了这场恶疾肆虐风波,这段日子也是疲倦不堪。”
虽然皇上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是年倾欢很识趣的起身福道:“都是臣妾无能,非但不能为皇上分忧,还让皇上如此烦恼。也幸亏佳甜与福惠均逢凶化吉,否则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补偿。”
“西北带来的恶疾,搅乱了京中的安稳。朕知道,这也并非你哥哥所愿,但到底事情是由西北军引起,朝中上下颇有不满之音,朕为了顾全大局,少不得要冷落你一些时候。”胤禛握着年倾欢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朕之所以不对你明说,便是不想你跟着操心。现下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朕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能来好好和你说说话了。”
以前他说什么,年倾欢都是无条件的相信。可现在他说什么,她都禁不住会疑心。到底皇上今晚前来,是为了好好和自己说说话,还是因为宫中流言四起,指她的母家她的父亲就是害死怜嫔一家的罪魁祸首?
“臣妾也有好多话想对皇上说。”尽量忍住心中的不满,年倾欢的表情有些凉。“这段日子,臣妾怕是给皇上添了许多烦恼。因着福惠的身子,也累着皇后娘娘,臣妾心中有愧。方才皇上问臣妾是否怪皇上,其实臣妾更多的反而是自责。接连的出了这么多事情,臣妾自知无颜面圣,故而皇上不传召臣妾相伴,臣妾也不敢厚着脸去求见……”
一番话说的楚楚可怜,年倾欢很想知道,怜嫔哭着对皇上诉说委屈的时候,是不是比自己伪装的还要好。
“倾欢,朕与你之间,是没有这样生分的话的。”胤禛重新将她拥进怀里:“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各地呈上许多奏折,是关于你哥哥年羹尧的。”
此言一出,年倾欢的心禁不住开始颤抖,伴随着轻微的痛楚,她的眉头拧紧。“皇上臣妾……臣妾深知一点,后宫不能干政。”
“自古以来,君王最忌讳的便是臣子功高震主。倾欢这一点想必你心中也有数,朕何尝不是。”胤禛倒是十分坦诚。“正因为朕知道你哥哥是人才,才会许他西北征战之军功,许他光耀年氏门楣。可朕不希望与他之间,终究只落得分崩离析的下场。朕是实实在在将你哥哥当做‘恩人’,若是没有他尽心竭力的效忠,保驾护国,朕不可能安安稳稳的走上皇位,更不可能安枕无忧的身处宫中俯仰天下。”
被他这么一说,年倾欢有些闹不明白了。上一世,皇上怎么对哥哥的,她是历历在目。什么军功,什么恩人,终究还不是一无所有。如今这番话,算是此时此刻的真心,还是只是说给她听的虚言!“皇上,臣妾不想知道这些。”
“你必然要知道,毕竟你是年羹尧的妹妹,是年家的女儿。”胤禛以食指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正因为你哥哥功勋卓著,朕才必须要将福惠养育在皇后身边。否则来日,一旦有人上奏折弹劾你哥哥种种不是,那么朝廷中,马上就会有人站出来,以你有两位皇子为借口,指责你哥哥把持朝政另有目的。倾欢,你是聪明人,你懂朕的意思,是么?”
“臣妾却希望自己永远不懂。”年倾欢垂下了眼睑,心里很不是滋味。“皇上,您可知道骨肉分离的痛楚。臣妾知道,皇后很疼爱福惠,可福惠……福惠只当臣妾是年娘娘……”
看着她眼中打转的泪珠,胤禛也很不是滋味。“朕并非不知道你的苦楚,但这法子,是保全你们母子最好的法子。”
还能说什么呢?是他的女人,就注定要因为他而历尽艰辛。年倾欢上一世已经饱尝这种滋味了,这一世他虽然没有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也没有下毒毒毙自己,还能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可心里堆积的恨意,怎么就没有减轻半分呢?
“臣妾明白……”
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来的,最得体的一句话了。“皇上能让臣妾亲自抚育福沛,已经是臣妾天大的福分了。何况皇后娘娘是真的待福惠极好……”
翻来覆去的重复这句话,是因为年倾欢知道,皇上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皇后对福惠好了,所以她不能唱反调,她不能触怒圣颜,更不能让皇后抓住把柄。“皇上您放心,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使小性子。”
“那就最好。”胤禛放心的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口:“倾欢,这段日子,皇后为福惠的事情,尽心尽力,人也消瘦了不少。朕知道,从前宫里种种不利于皇后的传闻着实不少,但毕竟没有证据,朕不能相信那些凭空捏造的传言。眼下佳甜已经出阁了,你也清闲下来,后宫的事情,朕还是希望你能为皇后好好分忧。”
“是,臣妾一定尽力而为。”年倾欢疲倦的伏在皇帝的胸口,没有体验到半分温暖,更没有片刻温存。“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臣妾侍奉你早点歇着。”
“也好。”胤禛松开了手,由着年倾欢去整理好床铺,自己才缓缓的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拥住。“朕想抱着你再说会儿话。”
“好,皇上说着,臣妾听着。”年倾欢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当真很想问问皇上,要怎么才能放过自己,要怎么才能放过年家。这一仗,看来皇后是赢的很彻底,彻底到皇上会说什么,她这个当皇后的一早就已经东西。
事实证明,年轻欢没有猜错,皇后果然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只是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