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给皇上请安。”孙院判匆匆而来,瞧见皇上的脸色不太好,不禁更为恭谨。“臣已经详细的为怜嫔娘娘请国脉,施针为娘娘驱毒,并拟好方子着奴才亲自煎药,为娘娘清除体内剩余毒素。经过一整晚的歇息,娘娘现下已经好了许多,脉象渐渐平稳,并没有大碍了。”
胤禛已经更换了龙袍预备上朝,听完孙院判的话,眉宇之间的威严逐渐的冷了下来。“孙院判可知怜嫔所中何毒?朕以为,若想揪出下毒之人,必得要从毒源下手。”
孙院判眉头一紧,连忙道:“臣力有不逮,未能分辨怜嫔娘娘所中之毒的种类,还望皇上恕罪。”
“唔。”胤禛沉着颔首:“也罢,人没事便是万幸。”
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孙院判以为这样便可以瞒住皇上。毕竟他不说怜嫔所中何毒,是没有御医敢多嘴,对皇上禀明此事的。“臣会继续留在承乾宫为怜嫔娘娘诊治,请皇上宽心。”
胤禛点一下头,正经道:“你在宫中侍奉多年,先帝在时,便屡次称赞你的医术高明。有你侍奉怜嫔,朕自然放心。时候不早了,朕要上朝了。”
“臣多谢皇上赞赏,恭送皇上。”孙院判心里微微舒坦,许多时候,能让皇上高兴,比医术高明更为要紧。
从养心殿出来,胤禛的脸色就是阴沉的。
苏培盛觉着不大妙,少不得试探几句:“皇上是否还在担忧怜嫔。奴才以为,孙院判医术精湛,怜嫔娘娘必然不会有事。”
“朕的心思,你能猜到多少?”胤禛的话听不出语气。
苏培盛唬的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
“你起来吧。”胤禛并非是责备苏培盛,而是不喜欢这后宫里的人,将他这个皇帝当做傻子。“你们都下去,朕今儿想走走。”对抬着御辇的奴才吩咐一句,胤禛便独自往前走。
苏培盛赶紧起身追在身后,再后头是数名远远跟着的御前侍卫。
凭着对皇上的了解,苏培盛觉得这是皇上心里不宁,有心事。只是此时他也不敢多话,生怕哪一句说的不对,又怕哪一句自己猜的太准。唯有等着皇上先开口。
“苏培盛。”果然胤禛还是先开了口。
“皇上有何吩咐?”苏培盛赶紧走上前去。
“让人留心着点孙院判。”胤禛的眸子透出冷意:“弄清楚谁才是他背后的主子。”
闻言不由一愣,苏培盛赶紧道是。“皇上是否觉得,孙院判有事隐瞒?”
“朕的血滴子能查出怜嫔所中之毒,与晴蓝所服不同,与朕宫里那碟嘉应子上的毒也不同。他孙院判医术如此精湛为何查不出!哼!他们一个一个,是都把朕当成三岁的孩子了。简直可恶。”胤禛这些话,也只能对苏培盛说说,现在身边的人,无论是妻还是妾,无论是臣下还是奴才,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相信。
就连年倾欢也……
“皇上息怒,奴才以为,这紫禁城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们并非是把皇上当成孩子,而是觉着自己能瞒天过海。”苏培盛心里也犯嘀咕,到底是何人要陷害年贵妃。“皇上,旁的奴才未必能看清楚,但有一点,奴才确信无疑。年贵妃敬爱皇上,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她是绝对不会在嘉应子里下毒,谋害皇上的。”
听了这话,胤禛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朕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倾欢如何对朕,朕心中有数,只是她哥哥年羹尧……”
“皇上,奴才不敢妄言朝中大事,只觉得年贵妃是年贵妃,年大将军是年大将军。”苏培盛如实道。
“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胤禛之所以生病,多少也是因为朝廷上不断有弹劾年羹尧的折子,且一封比一封严重。致使他心气不顺,才会特别操劳。“但朕还想问你一句,以你冷眼旁观,觉着贵妃会不会对怜嫔下手……”
这话问出口,已经表明皇上对贵妃起了疑心。即便皇上信任贵妃不会谋害自己,也必然不信贵妃不会毒害怜嫔。“皇上,前些日子,宫里传出流言,说怜嫔娘娘的母家乃是遭年家陷害,才致使满门获罪。奴才虽然不大在意这些讹传,却也听到不少不利于年贵妃娘娘的闲话。奴才斗胆妄言,贵妃倘若真的因此而怨怼怜嫔,也一定不会逞着风动手。如此,岂非此地无银了。何况这时候,怜嫔就算有个头疼脑热的,贵妃也难逃陷害的嫌疑,常人都会这去揣测,贵妃娘娘又怎么会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
宫里的流言胤禛倒是没有听闻,不想原来还有这些说辞。“亏得你耳聪目明,替朕盯着后宫这许多琐碎事。如此说来,便是有人一早就已经布置好了此事。”
“皇上过奖了,这些都是奴才的本分。”苏培盛不敢露出轻松的神色,依旧是表情凝重:“皇上,朝政上的事儿已经足够让皇上心烦,后宫里的事,奴才以为有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担待着,您不妨少操些心。那嘉应子,是经过奴才的手奉于养心殿,因着是翊坤宫的东西,奴才才疏忽了未曾叫人查验,往后奴才不会有这样的疏忽,伺候皇上必得周全稳妥,所以请皇上大可宽心。”
胤禛并没有怪罪苏培盛的意思:“朕知道,你们也是做得足矣了。有谁会料到,朕日日食用的嘉应子都无事,偏偏是昨天的……”
眉心蹙紧,随即又是平缓,胤禛冷不防的睨了苏培盛一眼:“倘若朕要你说,此事谁的嫌疑最大,你会怎么回答朕?”
苏培盛一个激灵,随即却有镇定下来:“皇上,一来奴才并不敢说,二来,想必皇上心里已经有了疑心的对象,奴才也无需多嘴。”
“呵呵。”胤禛哂笑。“到底你侍奉朕这么多年,始终最了解朕。”
“多谢皇上。”苏培盛心里微暖:“奴才能侍奉皇上乃是福分,必然要尽心竭力才是。”
“倘若宫里人人皆是如此设想,朕便是真的不必劳心了。可惜啊,她们对朕用心,无非就是希望从朕这里得到更多的恩宠,得到她们觊觎已久的权势甚至富贵。也罢!”脸色再度一冷,胤禛眼底燃起霜意:“苏培盛,你去内务府,将最近才进贡的珠宝玉器、绫罗绸缎,拣最好最美的送去翊坤宫。着十六个奴才抬着,马上就送过去,朕要让该看见的人都看见,朕最在意谁,最在意什么。”
“奴才遵旨。”苏培盛喜气道:“皇上对年贵妃娘娘恩宠有加,想来后宫里的人再想诬陷娘娘,都得冲着皇上的威严与恩宠望而却步。”
“但愿吧!”胤禛不禁加快了步子:“你赶紧去办好这件事。”
“嗻。”苏培盛弓着身子行礼:“奴才恭送皇上。你们赶紧跟上。”
静徽等着养心殿传来消息,从天明时分就坐在了景仁宫的正殿。离六宫请安还有些时候,可她的心却越发的不宁了。
映梦端了盏热茶,双手奉于皇后:“娘娘喝盏茶提提神也是好的,昨夜便没有睡好,今儿又起得这样早。”
“后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身为皇后理当操劳。”静徽慢慢的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本宫就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将年贵妃禁足再慢慢查明,反而要她协助本宫查清此事。难道皇上对贵妃就这么信任?”
“奴婢以为,皇上一定是碍于年大将军的功勋,才没有这么急切的将贵妃禁足。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是年家的女儿……”映梦以为自己这么说,皇后心里就能好过一些。毕竟只要不是皇上对贵妃有情,别的说辞,总是能好接受一些。
映蓉款款而入,面色有些凝重。
“你来做什么?”映梦如同防贼一般防着她:“后面的事情都做好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映蓉行了大礼,随后道:“奴婢原是要去内务府取些糯米为娘娘熬粥的,不想听来一个消息,故而急急返回宫中,向娘娘禀报。”
“什么?”静徽有些疲倦,示意她痛快的说。
“回娘娘,皇上让苏培盛领着十六个奴才,去内务府择了才进贡来的各色珠宝玉器,锦缎绸缎,送去了翊坤宫。”映梦眉心一皱,说完便垂首不语,等着皇后问话。
果然静徽闻言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满心的愤怒皆因为映梦的话而涌上来,炙热的翻滚。“你说什么?她宫里的嘉应子有毒,皇上竟然让苏培盛领着十六个奴才送贡品赏赐给她?且还是在早朝的时候,这来来往往多少人,不都看的一清二楚了么!”
映蓉毫不犹豫道:“娘娘所言不错,来来往往的奴才,甚至朝臣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昨晚上才传的沸沸扬扬,说贵妃谋害皇上的谣言马上就不攻自破了。想来这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水落石出,根本与贵妃无关。”
“岂有此理。”静徽恨得险些咬碎自己的贝齿:“凭什么与她无关,皇上不是已经不在意她了么?为何又要这样袒护。难道说在皇上眼里,本宫就这么不值得心疼,偏是要帮着那个张牙舞爪的贱人来捆本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