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惊叫,那芮张牙舞爪的从睡梦中被惊醒。睁开眼睛,浮现在脑海中的情景,便是吉怜从南城墙上跌下去的惨象。她从来不觉得除了被齐妃活活烧死,还有什么能让她这样的触目惊心。
“小主,您怎么了?”门外是近婢巧心:“奴婢可否进来?”
那芮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身旁有奴婢相伴。所以自从成了常在,她每每总是吩咐奴婢睡在耳房候命,从不许她们进入内寝侍奉。只是今夜有些特殊,吉常在满脸是血的样子,总是不停的在脑海中盘旋,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给我端一盏热茶进来。”
“是。”巧心听见了,连忙转身去做。
趁着这个功夫,那芮抹去了额头上脸上的冷汗,收拾了自己的心绪。这几日,皇后接连传召宜嫔,齐妃、安贵人去过景仁宫。而贵妃已经认定了吉常在的事情就是自己暗中所为。如此可见,这两拨人都已经洞悉了其中的秘密。倘若连皇后也知道此事是自己暗中出手,只怕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也会从各种途径知晓。到那个时候,她便成了众人的公敌,这宫里就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小主,请用茶。”巧心的声音很轻,只因为瞧见那常在凝神想着心事。
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惊得那芮一颤。“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想要吓死我么!”
“奴婢该死。”巧心赶紧端着茶盏跪了下去。方才她让人推开门,再端着茶走进来,其实是有声音的,并非故意轻手轻脚。只是那常在自己有心事才未曾发觉,反过来挨骂,她心里当真有点不是滋味。“小主,您还是先喝口茶压压惊吧。”
“谁说我需要压压惊了?”那芮听着这话,就觉得是巧心故意提醒她吉常在的事情,心里格外的不舒坦。“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巧心知道那常在是气不顺,故而赶紧道:“方才奴婢轻手轻脚走进来,忽然说话惊了小主,故而才想着让小主压压惊,奴婢多嘴了,小主千万别动气,没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那芮心里好受了些:“罢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先下去吧。”
“是。”巧心刚起身要走,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
“什么声音?”那芮也听见了,不免奇怪。“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外头是谁在值夜呢?”
巧心想着方才给自己开门的就是金豆子一个,便道:“外头就金豆子在廊下值夜,并没有别人了。”
说话的功夫,又是“啪啦”一声。
“金豆子,你在外头干什么呢?”那芮有些不高兴:“这大半夜的,闹出这许多动静来是要做什么?”
话音落,门外竟然忽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那芮很是不解,又唤了一声。“金豆子?”
巧心也觉得奇怪,禁不住有些心慌。“小主,你别着急,奴婢去瞧瞧。”
“嗯。”说话的同时,那芮坐直了身子,一把抓过床边的一条丝带,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也预备下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知道巧心才推开房门,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那声音无比的尖利,一瞬间就刺痛了耳膜,响彻天际。
“你发什么疯,大晚上的,吼什么?”从床上跳下来,那芮顾不得穿鞋,急匆匆的就走上前来。哪知道她还未曾走到门边,巧心就已经咕咚一声晕了过去,整个人歪倒在地上。“你这是……”
“啪嗒啪嗒……”的声音很轻,轻的在这个时候很是清晰。那芮顺着那声音微微抬头,只看见地上一滩红色的血迹,惊得她心跳加速。缓缓的抬起头,她瞧见一只被活活吊死在门上的野猫,表情狰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在月色下格外清晰。她也很想惊叫,却没有出声,只是捂着眼睛慢慢的跌坐在地上。大晚上的,宫门已经落锁了,是谁会弄一只死猫挂在门上?脑子里翻飞着各种可能,那芮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噙着无比刺骨的凉意,一点一点侵蚀掉她的理智。
脑子里浮现的又是那恐怖的画面,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究竟这个时候,谁能救她,谁能守护她?谁能为她挡住这风浪?那芮挖空了心思去想,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难道注定要这样静默无声的死在这深宫之中?
“小主,这是怎么了?”金豆子的声音瑟瑟发颤:“您没事儿吧?”
听见了人声,那芮一下子缓过来:“你这该死的,你去哪儿了。你瞧哇,这都是什么事儿。怎么会有一只死猫在这里,你是要吓死我么?”
金豆子赶紧道:“奴才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故而走开了一会儿。走之前这里还是好好的,谁知道怎么就有只死猫挂在这里了。小主,您别怕,奴才这就清理掉。”
那芮很害怕是吉常在的冤魂不散,前来找她讨命来了。但历经两世,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她抵死也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倘若人死了,魂都能不灭,那早就该有人前来向皇后讨债,向年贵妃讨债,她们不都还活的好好的么!如此可见,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吓得自己发疯,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弄走这东西,赶紧去拿药油过来,巧心晕了。”
“嗻。”金豆子毕竟胆大一些,赶紧就听从那常在的吩咐将眼前的事情办好了。
两个人这才给晕在地上的巧心涂了药油。因着灵心今日不当值,就没有在宫里睡。此事也就金豆子还能帮上一把了。“我不过是个常在,位分不高,平日里侍奉的人原本也就少。幸亏你们几个都上心,对我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这话,很明显还有别的成分。
自然是能听得明白,金豆子低低道:”小主说哪里话,您的事情,奴才自然应当尽心竭力的办好。“
看着巧心还没有醒转的意思,那芮道:“那一晚若非有你,我也摆脱不了张年的纠缠。原本此事或许还能避过去,可年贵妃心中有疑惑,只怕早晚都要被揭穿。我本就不得皇上的圣心,届时皇上一定会重办于我,治我的罪。你还是早些想条出路为好,毕竟主仆一场,我可不希望你跟着我遭殃。”
“小主这么说了,便是看不起金豆子。平日里小主从来不把豆子当外人,当奴才,对我们也是格外的关怀,怎的有了事情,小主就不要奴才尽心了?”金豆子的话倒是不假,那常在虽然不得圣宠,却是真的从来没有亏待过身边的奴才。但凡有赏赐,总是自己留的很少,多半都给了身边的人。“这事情或许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哦?”那芮知道,金豆子也是有主意的,故而道。“扶了巧心回耳房,你便好好与我说说。”
金豆子点头,依言照办。返回来的时候,那芮已经走进了内寝。他跟着进去,远远的立在了一边,恭谨道:“奴才方才仔细想了,能将拿东西挂在门上的,一定是功夫了得之人。否则宫门落锁,旁人根本就进不来。咱们宫里侍奉的人不多,可无论是侍婢,还是内侍监,都不怎么会功夫。就算是奴才,也就三两招的花拳绣腿,撑不了场面。而此人要这么做,必然是受命于人。小主疑心,先前的事情有迹象败露,别人察觉,故而才有今日的威吓,奴才也这么觉得。可小主,您再仔细想想,倘若此人当真是有证据,证明她猜测的一切,又何以深更半夜,做这样鬼鬼祟祟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故意吓唬我?”那芮这么听着,也明白了一些。“不错,正因为对方没有证据,才会故意吓我,想要我惊慌失措之时,露出什么破绽!”
金豆子认真的点了点头:“奴才也是这么想。”
那芮冷哼一声,心里十分不快:“我根本就没有过恩宠,在这宫里从前是侍婢,如今不过是顶着小主身份的侍婢。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哼!”
“小主别生气,奴才只觉得,她们之所以不肯放过小主,这般的提防,这般的用心,乃是因为她们觉得小主您足智多谋,能威胁到她们的安危。正因为在意你的存在,才会这样想方设法的去算计您。”金豆子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略显得得意。“奴才请小主冷静一些,别被这些事击溃了理智。所谓鬼神,不过是人的蓄意摆布罢了。倘若真的有鬼,那鬼何必多此一举,只要活生生的跳出来,扼住咽喉不就一了百了了么!”
听了他这番壮胆的话,那芮果然好了很多。“你说的对,她们越是希望看见我失去理智,发疯发狂的口不择言,我就越要冷静以待,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左右她们也是没有证据。单凭一枚银戒指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曾经去过汪答应的厢房,便再没有别的了!”
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那芮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这样便很好了,咱们走着瞧吧。金豆子,从今儿起,多注意一些咱们宫里的人,不怕贼偷,就怕家贼难防。千万别叫哪个没良心的,跟宫外的人勾搭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