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求皇上恕罪啊。”武歆音哭腔哀求,不住的叩首:“臣妾并没有欺骗皇上的意思,臣妾当真是……当真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求皇上明鉴。”
到了这个时候,武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静徽知道,这位宁嫔是扶不起的阿斗,注定要折这一回了。
“掌灯。”胤禛似乎已经不准备走了,就近择了一处落座。沉稳而不失威严的看着武氏:“既然你有话说,朕便由着你说。”
皇上这一落座,武歆音反而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多谢皇上,臣妾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培盛很能会意,原本就是宁嫔闹起来的丑事,皇上必然不想多余的人知晓。“皇上,御前侍卫职责所在,不必在此多留。奴才以为,是不是先打发了一干闲杂人等各司其职!”
胤禛还没开口,却有响亮的女声阻拦道:“不必。今晚上的事情,本宫也颇为意外,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必然是有人精心策划。与其弄得不清不楚,倒不如一干人等留在此处彻彻底底将这些弄明白。以免人多口杂,更多骇人听闻的流言满宫飞,惹得皇上龙颜不悦。”
年倾欢好整以暇的走上来,朝皇上福身,眼尾的余光扫过仍然跪在地上的皇后,勾起了柔润的红唇。“臣妾想着宫里许久没有热闹过了,瞧着这天一日一日的暖起来,就想着请皇后娘娘与后宫诸位姐妹来畅音阁听听戏,热络热络。刚好臣妾身边,这两个堪用的奴才会这么点本事,臣妾就打发他们来瞧瞧畅音阁有什么需要添置、布置、修整的,走走戏台。却不知道就这么点小事情,怎么闹得满宫风雨、鸡犬不宁。”
年贵妃的突然到来,惊的武歆音瑟瑟颤抖。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后,竟然还有个坐收渔人之利的。
事情倒是没有出乎静徽的意料,她早就知道无非是这两种可能。让她暗暗不爽的则是,贵妃出手太狠,竟然连皇上也惊动了。不管这件事情最后以什么结局收场,皇上心中的怒气都难以消尽。如此,必然会迁怒她这个做皇后的不够周全。
一想到这里,静徽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故而开口:“皇上恕罪,今晚之事必然是宁嫔心中误会才引起的。事发突然,畅音阁二楼又是才掌灯,定是没有看清楚。这会儿既然贵妃已经来了,误会也解除了,只消严旨今晚在场所有的奴才三缄其口,就必然不会再生出祸端。毕竟宁嫔也只是一时的莽撞,还望皇上开恩。”
“一时莽撞?”胤禛并不赞同皇后的说辞:“方才宁嫔可并非对朕这般说。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又什么蛛丝马迹么?朕还想着洗耳恭听,看看宁嫔到底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察觉子虚乌有之事的罪证。”
子虚乌有四个字,便是皇上对这件事的定论。
李怀萍除了害怕,就只有心灰意冷了。不管之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今天的事情,都显然是年贵妃精心策划的。而且说不定一开始的那些线索,就是年贵妃引蛇出洞的好妙计。这下子可好了,再来个请君入瓮,一下子就把皇后连带着自己和宁嫔逮住了。
“皇上,臣妾并不敢乱说。”武歆音赶紧叫了海萱:“快把那东西拿了,给皇上过目。”
胤禛知道,这出闹剧没有那么容易唱完,故而对年倾欢道:“你才诞育福沛不久,身子弱,只管坐下看吧。”
年倾欢微微一笑,明艳柔和,一点也看不出狷狂的样子,反而想当的柔婉。“多谢皇上。”
静徽依旧跪在原地,无声无息的咽下爱自己胸口一团一团往上蹿腾的怨怒。表面上波澜不惊。
“皇上。”海萱胆战心惊的将那东西呈于皇上面前。
苏培盛紧忙搭把手,递给了皇上。乃是一个锦盒里,装了一枚好看的半片锦红玛瑙。
胤禛拿出那枚锦红玛瑙,发觉玛瑙上有划伤的痕迹,于是蹙了眉头:“宁嫔这是何意?”
武歆音跪着走上近前来,犹自带着哭腔却斩钉截铁:“皇上有所不知,那是年贵妃娘娘才诞下九阿哥满坐蓐之期的一两天,臣妾同齐妃娘娘在凝香亭发现的。当时,云贵人慌慌张张的从凝香亭出来,直说是看见了什么,唬的她发髻都快要跑散了。于是臣妾与齐妃赶紧过去瞧,人影倒是没看见,却意外的发现了这半片玛瑙。当时乃是傍晚,天色沉黑。好端端的,谁会去凝香亭那么偏僻的地方,且遇见人了还转身就不见了。
臣妾只觉得十分可疑,却并不敢胡言乱语。虽然知晓皇上才赏赐了锦红玛瑙石榴金簪给年贵妃娘娘,却并不敢因为这点小小的巧合而心中生疑。谁知第二日,于皇后娘娘的景仁宫请安,臣妾竟然惊讶的发觉年贵妃娘娘的簪子有所变化,从前原本是九颗珍珠,此时却变成了十颗。显然是因为玛瑙片镶嵌的不好,脱落了。所以贵妃娘娘才让内务府重新镶嵌补上。”
说到这里,武歆音更加理直气壮了:“同样成色的锦红玛瑙或许不太好找,又是名贵的稀罕物。所以奴才们只能用珍珠代替镶嵌,故而簪子就与从前不同了。皇上,臣妾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管诬陷贵妃娘娘。以至于这件事只能烂在臣妾等人的腹中,再不敢声张。谁知,今日臣妾来畅音阁赏花,想着能登高望远,站在畅音阁的二层楼上,看看玉兰树的花,谁知道一上二楼,就嗅到了浓郁的花蕊夫奇香。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唯有年贵妃娘娘最爱此香。怎么能叫臣妾不生疑?”
看了一眼皇上冷峻的面庞,武歆音赶紧道:“臣妾从来没想过要污蔑贵妃娘娘,臣妾只是据实所报,并没有半句虚言。”
“皇后听清楚了么?”胤禛没有理会宁嫔,反而是问跪在原地的皇后。
静徽凝眉颔首,目光显然有些清冷:“回禀皇上,臣妾听的很清楚了。”
“哦?”胤禛并没继续说下去。
“皇上,半片锦红玛瑙何以出现在凝香亭臣妾不知。可今日畅音阁之事,纯属误会。臣妾还望皇上能明察秋毫,还贵妃一个公道。”
听皇后这样得体的谈吐,年倾欢只觉得好笑。她满心以为,今天顶多是抓住一个宁嫔,外搭一个齐妃。可怎么也没想到,齐妃倒是够警觉,没跟着宁嫔胡闹。可皇后竟然沉不住气了,明知道此事未必能坐实,竟还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不是自己作死么!“多谢皇后娘娘信任臣妾,臣妾只觉得心里温暖多了。”
年倾欢轻缓起身,朝皇上一福:“宁嫔心中的疑惑,臣妾可以当众解释个明白。毕竟事关臣妾的清誉,还望皇上允准。”
胤禛自然是同意,却又关心道:“坐着说便是,朕与皇后都能听明白。”
“多谢皇上。”这一回,年倾欢只是浅笑辄止,慢慢的落座,方道:“那锦红玛瑙石榴金簪上的半片玛瑙的确脱落了,但并非是皇上手里的这一片。先前的那一片,臣妾不舍得丢掉,叫人镶嵌在了镯子上,宁嫔若是不信,只管看看本宫手上的这一片是否成色相同。至于你那个是怎么得来的,本宫无从知晓也没兴趣。”
取下了镯子,年倾欢交给乐琴拿过去给她瞧。随后又道:“今晚畅音阁的这两位,一个是臣妾的近身侍婢乐瑶,一个是臣妾宫里的执事太监胡来喜的徒弟,邱爽。他们都是本宫近前侍奉的人,尤其是乐瑶,平日里替本宫收着各种的香料,难免会沾染香气,这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无可疑。但架不住有心人把这些无端的巧合联系在一起,弄得好像本宫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一般。心思坏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年倾欢不禁有些奇怪:“宁嫔总觉得,本宫对皇上不忠,行为作风不检点。那本宫倒要问上一句,宁嫔怀疑本宫与何人不检点了,又怎么对皇上不忠了?当着皇上的面,你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先前在府中你冤枉本宫的那一笔账,今日就得一起算了。”
听到这里,静徽的心不由的缩紧。府中的那件事,她并未曾禀明皇上。如今贵妃骤然提及,皇上猛然得知,心中定然责备她这个正妻。竟默许诋毁贵妃清白之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是生武氏的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贵妃何必明知故问。”武歆音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愤愤的瞪着血红的双眼:“你有没有做过,你心里只怕最清楚。”
“大胆。”胤禛冷喝一声:“你这般态度,是对贵妃应有的么?朕瞧着你先前不慎小产可怜,一入宫便给了你嫔位,你这幅样子,是嫔位该有的样子么?”
“皇上,臣妾当真没有说谎,臣妾并非是胡嚼舌根。日前在府中,臣妾截获了一封信笺,乃是年将军的随从林副使林翰邈,给贵妃娘娘的。说是他安然无恙,叫娘娘切莫为他担心。这还不足以说明这两人之间有暧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