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两国文化交流自然是好事, 况且是使者们学习我承烨文化,我承烨国的各位爱卿们自然甚是赞同,当仁不让。”皇上摩挲这下巴, 扫视一圈大殿下的众臣:“众爱卿可有谁愿毛遂自荐?”
大殿之下的众朝臣们面面相觑, 谁也不想先出这个头而将这件棘手之事揽于自己身上。
见大殿之下无人应答, 皇上不甚满意地拉长了声音:“恩?老三和老六, 你们觉得怎么样?”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所器重的两个儿子身上。他们不是在争这至高无上之位吗?那就给他们机会争上一争。
果然,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三皇子面色有些为难道:“父皇,不是儿臣不愿接手, 只是近期实在事务缠身,还望父皇原谅儿臣。不过, 儿臣向您推荐一个此方面的能人, 便是老六, 还记得当年一同读书学学问之时,太傅便常常夸奖老六聪颖多才, 因此,儿臣想此等两国之间的学术辩论由老六主持自然是得心应手。”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看向六皇子,神色锐利:“老六,你来负责此事如何?”
六皇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朗声行礼道:“儿臣, 遵旨。”
宴会过后, 突坦国使者在承烨皇宫公然挑衅一事瞬间传遍整个京城。众人们都在等着看六皇子用什么办法打使者们的脸, 熄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好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我看啊,这突坦国人不过北方蛮夷之族, 不足畏惧。”一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可别小瞧了他们,我打听到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请出了白松子!”一人急忙反驳道。
“什么什么?白松子?是先皇当年钦点的承烨三大顶级学者之一?这老家伙隐居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活着?”
“拜托,他活得怎么样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他竟然出山是为突坦人效力!”
“卖国贼!白白尊敬了他这么多年!”最先说话那人咬牙切齿道:“怪不得突坦人这么嚣张!现在怎么办?他可是排行第三啊,除非是找到排行第一第二的谢帝师和赤脚道人,简直毫无胜算啊!”
“就是啊,谢帝师云游四海不知所踪,赤脚道人更是不知道隐居在哪个山头上,皇上只给了三天的准备期限,这么突然上哪找去啊?”另一人哀叹道。
“你们都别吵了。吵得人头疼。”六皇子低沉的声音传来,书房内两个谋士齐齐地闭上了嘴。
这时,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破窗飞过,眨眼间便“当”的一声,钉入书柜的木板上。
“谁?!”书房中三人立刻起身出声。六皇子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至窗户旁,只见一人影飞速略过,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殿下,这,这人是在帮我们啊!”
六皇子循声望去,见谋士的手中一手握着箭镞,一手递来一张纸条。他接过纸条一看,同样惊讶不已:赤脚道人在白云观。
“白云观就在京郊,这赤脚道人这么多年来就隐居在白云观?真的假的啊?这条消息简直,得来全不费功夫!”发现纸条的谋士喜悦地嘿嘿笑了起来。
然而,另一个人却翻了个白眼:“天上哪来的那么多馅饼可掉?我看,这消息八成是假的,是个害我们殿下的陷阱。”
六皇子心中颇为疑惑,难道是金面修罗传来的消息?他镇定地收起纸条,对身边的两位谋士说道:“二位,父皇所给的时间不多,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准备亲自去白云观查探一番。”
“殿下,您一定要万分小心。”
清风徐徐,卷着夏季雨后特有的泥土与树叶的芳香。阳光穿过茂密的古树树冠投下斑驳的光影,如闪着光亮的鱼儿一般在光滑平整的青石地面上游曳着。远方传来沉重而又规律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中传来,神秘而肃穆。
六皇子程闻广微微调整了气息,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古老的道观。道观匾额上斑驳地刻着模糊的几个字:白云观。就是这里了,他果断地抬脚迈进去。身后的几名护卫也小心地观察着四周默不作声地跟上。
道观偌大的前院里,只有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道童在默默地抱着比他还要高的扫帚扫着青石板上的尘土。
六皇子走到道童身边,似是不忍打扰他一般,轻声问道:“小师傅,请问观里可有一位名号为赤脚道人之人?”
小道童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仰望着他,而后歪着头思索着,最终摇头道:“我们观里并无名号为赤脚道人的人。您怕是走错了吧?”
听了这话,六皇子一愣:“可还有其他道观名为白云观?”
“天下仙乡福地如此之多,道观更数不胜数,有没有重名的我就更不清楚了。不过,京城附近就只有我们这一个。”
六皇子一时困惑不已。身后的护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劝道:“殿下,这恐怕是个陷阱,还是请尽快离开这里吧。”
小道童的眼神清澈又纯真,不像是有人故意如此安排。而六皇子的心中也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他摆了摆手:“我们再进去走走。”护卫无奈,只得再继续跟上。
六皇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发现这真是一个除了几尊神像外什么都没有的冷清又朴素的道观。与京城的繁华车水马龙相比真真是清冷极了。不过,这般也不错,这样一个世外之境,倒极适合修心。六皇子站在神像面前淡然地想着。
“这位施主身俱潜龙之气,乃不凡之人,因何来此?”一个一身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神像身后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支与须发一样洁白的拂尘,身上隐隐萦绕着不凡之气。
六皇子一愣,对老者行上一礼:“我来此地是为了找人。”
老者点点头,慈祥地看着他:“施主您以为自己来找人,然而实则并非如此简单,您在找的,还有您自己的本心。”说着,他便抬脚向殿外走去。
六皇子似懂非懂地回头望着那老者的背影,忽然醒悟,望着老者的足底,急忙出声唤道:“等等,您就是赤脚道人?”
赤脚道人回身,手中拂尘一摆,笑着纠正道:“贫道如今道号为幻明子。”
“如今突坦国使者挑衅,肯请幻明子大师出山扬我承烨国威。”六皇子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曾听见幻明子出声或者有所动作,六皇子微微抬眼,正对上幻明子看着他的复杂的神色。
幻明子不说话,六皇子便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动作不起。
许久,幻明子终于长出一口气,他抬头神色悲凉地望向大殿中央庄严肃穆的神像,幽幽地叹息道:“罢了,罢了,都是命数,该来的总会来。” 他低下头,看着六皇子头顶的发冠,眼神中多了几分恭敬:“老道随施主去便是。只是,老道需要整理一番,还请施主先行回府。”
六皇子并不知道幻明子不与他一同回府的用意,但能得到幻明子也就是赤脚道人的应允已经让他的心绪轻松了许多。然而,若他知晓后来所发生之事,他一定后悔自己曾来过白云观。
一日后,六皇子在自家厅堂里焦急地等待着。大门口处也安排了几名门房和小厮随时通报,与突坦国使者的辩论就在明日,天色渐暗,已不剩下几个时辰了,然而却始终不见赤脚道人的身影。
赤脚道人仍然尚未到达,六皇子的第一反应是被这老道耍了。不过,怎么可能?赤脚道人可是有口皆碑的德高望重之人,他若不愿出山,拒绝即可,又何必做出此等食言之事。六皇子心绪不宁地来回走动着,身旁的两名谋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们两个,”六皇子忽然站定,转头吩咐道:“你们先去宫里替我进行安排。我现在就去趟白云观。”
天色渐暗,残阳吐血,几只乌鸦在头顶飞过。白云观一片寂静,没有了扫地声,没有了脚步声,甚至连远方的钟声也消失匿迹了。
云兮遥悲悯地触碰着溅在神像上早已干涸了的血迹,道观里包括赤脚道人一共十人,无一人生还。
“格老子的,他们在神像面前杀毫无抵抗能力的道士,不怕遭报应!”看过了道观里所有人被屠杀的惨状,阿冬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季无尘平静地说着,胸口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当年的战场上那长+枪穿膛而过的痛感依然铭记于心。
“是三皇子?”云兮遥回头问向季无尘,并没有发现季无尘面具背后的苍白的脸色。
季无尘平静了下呼吸:“不过,不只有他。”
云兮遥想了想:“还有齐东邪。”
“不错,他比三皇子更心狠手辣。”季无尘看着地上这些无辜者的尸体,不忍地闭上双眼,吩咐道:“阿冬,寻风你们把他们埋了吧。入土为安。”
“这,这是怎么回事?!”道观门口,六皇子一脸震惊歇斯底里地高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