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走出了公司大厅,慢慢地步下台阶,再慢慢地来到人行道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笑了,笑容却苦涩极了。
身子被人拽住,“无心。”
我抬眸,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他,他穿着铁灰色西装,因为跑动身上衣服都变型了,那条价值昂贵的领带也被斜斜地扯到一边,脸上犹带着些许红晕。
他看着我,神色惊喜,却迟疑地道:“你,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我眸子微垂,眼观鼻,鼻观心,不答反问:“你说呢?”
他神色乍惊乍喜,一把抱过了我,双手在我身上收紧,我感觉他身子微微颤抖,他的手搂得极为用力,仿佛要把我嵌进他身子似的,我都快被搂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怀抱宽阔而厚实,他的手臂,结实而有力。
我发觉,我并不讨厌他的拥抱。
我悲哀地发现-----这就是女人的宿命。
不管女人再如何高傲,如何目高于底----只要做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对这个男人就会另眼相待。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与他上过了床,做了最亲密的事,就算再防他,再讨厌他,可不知不觉中,却渐渐地不再讨厌他了。
女人的悲哀,不管世代如何在变,女人的贞洁观,处女情节,在这情感旋窝里,依然占据了大半江山。
我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处,眼角余光,瞟到了一干大大小小的惊愕石化的眼。
忽然有些得意,我一个如此平凡的女子,却让他们高高在上的总裁迂尊降贵地哄我,与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激情相拥。
他在我耳边激动地低喃:“无心,你会发现,嫁给我,其实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是啊,嫁给他,确实为糟糕。
大名鼎鼎的龙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说出去,多威风啊。
嫁给龙应扬,或许还不坏----他为了逼我嫁给他而做出的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证明了他在乎我嘛-----
我笑了,越发凛冽的寒风中,飘带着我抛洒的泪水,在空中唱着歌儿----天边残阳如血,夕阳仿佛在喝歌-----我闭了眼,任脑中思绪飘远,任眼角的泪水被风干。
任,心底的忧伤,沉绽----再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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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放开我。目光温柔似水,我低下头,垂下眼睑,回避他的目光。
他的手霸道地放在我的腰上,宣布了他的所有权。
我身子瑟缩了下,想移开身子,但他的大掌倏地在腰间用力。
我身子一僵,无言地看着他,他神色平静,“我说过,嫁给我,不会是一件糟糕的事,无心,拭着接受我,好吗?”
我再度垂下眸子,他得寸进尺地握住我的手。
他带有厚茧的手在我的手上摩搓着,温热的感觉,瞬间暖和了我冰冷的手。
他仿佛摸上了瘾似的,在我的手上流连忘返。
蓦地!
他脸色一沉,瞪着我洁白的手指,低吼:“戒指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十指,上边光秃秃的,我道:“被聂如风扔了。”
他恶狠狠地瞪我,我毫无惧怕地回视着他,目光平静。双方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有暗流在涌动。
倏地,他抓着我的手,朝马路上走去。
“去哪?”
“去拿戒指。”他转头,笑吟吟地道:“我去**就已订下了,想必今天应该到了。”
***
众目睽睽之下,龙应扬携着我的手,当众翘班,他的手下全都惊煞成石化人。
而我与龙总裁的关系,世人皆知。
不到三天的功夫,我的手机已被打爆了。
是父亲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沙哑而苍老,“无心,回来吧,爸爸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你披上婚纱嫁人。”
回到楚家,家里空无一人,诺大的别墅,只听到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入耳。
楼上,父亲正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他见到我后,朝我笑笑,他向我伸手。
我犹豫片刻,走到他床前。
“无心,”父亲叫住我,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上,青筋毕露,忽地鼻子一酸,曾几何时,那个意气风发,睥傲世人的楚柏林,已是风烛残年,呴延喘喘。
“无心,我生病期间,想了许多,你说的对,爸爸做了太多的亏心事,现在报应来了,也怨不了人。”
我垂着眼睑,不动声色。
再骄傲,再不可一世的人,只要到了这种时刻,尤其是自认最亲密的人却不在身边时,他就会感触良多,然后,慢慢检讨自己以往的过错。
“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可我被利益和所谓的男人尊严,一直对她耿耿于怀。其实,现在想来,她比-----于玲好太多了。”他卧在床上,望着蒙尘的天花板,感叹而发。
我静静地,一言不发。
很典型的忏悔。
通常负心的男人,在外边彩旗飘飘时,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愧对自己的正妻。
他可以为了外边的女人,把糟蹋之妻休掉,可以为了获得所谓的“自由”,而不择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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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妻子当作仇人来对待,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歉疚。
可,他在新任情人那里得到了冷落后,他就会感叹自己的过错了。
父亲,十多年来,他从未提及过母亲,也从未感到有歉疚。
可现在,卧床不起,现任妻子不知在哪个麻将桌上消摇快活时,他才想到了忏悔。
“无心,这些年来,真的委屈你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神情憔悴的人,很奇怪,并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来对待。
我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可怜的,被妻女抛弃的老人。
我是不是很不孝?很冷血?
父亲睡着了,我坐在床边,看着他苍老的睡容,心底闪过悲哀。
夜色很晚了,大概,已经七点多钟了吧。
家里佣人都不知所踪,只有一位打扫的佣人,才刚被我打发去打扫我房间里的卫生了。
楚家今日的状况,恐怕也请不起佣人了,而这个唯一留下的佣人,却因楚家已有三个月的工资未发给她,她不得不留下的。从她说话的语气,已是怨气冲天了。
我有些好笑,问她段管家也走了吗?
她鄙夷地道:“段管家啊,手脚不干净,被大小姐发现偷她的首饰,已经被大小姐送进了监狱。”
我大吃一惊,只不过偷了点首饰而已,何必搞那么大的阵仗?
她撇撇嘴:“那可不是一般的首饰呢,听说那可是一只价值上百万的戒指,经专家鉴定,可值钱呢。”
“还有啊,警察还有她的房间发现了好多首饰呢,全是大小姐以前不见了的东西。那个,段管家的女儿,叫什么锦荷的女人,也被大小姐给赶走了-----”
我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嗯,好像就是上个月的事吧,老爷子生日后没几天的事。”
我朝她笑笑,“没你的事了,你去打扫一下我的房间吧。”
她脸色不快:“二小姐,我快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我看着她:“放心吧,我会给你的。”
她脸上带着不信任,我失笑,从提包里掏出一叠钱来,数出三千六百元,“数一下吧,我记得,楚家开给你的薪水是一月一千二。”
她眼都笑弯了,赶紧接过钱,喜滋滋地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吁口气,真的很晚了,快晚上八点了。于玲,未出现。楚恨忧,听说还在公司,也未回来。
我起身,下了楼,来到厨房,看着原本整洁宽大明亮的厨房已失去些许鲜亮颜色了。
叹了口气,我打开冰箱,在里边找了半天,才找出两颗蛋,一点剩饭。
把锅洗净,放了油,等着溅热了油后打蛋,外边一阵轰隆的挚声响起,我探头,应该是楚恨忧回来了。
整个楚家,也只有她喜欢如此开车,嚣张,霸气,这才是她的本性。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下,随即朝我走来,她斜依在门框,她穿着紧身黑色丝织长裙,修长的美腿,包裹在白色长靴里,手里还挂着一件白色风衣,她一直很会穿衣,就算此刻落迫时,依然光鲜亮丽的令人移不开视线。她的头发依然是妩媚的综色波浪卷,只是头底上长出了数寸长的黑色。耳上戴着大大的银色耳环,在说话间,微微摇晃。
她的脸颊红通通的,看上去更加妩媚。
她语气微扬:“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我睨了她一眼,把手中的蛋打进窝里,用铲子搅动。
她双腿交错站着:“终于肯迂尊降贵回来一躺了?”她轻勾唇角,“还是爸爸的苦肉计生效了?”
苦肉计?父亲那憔悴的模样,脸上深陷肌肉,手上暴露的青筋,真的只是苦肉计吗?
“听说,你终于在聂如风和龙应扬之间,先择了龙应扬?”
我没有说话,翻动着窝里的蛋。
她呵呵笑道:“很了不起嘛,堂堂的龙氏聂氏,两大集团的总裁,都拜倒在你的石榴群下。那么骄傲的人,却甘心任你肆意挑选。”
“这下子,你还是风光透顶啊。”她一直带着笑,见我一直不说话,继续道:“现在回来做什么?楚氏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你不是说了不必管了吗?现在又回来做啥?看我的笑话?”
她再度笑了,笑声尖锐,“我该感激你吗?今天,龙氏的财务经理来找过我了,他答应先注入一亿的资金给楚氏。”
我静静地把饭倒入窝里,用铲子按烂起了团的冷饭。
“你真是楚氏的救星啊,我的妹妹,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我继续按着饭团。
“你很开心吧,终于骑在我的头上了,也终于报复了所有对不起你的人。而现在,我们全家人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了。”她笑意加深,“可是,你以为你是胜利者吗?你真能得到龙应扬的心吗?他的私生活,你了解多少?他的冷酷手腕,你又了解多少?他这一次帮助楚氏,你又知道他给了楚氏多么苛刻的条件?呵呵,可笑的是那些股东,寓昧无知地以为沾了你这个二小姐多大的光。”
我把蛋炒饭铲起来,放进碗里。我端着碗,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鼻间传来一股酒味,我轻皱眉,走出了厨房。我静静地坐在饭桌上,默默地吃着晚餐。
她后腿跟来,略带玩味:“你还不知道他身边还有几位美丽的女秘书吧?”
我皱了眉。
她得意一笑:“黄月澄,今年二十四岁,龙应扬的机要秘书,长得美艳大方,天生尤物啊。刘晓梅,娇小玲珑,长相甜美。何青青,柔弱似水,我见犹怜啊----”
我再也忍不住,把嘴里的饭吐在了餐桌上。
她更加得意,“还有一位叫阮若水的,人家可是新加坡阮氏的继承人,听说,”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她才是龙应扬明正言顺的未婚妻。”
我把碗推到一边,赶紧起身倒水,拼命地灌进一大杯水,该死,我以为蛋炒饭是很简单的,哪想,原来,这桂花饭也有那么多学问啊。
好咸,真的好咸,我再度灌了口水。
“我以为我很傻,想不到,你比我还更傻。”她看着我的动作,语气微恼。
“楚氏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资本。你呢?你来凑什么热闹?”她冷哼,“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感激你救了楚氏?”
她盯着我的双眼,冷声道:“没有人会感激你的。相反,我还可怜你,呵呵----”她放声大笑,“龙应扬那样的男人,他会爱上你吗?我是不是该为你以后的精彩生活而喝彩?”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
她上下扫视着我,忽然,眼睛集中在我的手上,脸色忽变:“DOIDO款式的戒指,他居然送你这个款式?”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那天,龙应扬亲自替我戴上的,这个款式简洁明雅,我看着喜欢,反正就要嫁给他了,干脆就戴上了。
只是,楚恨忧神色变幻莫测,语气惊疑不定,“你知道这款戒指的含义吗?”
我愣住,那天,龙应扬替我戴上时,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英文,我英文不行,根本听不懂。
“我要用温柔的暖意,呵护你!”
她死死地盯住我,神色复杂,她轻轻地念道:“而你,为我绽放一生的美丽,流淌最美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