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文府外。

官轿刚落,一个人影冲上前,立刻被带刀女侍卫拦下,喝道:“大胆!居然敢冒犯永和王。”

“我……我……”

文雨荷闻声,撩起轿帘走出。

只见一位佝偻携仗老夫唯唯诺诺得看着挡在身前的出鞘刀刃,吓得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别吓坏了老人家。”文雨荷屏退侍卫,上前扶住那人,“老人家,马上快下雨了,我派侍卫送您回家吧。”

佝偻老夫拉着文雨荷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不……不碍事的。”

“老人家,您可是来找我的?”文雨荷吐了一天,胃里还有些疼痛,耐着性子问着。

“是是。”佝偻老夫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摊在手里颤抖着打开。“这是我们老家特产的红枣。听说永和王婚期将近,我……我是特地送些枣子过来,希望王爷早生贵子……”

文雨荷见他手掌中间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想来年轻时定是位劳作在田间的农夫,只是袖口处的胳膊上似乎有些看不清的图案。

见他刻意收了收双袖,文雨荷不动声色得接过一大包鲜嫩的红枣。

只是听到早生贵子四个字,嘴角稍稍抽搐,来忙感谢:“雨荷真是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您请稍等一下。”

于是转过头又对侍卫说道:“去唤府内的白总管出来。”

虽然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可向来爱民如子的永和王是不能亏欠老百姓的。

老夫听她喊白管家,脸色一变,急忙挥手,“那那……王爷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没等文雨荷出声挽留,那人拄着拐杖已经走远。

说来也怪,这位老夫一直佝偻着身子让人瞧不清样子,花白的头发怎么说也是年过古稀之人,腿脚倒比年轻人还快个几分。

“主子,要下雨了。还是早些回府吧。”

白素贞出来便见着文雨荷遥望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文雨荷递给她那包大红枣,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只是喃喃自语着:“这个老人家蹊跷的很。”

淑芳斋内。

范思哲躺在床内侧面壁思过了一天,滴水未进。

大有绝食以表清白之态。

他就是想不通,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让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给算计了。

就好比两个摔跤选手。

80斤PK180斤。

180的那个被80斤的给轮了。

这严重伤害了范思哲华丽丽的自尊心。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那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失望失望——

范思哲觉得自己的人生现在就是失望。

不去想未来,并不是没心没肺。

不去争取,并不是懦弱堕落。

他太知道权利的顶峰意味着什么。

他不想再在古代去体会,那些风里来雨里去、明枪暗斗的日子。

不过有些明明属于自己名下的人遭到侵犯,那就必须另当别论了。

比如文雨荷。

他到底该拿什么来拯救文雨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脆弱灵魂呢?

还有该死的混蛋伊肆意。

臭小子越是想破坏他和文玉荷之间的关系,他越要奋发努力,发挥杂草的精神,跟他奋战到底!

当此伟大而神圣的志愿落成,范思哲斗志昂扬地用力垂着床榻,嘴里还发出类似猫叫的呜咽。

“少……少君主——”羽西突然撞门而入,神色慌张地扑到床边,大喊:“王爷——王爷她……”

不待羽西喘过气来继续说完,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诶?人呢?”羽西惊讶得回过头看着大门口的椅子被范思哲撞倒在地原地转着圈圈。

外面的雨势很大。

羽西不解地想着, 少君主跑出去做什么?

她只是想告诉他,王爷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天要下雨,范思哲要嫁人。

一个雷鸣四起,吓得羽西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天雷雷,可不能怪她大喘气啊。

范思哲出门一路狂奔到盼兮楼下,早就顾不得自己是落汤鸡还是落汤鸭。

他站在门前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文雨荷大概不会想见他才是。

想要敲门的手还是忍住,又缩了回来了下来。

只是看到羽西丫头刚才那么紧张,料定文雨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什么事他还压根就等不及听,就撒丫子跑出来。

房檐上的水滴顺着脖颈子一路滑进衣衫里,加上一天未尽食身体虚得很,凉意由四肢蔓延开来。

“阿嚏——”

刚要捂嘴,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

“什么人?”

范思哲听到楼上打开窗户,说话的就是这些天魂牵梦绕扰乱自己心湖的人。

“是谁?谁在下面?”

范思哲悄悄把身子贴在门上,二楼的房檐挡住他的视线,他想文雨荷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

若不是雨下的太大,他也该再跑回去。

看到文雨荷没事,终于安心不少,竟连先前那句话所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这种感觉很奇特。

似乎对她的心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咯吱——

房门突然被打开,范思哲所料不及直接跌进人肉怀抱里。

文雨荷低着头看着怀里的男人,调侃道:“原来你喜欢投怀送抱。”

范思哲哑然。

两人一时尴尬无语,两颗跳动的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在一起,谁也没忍心打破这……

翻云覆雨的好前奏。

直到范思哲第二声喷嚏响起,文雨荷才发现他浑身被雨水打湿,衣服紧贴在身上,露出火辣辣撩

人的男性曲线。

文雨荷是女尊国的女人,欲望的感知度相当于现代的男人,虽然仍是处.子之身,但并不代表她这方面敏感度无能。

文雨荷轻咳两声,不自在的别开眼睛,“先到楼上擦一擦,我去找件衣服给你。”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飘打,伴着木梯陈朽的声音,别有一番令人心跳加快的缠绵情调。

步上阁楼,扑面而来刺鼻的中药味。

范思哲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浓汁,心下便知文雨荷确实是病了。

可药都凉了,她怎么还没喝,不禁窜起眉头。

这时文雨荷拿了件紫色儒衫进来,“快把衣服换了吧。”

说完这话,她又后悔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窗外风雨瑟瑟,屋内干柴烈火,万一她忍住把他扑倒怎么办?

这也是范思哲所担心的,不过他是害怕自己以色狼般的气势压倒文雨荷。

(作者:我严重怀疑范范童鞋敢不敢。)

两人心思里都各自盘算着谁攻谁受的问题。

暧昧的气氛流窜在二人周围,像似催情的老鸨,不停得在雨中摇旗呐喊着: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二位官人洗洗之后,就开始滚床单吧。

昏黄的烛火摇曳在孤独的角落里,照红了二人尴尬的面庞。

范思哲看着男性长衫,眉头深陷得更深,想开口问她这是不是司徒采臣的衣服。

抿了抿薄唇,只是说道:“那个……我还是先回去吧。”

文雨荷也没出声,任由他离去。

走到门口,范思哲顿了下脚步,又转身回来走到桌前,像个做错事的别扭孩子,小声嘀咕:“药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正欲离开,一只纤细的素手覆上来。

文雨荷眼中带笑,轻轻地唤道:“思哲——”

那一声柔情似水,瞬间融化了范思哲万段春怨。

她的笑容如欲开的花蕾,朵朵揉碎在范思哲最脆弱的心坎里。

仿佛等待了上千年,寻觅了垣古时空,只为了她的这声殷切的呼唤。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用麻烦……药太苦了,我等下再喝好了。”

文雨荷不知刚刚那句话已经把范思哲的魂生生的给勾去了半个,倒是觉得他妖媚的小眼神看得自己心里发怵。

而此时的范思哲俨然成了可以打遍天下怪兽的凹凸曼,早就把什么狗屁失望的话抛到脑后。

张嘴便来了句:“我喂你。”

颇有男人味得拉着文雨荷的手坐到床边,还假模假式的吹了下凉透的汤药,持着勺子递到她嘴边,很是严肃的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乖,喝吧。”

文雨荷顿时满脑门子的黑线滋长,耳边还嗡嗡作响。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只是药味冲到鼻孔下,想装傻都难。

迟疑了许久,文雨荷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似的,一闭眼一皱眉,一口吞了那勺药。

苦得她直吐舌头。

范思哲剩下的半个魂,这下子被文雨荷俏皮的样子彻底勾没了。

好不容易吞完药,文雨荷看着坐在身边的范思哲依旧没有走的意思,衣服还湿着,只是友善的迂回提醒:“你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小心着凉。”

给了点阳光,范思哲就晒爆了菊花,自作多情得以为雨荷是关心他。

不在意的站起来,双手大胆地揽过凤兮国永和王的肩膀,无限暧昧道:“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

……

“我睡不着。”文雨荷没好气的瞪着他。

这男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范思哲自顾得脱了文雨荷的鞋子,挤着她的身子,两人一里一外并排做到床上。

文雨荷气得不知如何开口训斥他才好,太不矜持太不自重了。

可一想到范思哲毕竟还是圣上亲口下令指配给她的挂名未婚夫,纵使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吃亏的都是男人,他都不怕,她一个女人怕什么。

见文雨荷没反对,范思哲像似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眼骨碌一转,心下便想到一个故事。

“我给你讲白蛇传好了。传说有个蛇妖叫白素贞……”

“白素贞?”文雨荷被吊起了兴致。

“是啊,当时我见到白管家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蛇妖呢,结果只是巧合而已。”范思哲眼神睨了一

眼虚掩的门口,继续讲道:“白素贞是千年修炼的蛇妖,为了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化为人形欲报恩……”

外面的大雨终于停了。

虚掩的门后似乎有白色衣摆颤抖。

范思哲讲话声音很大。

文雨荷听得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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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触犯天条,在生下孩子后被法海收入钵内,镇压于雷峰塔下。”范思哲嘎然而止,转过头宠溺得看着她。

“然后呢?”

“没了。”

“这是结局吗?那法海真是太残忍了。”

范思哲又不自觉的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口,提高了调子:“如果我是法海,也会这么做的。”

“为何?”

“注定是不被世人接受的爱情必须扼杀。若白素贞回来报恩时,见到的许仙却是个女的,她要是还喜欢对方怎么办?”

“这世上的恩情,不一定要以身相许的,可以做朋友,做知己,做姐妹的。”

范思哲听后欣慰得笑了笑,“若是白素贞像你这么想,也就不会受这么多罪了。”

“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个故事。”

“这是我们家乡的传说。”

“思哲——”

“嗯?”

“你是哪里来的呢?”

睡意持续袭来,文雨荷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句,便歪了身子进入梦乡。

范思哲看着靠在肩膀上呼吸渐稳的文雨荷,眼神多了份复杂的眷恋。

“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会用在此的每一分去保护你。”

这无疑是世上最美的情话,只可惜女主角因金太医在方子中加了一味药昏睡过去了。

就算文雨荷听见,范思哲也没有把握,她能感动。

长夜漫漫,范思哲春心乱颤,无心睡眠。

此刻的心早就被突然意识到的爱情堵得满满的。

那件前夫的衣服,像是最好的见证人,范思哲看着文玉荷,独自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可那句女人心尖最具杀伤力的情话,也确实伤害了躲在门后端着银耳红枣汤的白衣姑娘。

白素贞早就被文雨荷那句,“不一定以身相许,还可以做姐妹的话。”凌迟得体无完肤。

这一夜,惜春春去,几点催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