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爱,我逃脱不了持续等待的困境
我一直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山,此时倒是满山遍野的花儿摇曳风中,它们在享受着自己虽然短暂却又最美丽的季节。爱情如花一样,有开有败,开得越繁盛败得越凋零。
我像一只受伤了的小狗一样,不想再动了,就随意拣了块山石坐下,马儿也不管了。我所处的地点比较高,可以望见曲曲折折的山路,可以望见为寻找美丽而来的行人们,可以望见大片大片的绿色,可以望见偶尔钻跃而走的小松鼠,风儿舒爽地掠过,花香淡淡的传来,可我什么都不理会,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就一直坐着。
强烈的哀伤向我袭来,难道爱情真的是如此脆弱吗?一件事可以摧毁之前多少的欢乐场景,可以崩塌之前多少的努力和宽容,还真是如梦亦如幻啊。让老九没有踏实感,的确是我的错,我忽然想起了老邬曾经说的话,老九太宠我了,反而不适合我。看来,这回不是我发现这个问题了,而是老九发现了我不适合他了。他的爱可以如此轻易就放手吗?既然不能坚持,何苦来招惹我?我爱上了,他却不要我了,即使先错的是我,可他不要我了却是事实,我还是被抛弃了。
我想起了自己和钟泽签离婚协议时的情形,自己没有多少犹豫,写下了名字,然后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我就转身离去,不要留下懦弱和悲伤,而钟泽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儿一定有等着他的李美。
今天又一个人转身背离我了,连看我一眼都没有,连一句话都没有。我的泪已不由自主地滑落,可是却不想擦,忽然笑了,这是我第二次为情流泪吗?第一次是为了老四,第二次是为了老九。当然还有会下一次,很多次的。虽然笑,可是泪还流个不停,我觉得把眼泪流出来真是很痛快的一件事,它们本来就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拥堵,一下子溃不成堤,如洪水般开了闸了,可是我不想哭出声音,吓到人。这使我哭得很不痛快,我真想大声呼天抢地地哭,然后痛快地骂一骂。可惜这里有十三。
十三并没有来劝我,可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如果我是一只受伤的小狗,他就是一只陪伴我的猎犬了。我们本该都无忧无虑的,可惜我们都有了感情,于是就开始忧思重叠起来。如果我这辈子碰不见爱情,其实我会是个多么快乐的人啊,除了生老病死,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了。我的无敌的性子可以化解一切,真如神仙一般了,可惜啊,上帝在云端,轻轻一眨眼,让爱变艰难。
穿越前的那天我曾经在电梯里祈祷,要一份爱,要一个情人,多么傻,要爱的结果不过是被伤害。
可为什么老九就不能原谅我呢?连他让别人有了孩子我都原谅了他啊?而我只是先救了他哥哥而已,那就证明我不爱他吗?谁规定一定爱人排在友人之前了,更何况,他是雍正啊,我怎能不顾老康和他呢?如果老九死了,我可以随他而去,却一定要保雍正活着啊?这有什么不对吗?可是这些话实在没办法让老九知道。
就这样过了好久,不行,这样太软弱,我要理智地想想。我抹了一把眼泪,如果我等在宫里,他回来了,我再努力也许就晚了。找他去吧?可是,如我果去了,他不原谅我呢?如果我不去,而他回来时有了别人呢?我都该如何自处呢?我对每一种可能性都在盘算着,如果他很快就有了别人,那么我也不必留恋了,伤心一场就该结束一切。如果我追随而至,他仍不原谅我,那我也不必后悔了,就此了断,不做小心眼的短视女人。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十三,我想好了,我要回去了,然后我要请旨出宫,下江南去找他。”
“九哥真的值得你如此?”
“是爱,是爱值得。我要奋力一搏,不成功我也不再伤心难过了,到时就一个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也不用担心我了。”
“嗯。四哥还真是了解你胜于你自己,你憋了半天想出来的,他却直接判断说你最后一定想去找他,这才是你的性格。好吧,我支持你追求幸福,可是,你要记得有音信,记得回来。”
“知道。”
“可是你请旨会成功吗?”
“没什么可能不成功啊?皇上该愿意老九解开心结的,那么只有我去了,只有我可以搞定他。”
“从容,你想得太简单了吧?”
“为什么?”
“哪里有宫女出宫的啊?反正复杂得很,四哥说够呛能成。”
“啊?这他都知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这就看皇阿玛宠你的程度了,反正于理不合,皇阿玛拒绝你的理由充分,还有宜妃娘娘估计也放了话了,她现在可不想要你做儿媳呢。四哥说你还是不要提的好!”
宜妃这一层好像有理,“十三,即使这样,我也要试一试的。”
“试吧,四哥说我是劝不住你的。”
“别老四哥四哥的,提他我就烦,你把他当神仙啊,哼,我现在就去说,一定能成,我走了。”
“等着我啊,我也回去的。我跟你说,这两天我得盯着你点,四哥——”
我瞪他,十三说,“就是怕你不经大脑,干出什么事来,当然我也不阻止你,也阻止不了,我就看着你点,你不用管我的。”
“谁有空理你。”我策起马来,赶回了宫里。
已经是下午了,我找李德全,说要见老康,他说,“皇上在,从容,可是听我一句劝,我还是认为你不必见,也不必说了。”
“啊?为什么?”
“皇上也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会来,我看结果不会像你想的。”
“谙达,那您得帮我求求情啊?”
“可从容,我也不赞成你去。”
“为什么?我想去哪,您也都知道?”
“哼,你的心思和性子,傻子都看得出来。也不为什么,皇上不赞成的事,我自然不赞成。”
听这话,我简直要鄙夷他了,什么破理由啊?我以为他会给我点真知灼见呢?
“谙达,我还是要试一试,您通报吧?”
李德全看我这样,就进去了。
“找朕何干?”
“皇上,我想出宫找老九去。”
“你有把握赢得他?”
“嗯。他都不敢见我一面,就证明他一定还想着我的。我只要见了他,就一定会和他和好如初的。”
“哼,你就这么折腾他们?”
“这哪里是折腾?您没见我眼睛都哭红了吗?”
“你也会哭?回去吧,朕不会放你出去的。”
“皇上,那我自己走,凭什么剥夺我人身自由啊?”
“你说什么?你敢走,朕治你全家的罪,君无戏言!”
“皇上,干嘛这么不讲理?我又没有做坏事?老九幸福,您不高兴啊?”
“是啊,你说对了,朕就是不能让你们幸福。从容,朕很郑重地跟你说,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跟你说,你不要去找他了,就这样放手吧,算朕请你做的,可以吗?”
老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皇上,可是您得给我个理由啊,我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总得说服自己啊?您如此郑重,总该有原因吧?”
“朕是有原因,可是不能告诉你,朕在请求你,如果你不听,朕就要动杀机了。”
“皇上——”
“别说了,朕也把你当了贴心人才这么说,朕言尽于此,你出去吧,如果真的去了,朕就白认得你了。李德全,传朕旨意,着十三阿哥看好陆从容,不准离宫,宫内给她自由。”
“是。”
我一下子蔫了,为什么啊?这个老康,难道是我和老九天生不合,不能婚配,那是迷信啊?我怎么能就此被摆布了呢?
十三见我走出来,“四哥就说——”
“滚!”
“我才不滚,我要跟着你的,皇阿玛旨意都下了。”
“你看得住我吗?”
“从容,看不住你,我会如何?你一家会如何?总要有人承担这个罪名吧?”
我听了大骂,“十三,你敢威胁我?”
“从容,你想想,我十三,会威胁你吗?如果皇阿玛同意,我替你去追回九哥都行,你却说我威胁你?”
“算了,十三,那你说我怎么办啊?”
“从容,九哥会回来的,他是皇子,躲不开这紫禁城的,他回来了,不还是一样,你可以挽回他。难道你怕他会中途变心啊?不是这么没信心吧?如果那样,九哥也不值得你——”
“不要说了,他不会变心的,我知道。”
“那既然这么有把握,何必呢?他啊,凭我判断,没几天就得回来,肯定逃不出你手心的。你想想,他啥时不是把你放在第一位,这次是气到了,不过他熬不过相思之苦的,没准回来了,还不气了,你们还更好了呢?”
“这话也是老四说的?”
“啊,四哥也说了些,不过也是我想的,我跟四哥想的老是一样的。”
我看着他笑了,说得好像很有理,劝得我没那么难过了。老九说是要静一静,也许真的回来就不生气了,也是可能的啊。现在的情形,老康说了那样的话,我走了,他一急非找个替罪的不可。要不,我就等他回来?我这边有了些动摇了。
十三看着我的反应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去吃点吧,当然,我也饿了。明天四哥说也许会带邬先生过来呢。”
“老师来?是你们要他劝我的吧?”
“从容,邬先生会对你使手段吗?我十三会耍心眼对你吗?”
“你们是不会,可是你们都和老四好,老四就会。”
“从容,你这么想四哥,他可要伤心死了。你想过没有,他对你使手段、用权势,凭你可以逍遥自在吗?他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可是说你和他的性子恐怕没等劝呢,反倒急了,才叫我来的。”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别拿他来烦我。我回去吃饭,你也来吧。”
吃了饭,他还不走,“你不是要晚上也盯着我吧?”
“没有,不过我叫十七盯着你了。”
“你——”
“从容,你的功夫跟谁学的,可不可教教我?”
“哼,凭什么?我说你有所图嘛,还真有。”
“从容,你今天怎么了,处处往坏里想我。九哥走了,我们就全是坏人了吗?哼,我不问了,我走。”
“十三”,我喊住他,想到十三要真的学了,是不是腿就不会伤了,“不是,等你九哥原谅我了,我就教你,现在我心烦,过一段肯定收你为徒。”
“哼,我不做徒弟,但你也得教。”
“好好好,现在,你走吧,换换岗,十七会替你看住我的。”
十三走了,我找了一圈无极,看来他是真的去了老九那里,好的,他的安全至少可以保障了,没准无极师傅也会替我看着他别去拈花惹草的,等他回来了,我就使出浑身解数,哪怕用身体迷住他都可以,反正不准他再叛乱了。
十七并不是看着我,只是在逗我开心,看着他这么贴心,我真的好感动。
“姐姐,九哥会回来的。”
“嗯,怎吗,这回这么相信他?”
“是啊,姐姐,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十七,会的,姐姐什么都会扛过去的。”
“其实,姐姐,你也可以看看其他人,他们,他们都很好。”
“臭小子,别瞎说,去睡吧,我不走的,舍不得你们挨罚。”
十七歇着了,我却睡不着,开始写日记,铺上了纸,细细写上“芳草去年痕”,希望老九回来看得到我对他的情意,就像这绿草一样可以年年蓬勃,不会湮灭了旧年痕迹。
我写到,“胤禟,今天我回忆了你我的初识。你不但救了我,还渐渐抓住了我的心。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好吗,你在初见时就认定了我?想起我们初遇那会在马上的温馨时刻,现在心底幸福得想要跳跃,想要大喊,想要歌唱。虽然今天你走了,皇上也不让我去找你,而为了很多人,我屈服了。可是我对自己说,你会回来,而且我们会和以前一样的。因为我相信我们的爱不是那么脆弱的,而且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再给你一次像你追我一样的甜蜜恋爱,这次是我追你,让你高高在上一次,好吗?我就知道你很期待的,好吧,拿出你九皇子的高贵吧,等着我再次征服你吧!”
我用这样的语言鼓励自己,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老四果然和老邬一起来了。我状态调整得还行,一副笑脸对着老邬。
老四就要走,我说,“你不用找理由了,就一起坐下吧。”
老四听了也坐下来,我也想叫他知道我对老九的信心和决心。
“从容,皇上既然不同意你出宫,你就等他回来吧。”
“嗯,我也这么想。”
“可是,从容你想过自己到底”,老邬看了老四一眼,“到底为什么”,老邬又停下来,老四就坐不住了,还是给“到底”走了。
“从容,你到底为什么先救四爷呢?只是为了天下人吗?”
“当然。”
“如果四爷不是未来的——你就不救他了吗?”
“这个嘛,嗯。”我含糊答了。
“如果你先救了九爷,而四爷因此有险,你会怎样呢?”
“会——难过,会自责。可是我没了老九也一样啊。”
“所以啊,你啊,怎么做都是有这一关的。如果九爷回来了,可是却不原谅你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啊?我就粘着他呗,直到和他重新来过。”
“你能这么想,我是既开心又担心。你目前能如此有信心,而不伤心,这让我很开心。可是一旦再次受挫,我怕你两次的苦要攒在一起了。”
“老师,现在我不要想那些,我只要努力,对自己有个交代,如果真的不成,我也不会纠缠不休的。”
“那好,到时你记住自己的话,不要纠缠不休吧。我虽然没有感情的经历,可是我对人性太了解了,爱是有时间的,有期限的,是最容易被磨没了的东西。但愿你和九爷都不会感到疲惫,感到后悔。”
“老师,不要担心我。世上有多少单相思无法倾诉,有多少情投意合被拆散,有多少无情无义的男女,我比他们好多了,我会坚强面对一切的,何况,我不是也给四爷他们很多人带来困惑了吗?在爱情上是没有公平的,我想得通。而且,我也知道身边不只有老九,还有你们的。放心吧。”
“那就好,你记得那么多人都还关心着你就好。也不要就此不理四爷,他几次被你救,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我明白,我对他如常。哥哥们好吧?”
“都很好,你也放心,那么我走了。”
“老师,你真好,总是让我心安,再见。”
老师说得对,我和老九的感情应该经受考验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好让大家知道我们的爱情是战无不胜的。
然后老十来了,骂了我一顿,就差没说救老四干嘛了。温恪也来了,她是怕我伤心来劝我的。我只好端着笑脸,她还拆穿我说,“别笑了,在我面前你哭才好啊。”
这一句说得我本来不想哭,一下子掉了泪了。
温恪轻轻抱住我,劝着我,她也相信我的老九会回来的。我最后露出笑脸来。
我估摸着其他人也要纷纷来找我了,真是受不了,真想在外边摆了个牌子,“陆从容会客日,其他时间概不接见。”不是觉得他们不真心,是不想哭,更不想在他们面前笑。
可是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老八和茗蓝一起来了,我只问,“他有信吗?”
老八摇头,“估计他是不会写信的。”
他说这话让我很久的心理建设一下子塌陷了。
茗蓝劈头就说,“要是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想我跟她真是有仇,她老是气我,这下可逮到机会了。我没回嘴,茗蓝就觉得自己的话不好听了,“不过,要是我骂你一顿,也许会好的。我真的很想骂你呢?”
“骂吧,他听得到会回来的。”
茗蓝就不说话了。
后来十四也来了,我说,“要讨伐我,你们不如一起来吧,火力还强几倍呢?”
十四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讨伐你的?我难道就不能来劝劝你啊?”
“十四,你心里不怪我都怪了。是,是我的错,我也谢谢你那么帮我。但是,我不也救了你亲哥哥?”
“所以啊,我没太怪你的,可是又觉得你——,哎,我也说不清了,反正你也不要钻牛角尖了,就高兴等九哥回来吧。”
“十四,你真是会说好听的话了,谢谢。”
“从容,如果,如果九哥真的不接受你了,你——”
“往下说啊”,我对他挑了挑眉毛,十四不说话了。
“十四,爱会不会变,谁说了也不算,可至少目前我非常坚定。”
“好,那我祝福你们。”
“那我就谢谢你。”
人人都来开导我,我受不了了,只有天天拿出笑脸了。
我还在坚持每日写日记,向老九报告我的心情,大多是满怀信心的,满纸相思的。然后我就好好地收起信,放在枕头下,等着老九回来。
一转眼竟然过了端午了,数了数信,怎么,有五十多天了吗?老九还没有回来,我的情绪经过了很奇怪的变化。刚知道时我茫然、伤心,之后面对大家的情谊,我开始被抚慰,也打起了精神。最近这些天我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消瘦下来,连太子见了我都说,“从容,你变了。”
晚上我写道,“今天是第六十天了,胤禟,我以为你也许会回来,可是没有。真的无法原谅我吗?我每个晚上都好难过,白天他们都陪着我,要我开心,我也只好更大声地笑,更多地找事做,好不再想你。可是,为什么晚上你要入梦来?而你却又不见踪影?寂寞如影随形,你也跟我一样吗?”
我开始有每日读之前的信的习惯了,可是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信和信心一样越来越少起来,满纸愁绪越来越多了。
良妃找我郑重谈了话。“容儿,你瘦了很多,叫人看了都不敢想你以前是那么快乐的样子。”
“娘娘,我也没事,我人憔悴点,等老九回来了胜算不就大一点吗?”
娘娘笑了。“容儿,你不是说爱情不是女人的全部吗?你也劝不了自己吗?”
“不是的,娘娘,这次爱情的离去,是我的错,所以我要负起责任。如果他回来真的有了别的想法,我就放手,可是如果他还爱我,我就不会舍弃的。”
“既然如此,就不要消瘦下去,就要有你说的战斗力,等到他回来好实现想法。”
“是,娘娘,以后我要每餐多吃些,容光焕发地见他。”
“那就好。”
“谢谢您。”
良妃温和笑了笑。“可惜你都不爱其他人,否则人可是排着队呢?”
“娘娘——”
“好了,我不开玩笑。如果你变了心,要考虑我的禩儿啊?”
“才不,要不我就爱上您好了。”
“这丫头净瞎说。”
“是您先这样的。”
“我可没瞎说,人这一辈子啊,也许真的会爱着两个人呢?”
“娘娘,您是这样吗?“
她倒不说话了,我只好不问了。
爱情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