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平阳公主也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谷雨,心道皇上竟然这么耐不住性子,在知道自己处罚了谷雨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过来了?
谷雨被平阳公主这一眼瞧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扫了眼公孙贺,忽然生出一种滑稽的感觉,心想这下倒是热闹了,等下可有好戏看了。
平阳公主顿了顿,扶了扶衣襟,脸上浮出笑意,“赶快到前边去接驾。”
“不用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挪步,就听见刘彻的声音传来。
家仆挪开了身子,一袭白袍的刘彻已经走了出来,“朕一个人出来走走,偏巧路过皇姐家,就顺道拐进来瞧瞧。”
平阳公主笑了笑,“偏巧”、“顺道”,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刘彻有偏巧、顺道过来瞧瞧啊。她也不戳破,领着其他人一起俯身行君臣之礼。
刘彻径自走到主位坐下,环顾了一圈,视线从谷雨和卫子夫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公孙贺的身上。
“公孙将军才去雁门关没几日,就回来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公孙贺却听得一身冷汗,“微臣有意将雁门一带重新布防,惟恐奏折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故而从雁门赶回,正欲面见圣上。”即便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这也算得上是擅离职守,刘彻当真要追究起来,随时可以治罪。
刘彻拊掌笑道:“朕身旁的能人倒也真不少,公孙将军也算得一个了!居然未卜先知知道朕要来皇姐这,就先在这里等着朕了!”
公孙贺面如土色,把头已经要贴着地了,“公孙贺有罪。”
刘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估计自己地话已经把他给唬住了。便又话锋一转。“都起来吧。朕今日不过是随便转悠。是来瞧瞧朕地姐姐。说说家常。公孙贺。你也不必太过拘礼。就当从前一样吧。”
公孙贺再度顿。谷雨下意识地往卫子夫地身后站了站。没敢去瞧刘彻。这个刘彻。如今驭人之术倒是把握得炉火纯青了。先是给公孙贺一个下马威。把公孙贺地心理防线击溃之后。又来个抚慰。不必太过拘礼。却也不是这样地不讲礼。公孙贺。到底该怎么做。你就慢慢琢磨去吧。总之他今日不追究你。是对你地法外开恩。可你要是还不识趣。只怕要数罪并罚了。
刘彻一来。平阳公主不得不重新布座。她和公孙贺重新落座之后。刘彻已经向卫子夫招了招手。“子夫。你且过来。”
卫子夫面色一红。自是知道不能拒绝。虽然羞赧。却也不得不上前去。可是她这一走。谷雨顿时没了屏障。只觉得自己就这样暴露在了日光之下。准确得说。是刘彻只要一扫眼。就能将她地窘态收于眼下。//
谷雨刚才隐隐想要引起公孙贺地怜惜。将渺茫地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在看到自己可怜巴巴地样子后。会动恻隐之心想办法把自己带走。即便公主不让。也可以有别地计较。可是这下子。她故意放任出来地“可怜”也同样被刘彻瞧在了眼里。
“皇上?”卫子夫已经行至了刘彻地跟前。轻轻躬了身。她原本以为刘彻把自己叫到跟前来。也会像前两次一样。顺势一拉就将自己搂入怀里。(事实上。旁地人也都是这样认为。)可是刘彻却毫无动静。
“唔?”刘彻像是突然间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卫子夫一眼,给了她一个暖暖地笑。拍了拍桌案。示意卫子夫靠着他坐下。
卫子夫敛裾在刘彻的身后侧跪坐着,不敢与他并坐。亦不敢正面而坐,毕竟平阳公主和公孙贺都坐在下边。她只能侧着身子,伸长手替刘彻斟了一杯水酒,又重新落寞地扭过去,即便身子都被刘彻挡去了大半,却也觉得幸运。
刘彻笑着看向平阳公主,和煦的春风拂在他的脸上,“皇姐在和公孙贺聊些什么呢?朕也加入好了。”
平阳公主看着身着常服的刘彻,特别是他回头对着自己微笑的时候,竟让她一时恍惚,好像真的以为自己的好弟弟在向她打听什么有趣的小事。“不过是些玩笑地话,你突然问起,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一时间,平阳公主竟然有些犹豫。
“哦?是么?”刘彻眼中的暖气渐透着一股厉芒,直扎人眼。平阳公主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随时会要走你一切地君王。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刚才居然会有些不忍?这明明是个试探刘彻的大好机会,她刚才居然还会犹豫。
平阳公主对上刘彻的眼神,她不忍什么?不忍心让刘彻掉入女人的陷阱,还是不忍心让他为情所困?可刘彻他又是怎么对自己的?她捏了捏衣角,稍稍调整了心情,不动声色地把事情轻巧巧地带出来,“哦,是公孙将军想要向我要个人,皇上你说这可不是玩笑话么,公孙将军的人品怎样,朝中人人皆知,这回是拿我开涮呢。”
公孙贺听平阳公主说自己是开玩笑,正要辩解,刘彻轻哼了一声,笑道:“公孙贺是来找朕说正事的,和皇姐说说笑话,也是缓解一下情绪。”他的话顿时让公孙贺把还没吐出来的字又给憋了回去。
他总不能当着所有人地面否定掉刘彻的解释,说他真的想要讨要一个人吧。那可是罪犯欺君。刘彻追究下来,公孙贺担当不起。
平阳公主斜睨了刘彻一眼,皇帝终究是皇帝,一句话就把人给堵了回去。刘彻何其聪明,自己只稍稍一说,他光是看场上的情形应该也猜得到几分吧。场上站着谷雨和卫子夫,公孙贺想要讨要的人自然是二者之一。
刘彻看来是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先制人,让公孙贺不敢实话实说。如此看来,倒有趣了,自己的猜测又证实了几分,刘彻对谷雨——根本放不下。
平阳公主心下暗喜,脸上则摆出郑重的神色,举起手中的酒盏,向刘彻说道:“皇上,我这个做姐姐的,原本该到未央宫亲自向皇上请罪地,皇上不计前嫌肯到妾身这里来,令我惶恐。这杯酒,就当妾身的赔罪酒,我治下无方,冲撞了皇上,已然处罚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婢子。以后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生了。”
她说着,便将口中的水酒一饮而尽,又扭转头看了一眼谷雨,谷雨顿生出一股任人鱼肉的感觉,却不得不屈服于平阳公主的目光,重新跪倒在地。平阳公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向着刘彻说道:“妾身已经罚过她,她也知道错了,皇上若是觉得不够,她也甘凭皇上处置。”平阳公主这个时候提及此事,倒也毫不突兀,本来嘛,刘彻大雷霆,罚了平阳公主家的一个讴者,平阳公主也地确该给刘彻一个交待。两下里头因此把罅隙解开,刘彻或是再象征性地罚点什么,或是干脆看在平阳公主的面上就此作罢,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可是,当着公孙贺地面,提起此事,事情就变得有点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