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主的堂邑侯府中,灯烛彻夜亮着,窦太主铁青着脸坐在堂上,直到群臣退下了,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有董偃陪在她的左右,关切地说道:“公主,夜深了,回去睡会儿吧,这样枯坐着也不是个事,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再计较好了。”
窦太主绷着一张脸,好半天,她脸上的皱纹才抖动了一下,“小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砍我的四肢,要将我变成*人彘!我干脆就守在这里,看着他怎么对待我窦家的;我就睁着眼看着,看他是如何忘恩负义的。”
董偃幽幽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其他的奴仆都退下去,空荡荡的正堂上,只有他挨着窦太主坐着,“没想到皇上这次会保平阳公主,连陈皇后都不顾及了,看来皇上是彻底地断了恩情。”
“哼,娇娇当真是瞎了眼,我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会帮他。”窦太主颓然道,“一着落错,满盘皆输。平阳那个女人以为帮那小皇帝削我的势,她就能捞到多少好处,哼,她就等着跟我一样下场的一天吧!”
相比于窦太主的愤怒,董偃则一片清明,“平阳公主只怕也没想要捞什么好处,只不过她知道,若是不奋力清理窦家的人,皇上也不会放过她的。相较之下,只有自毁长城,来换取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窦太主打了个激灵,“这个小皇帝,当真是心狠手辣。我竟要在这时候变得一无所有么!”
董偃幽幽地笑了,“公主怎么会变得一无所有?”
窦太主扭头看着白脸董偃,“那是,我还有你,只是,要累得你同我受苦了。”
她的怜香惜玉倒是让董偃一愣,董偃从窦太主枯黄的手里头抽出身子,优雅地笑。“公主,你自然是有我的。不过董偃要说的是,公主若愿意的话,董偃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公主不止不会一无所有,还能教皇上吃进去多少,又原封不动地全部吐出来,教他再不敢轻视公主。”
窦太主难以置信地看着董偃。“你是在骗我吧?这怎么可能?”
“公主。董偃几时骗过公主?”董偃将窦太主地手牵住。“只不过。董偃是为了公主才出此策地。董偃说出来。还请公主饶了董偃地性命。”
窦太主不解地看着董偃。“你既是为了我。我又怎么会要你地性命?”但见董偃已经跪在地上。知道他当真。便说道:“你起来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怪罪你。”
董偃这才作罢。站起身说道:“公主。皇帝从来都有个心愿。那就是要将匈奴人驱逐出河套一带。教他们再不能来犯汉境。匈奴人善战。我们汉室素来是难以占到什么便宜地。是以自高祖起。对匈奴地政策就是一个和字。可偏偏现在地这位皇上好大喜功。从来不肯妥协。现在大权在握。更是要全力与匈奴一战。公主。这次事情。皇上选择保平阳公主。牺牲窦家。还有一个原因是保和一派多是窦家人。”
“这一点我知道。可是。这又如何?”窦太主还有点云里雾里。
董偃笑着安抚。“公主听我说完。皇帝其实最大地敌人。不是公主、不是平阳。而是匈奴。可是在匈奴人虎视眈眈地时候。皇帝却敢在这个时候借平阳公主来打压窦家。他就不怕匈奴人趁火打劫?匈奴人何其聪明。能任由长安城乱成现在这样。却按兵不动?”
“这是为何?”窦太主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是有些蹊跷。
“那是因为匈奴人自顾不暇,匈奴的军臣单于已经病入膏肓,只怕过不了今冬。按道理,军臣单于已经立了太子于单,只可惜,太子于单不过是个窝囊废,相反,军臣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深得人心。他也有意要取大单于之位。只是左谷蠡王并非正统,要夺此位,势必要和拥护太子之党一场血拼。此时的草原自然已经分成了几派,虽然都按兵不动,但只怕一触即发,哪里又有那份闲暇来顾及大汉地情形。”
“难怪了……”窦太主听得董偃分析半日,忽然之间冷冷地看向董偃,“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董偃深深地看了窦太主一眼,幽怨地跪倒在地,“公主恕罪。董偃幼时曾蒙左谷蠡王相救,算是受过他的恩。那时,左谷蠡王不知何故在汉,董偃虽知晓他是个匈奴人,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只觉得他这个人甚好相处,是以很是亲近。后来承蒙公主照拂,进了堂邑侯府,自然是没有与左谷蠡王有什么牵扯。只是近日,左谷蠡王托人带信给董偃,想要与公主见上一面。公主,董偃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公主府上的。想来是外人也知晓公主对董偃的恩宠……都是董偃惹得这分祸事……”
他甚是哀怨,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委屈之色,窦太主自然是不会怪罪,“既是他找上你,也并非你地错。不过,他要见我做什么?”
董偃见窦太主皱了皱眉,虽然有些反感,却并没有动怒,唇角不禁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公主,左谷蠡王想要与公主合作。匈奴太子于单的一支主力常流连于三危山一代,左谷蠡王想要借汉军打击于单,左谷蠡王知道驻守肃郡的聂将军是公主地人,若是可以,便与聂将军合演一出戏。如今快要入冬,边关粮草紧张,匈奴人本来就喜欢掠夺粮草;只要聂将军拿住这点,打开关隘,以肃郡与粮草为饵诱敌深入,骗于单大军入腹地之后,左谷蠡王的人同聂将军便合力将于单主力绞杀。
公主,左谷蠡王是想借公主夺得匈奴大权;而公主,却也可以因此向皇上施压。试想,公主与左谷蠡王交好,只要皇上再敢对公主怠慢,左谷蠡王随时会对大汉用兵。到时候,只怕皇上地位置也不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