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仓库二里处有一座土丘,土丘上长着两株高耸入云的白果树。州志记载,唐朝大将尉迟敬德率兵破隋,曾在这两颗树下停马歇息,这个普通的土丘也就有了一个威风的名字叫“将军坡”。云州城百姓相传:“先有白果树,后有云州郡”。因为这两株大树树龄上千年,百姓就传说树上住着神仙。因此每月初一、十五总有人在树下烧香许愿,那树上也绑了许多红丝线,远远望去红红绿绿的煞是壮观。
艺妓们进入仓库的时候,墨子风就骑在“神仙树”的枝杈上,手持“千里眼”眺望着仓库里的情形。这个“千里眼”是一管产自俄罗斯的单筒望远镜,放大倍数八十,有效距离三千米,可以拉近拉远,清晰度非常高。墨子风转动“千里眼”,看见仓库空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艺妓正在和士兵们载歌载舞,打情骂俏,心知这些军统女子已经骗得鬼子的信任,咧嘴笑了笑。
站在树下的仇战雄心痒难耐,也想上去看看,却被卫卜杵拽住了衣襟。卫卜杵说:“周围都有鬼子的眼线,小心暴露。你小子死了不要紧,坏了少爷的事儿,看少爷怎么治你!”仇战雄闻听此言,这才安静下来。
观察了一会儿,墨子风麻利地从树上爬下来,脸色凝重地问:“准备好了吗?”
卫卜杵应道:“衣服是从洗衣房偷的,汽车是茂盛货栈的,就是没有枪!少爷,你见过一群没扛枪的鬼子吗?这点也不像啊,唬不住人的!”
墨子风点点头:“你说得对,实在不行做些木枪,样子像就行!”
卫卜杵说:“恐怕时间来不及!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辆汽车不是绿色的,这也不像鬼子的汽车呀。”
墨子风急道:“那就找点绿漆涂涂,反正是夜里,谁会看得那么仔细!”
仇战雄耐不住性子,说:“少爷,磨磨唧唧干啥,带弟兄们杀进去得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那样多痛快!”
卫卜杵不耐烦地呵斥:“你他娘的少添乱!你就是刀磨得再快,隔一里地也砍不到鬼子,鬼子却能一枪崩了你。废话少说,听少爷的!”
墨子风眉头紧锁,语气凝重:“这次行动不比往常,敌强我弱,贸然冲进去就是找死。强攻肯定不行,唯有瞅准时机,浑水摸鱼才有那么一点胜算。就像从老虎嘴里掏食,你得等猎人把老虎打趴下再动手。早了,恐怕会成为老虎嘴里的点心。”
仇战雄恍然醒悟:“你是不是说,水鸭子和河蚌斗的时候,咱当那个打鱼老头儿。”
墨子风笑笑:“对,就是这个意思,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仇战雄咧嘴嘿嘿一笑:“俺明白,咱就当那个打鱼老头儿!”
墨子风嘱咐道:“让马猴儿上树继续瞭望,这小子眼神好!另外再多派几个腿脚麻利的兄弟,随时报告里面的情况。卜杵、战雄,咱们先回货栈!”
夜色越来越浓,一阵阵虫鸣声从黑影里传来,四周异常静谧。一弯月牙儿在乌云后露出一个尖尖的角,清冷的月光时隐时现,为四周增添了一股诡异的色彩。在茂盛货栈的院子里停着两辆汽车,引擎“突突”响着,随时准备出发。每辆汽车上都有二十名“鬼子兵”站在车厢里,一个个神色严峻。带头的两个,正是卫卜杵和仇战雄。
在汽车楼子里,一身日军中尉装扮的墨子风眉头紧锁,随时等着仓库方向传来的消息。
忽然,一个瘦子从远处跑过来说:“少爷,鬼子正在院子里喝酒、玩耍。他们把探照灯照射在操场空地上,看一群女人跳舞,也有鬼子兵上去跳。那些女人都是白脸,像鬼一样!”汇报完毕,墨子风挥挥手,那瘦子立马跑回,继续传递消息。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一个精壮的汉子快步跑来说:“少爷,鬼子们抱着女人在操场上跳舞。一个鬼子军官和一个娘们儿进了房间。少爷,是不是该动手了!”
墨子风摇摇头。那汉子随即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瘦高个子跑来说:“少爷,鬼子们像是喝醉了,躺在了地上。有的肚子疼,在地上翻来翻去。”墨子风心疑,忙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肚子疼?”瘦高汉子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不知道,这是马猴儿说的!”墨子风气道:“别废话,快回去!”
忽然,那个瘦子重新跑回,气喘吁吁地说:“少爷,那帮娘们儿要动手了!有一个女人给房顶上的鬼子送饭,趁机抹了鬼子的脖子。鬼子好像中了他们的道儿。马猴儿估计,这批鬼子像是吃饭中毒了!”墨子风一惊,忙对司机说:“快开车,打开车灯!”司机猛踩油门,汽车猛地向前面冲去。车厢里面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堆在了一起。卫卜杵忙招呼众人立正站在车厢里。
汽车快速驶向仓库。快到仓库门口时,墨子风让司机关闭了车灯,车子在暗影里缓缓向门口开去。仓库门口守卫的两个鬼子卫兵忽然看见来了两辆车,忙拿着手电照射,看到了两车衣衫不整的鬼子兵,便伸手做了一个停车的动作。
一个鬼子卫兵站在岗楼前,叽里咕噜地喊了一通日本话。墨子风听不懂鬼子卫兵在说什么。但是通过半个月的观察,墨子风知道,鬼子卫兵喊完话之后,总有鬼子军官拿着通行证之类的纸条让卫兵看,便依葫芦画瓢做了起来。
墨子风跳下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边走边从口袋里抽一张纸。那鬼子卫兵果然放松了警惕,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接纸条。墨子风轻轻从袖子里顺出一把匕首藏在纸下,在鬼子接纸查看时顺便把匕首扎进了鬼子兵的心脏。另一个鬼子兵忽然发现情况不妙,正要举枪,卫卜杵隔着车头甩出一把飞刀,正中鬼子的脖子,而墨子风从鬼子身上拔出的匕首也同时射进了鬼子兵的心脏。
墨子风从鬼子兵腰里拿出钥匙,慢慢打开两道铁门。透过门缝空隙看见仓库黑影里躺着几个鬼子,那群艺妓正在满院子乱跑,便朝汽车挥了挥手。两辆汽车同时打开车灯,吼叫着冲进了仓库大门,明亮的光柱照得仓库院子明晃晃的亮如白昼,艺妓们的身影一下子暴露在灯光之下。
刚刚安装好炸药的艺妓们忽见冲进来两辆汽车,车上站满了鬼子,一时不知所措。这些艺妓正是女子特工队人员,为了防备搜查她们身上都没有带枪,此时只能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儿,又怕开枪引来更多鬼子。左右为难之际,只能卸下刺刀向敌人进攻。一个白脸红唇的年轻“艺妓”见“鬼子”人数虽多,可能是担心引爆军火,竟然赤手空拳,连忙挥手做了一动作,带领“艺妓”们向敌人发起了攻击。双方没人说话,随即搏杀起来。
这群“艺妓”人人心狠手辣,为了任务不惜性命,手中短刀招招刺人要害。卫卜杵等人虽是多年行走江湖的草莽豪杰,打斗经验丰富,只是人人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只想逼走这群女人,没人敢用杀招。没想到这帮娘们儿玩命搏斗,刀刀见血,他们登时落了下风,有几名兄弟被利刃刺中,躺在地上呻吟,却没人敢说一句话,院子里除了“呀”、“哇”、“哎”之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墨子风进了院子先扫视了一下院子,发现屋顶有一个艺妓控制着一挺机枪,枪口瞄着混战的人群,便悄悄从黑影里爬上楼顶。那个艺妓看着艺妓和鬼子纠缠在一起,一时不知所措,忽见一个鬼子中尉爬上屋顶来抢占制高点,忙抽出一把短刀抛出,却被墨子风闪身躲过。那艺妓一击不中,心中慌乱,想调转枪口射击,墨子风一步跨到机枪跟前,一脚把那个艺妓从房顶踢下。
墨子风站在屋顶上,见兄弟们先后受伤,勃然大怒,从屋顶跳下飞快冲进人群,向那个做过手势的领头“艺妓”凌空踢出一脚。那女人手握利刃,身手敏捷,刚扎伤了一名“鬼子”,猛见一个鬼子中尉向自己攻击,想闪身躲避,却已来不及了,腰部被墨子风踢中一脚,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却又随即翻身爬起,遂发出一声口哨。一个躲在暗处的艺妓听到口哨声,忙点燃了手中的导火索。导火索“嘶嘶”响着,瞬间燃去一截,地上的火头“呲呲”响着向军火库燃去……墨子风见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箭步如飞,几步赶到火头处,甩手将匕首扔出,切断了导火线。仇战雄赶忙领着的一群“鬼子”护卫在军火库铁门前。
领头艺妓见“鬼子”控制了军火库,再次发出唿哨,众艺妓闻听命令,一齐向仓库门口逃去。
等“艺妓”们跑出仓库大门,墨子风挥手让仇战雄打开军火库。只见宽敞的仓库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绿箱子和稻草包裹的枪支。有的箱子上绑着雷管和炸药,一根导火线连接到军火库外面,只要遇到火星就能随时爆炸。仇战雄找到一根撬棒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颗颗手榴弹。墨子风忙说:“别看了,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多装些!”仇战雄忙问:“这么多好玩意儿,也装不完啊!剩下的咋办,要不要再跑一趟?”墨子风气道:“你不想死就少废话,快!”
几十人动手,两辆车很快就装上了各种各样的军火。墨子风暗中嘱咐卫卜杵押着汽车先走,安排可靠的兄弟把军火藏在最隐秘的密室,自己却和仇战雄躲在仓库的一处黑影里。
看着汽车吼叫着离开了仓库,仇战雄心急难耐,拿出火柴就要点燃导火索,墨子风“噗”的一声吹熄火柴,轻声斥道:“你想死啊,没看见导火线有多长?”仇战雄这才发现导火索燃去了一大截,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贸然引爆恐怕自己也难逃厄运,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墨子风忽见几十米远的汽油桶,灵机一动:“快,用汽油引燃导火线。”仇战雄心喜,连忙放倒一个油桶,打开盖子向仓库门口滚去,清澈的汽油“哗哗”从油桶流出,一直延伸到仓库铁门前。墨子风这才拿出一盒火柴,轻轻一划,一簇火光闪烁,瞬间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只见一条蓝色火线逶迤而去,一直烧向了导火索所在的地方……
墨子风和仇战雄箭步如飞,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们的身后随即响起了“嗵”、“嗵”的爆炸声。紧接着是更为剧烈的“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地面随之颤抖起来,冲天大火骤然而起,火光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两人奔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