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瘟疫悄然来临,十几个犯人相继出现发热、肺炎、出血等症状。这场猝不及防的瘟疫让第二监狱人心惶惶,死亡阴影笼罩着监狱的每一个人。
陈焕定抽掉医务人员对犯人进行诊断,最终确定这是一场鼠疫。按照陈焕定的说法,这场莫名其妙的鼠疫来自白晓洁放掉的小白鼠。
在蓝衣社会议室,贺衷寒和戴笠皱着眉头倾听陈焕定的疫情报告,墨子风坐在角落不时观察众人的反应,马六六及时给长官倒茶续水。
陈焕定手持化验报告,急切地说:“鼠疫是鼠疫杆菌借老鼠、跳蚤传播的烈性传染病,伦敦曾经发生过两次大规模鼠疫传染病,死掉四万多人,我现在非常担心这场瘟疫会在南京发生!”贺衷寒疑惑地问:“瘟疫发生时间大多在温暖季节,现在寒冬腊月怎会发生鼠疫?它的传播源是什么?”
陈焕定侃侃而谈:“贺处长有所不知,鼠疫杆菌耐低温,在冰冻组织或尸体内可存活数月乃至数年,在脓液、痰迹、蚤类和土壤中可存活1年以上。伦敦鼠疫发生之后,伦敦当局加强了科学研究,经过多年探索,逐渐掌握了防治措施,同时也提取了鼠疫杆菌作为生化武器的发展方向。有资料表明,负责海外谍报工作的英国军情六处曾对属下特工传授过鼠疫传播技术,以此作为控制英属殖民地的手段。我怀疑,白晓洁作为英国海外特工,也接受过鼠疫传播训练,我们在她的实验室小白鼠身上提取了大量滋生的鼠疫杆菌,我估计这场鼠疫的始作俑者就是白晓洁,她应该在临死前放跑了一批携带鼠疫杆菌的小白鼠。”
戴笠急道:“陈焕定,你是留学法国的医学博士,难道没有根治鼠疫的办法?”
陈焕定摇摇头说:“鼠疫杆菌传播途径广泛,目前还没有什么有效药物。但是据记载,伦敦大鼠疫期间,市区一家面包店发生火灾。当时伦敦非常干燥,建筑以木材为主,火势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城市,连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大火被扑灭,造成五分之四市区被毁。奇怪的是,此后鼠疫彻底从英国消失。”
戴笠说道:“哦,这个记载我也看过,当时没有留意,这么说高温可以杀死鼠疫杆菌,是不是这个意思?”陈焕定点头道:“处座,是的!”
戴笠与贺衷寒交换一下眼神,口气坚定地说:“南京是首都,绝对不能发生鼠疫这样的灾难。如果这场鼠疫从蓝衣社管辖的监狱发起,我们将无法面对校长,更难以向南京市民交代,必将成为历史罪人。我的意见,对鼠疫患者隔离治疗,对患病死去的立即火化,尽快在郊区设置火葬场,这件事情由陈焕定全权处理,秘密进行,尽快将鼠疫控制住!贺处长,你看这样的安排妥当吗?”
贺衷寒赞许地说:“戴处长的处置方法很恰当,你们回去后尽快着手处理。我强调一条,今天的会议记录绝对保密,与会人员不能对外人泄露一个字,以免造成人心慌乱。”
返回第二监狱的路上,墨子风不时斜睨坐在后座的陈焕定,此时他双眼紧闭,脑袋在靠背上随着汽车晃动左右摇晃,黝黑的面孔看不出一丝表情。墨子风注意到,他的右手放在大腿,中指轻轻点击腿部,这个连贯动作似乎是欢快跳动的旋律,也许他的脑海里在哼唱一首美妙的歌曲。
※※※
春天到了,天气仍然寒冷,风在监区发出嗖嗖的嘶鸣,似乎在悲鸣死亡的降临。
那些患鼠疫的犯人开始死去,医生、护士提心吊胆,唯恐一不小心受到到鼠疫杆菌的传染,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现在,经验丰富的陈焕定成了医务室的主治医生,常常要面对一个或数个鼠疫患者,他不仅和他们谈话安慰,还亲自送上治病的药丸。但是,鼠疫仍像死神一样令人恐惧,一天时间就夺走了数人的性命。
陈焕定签署死亡报告后,负责监视的马六六也要签署监视人姓名。马六六唯恐染上鼠疫,总是捂着鼻子远远看上一眼便让密封的厢式运尸车快速拉到火葬场。时间长了,马六六连监视也放松了,直接在死亡报告“监视人”栏目签上名字。
监狱的狱警、宪兵、特工没人愿意与鼠疫患者打交道,更没人知道谁是鼠疫携带者,审讯工作处于完全停滞状态,最后连负责运送尸体的司机也辞职不干了。
陈焕定专门从社会上招聘了两个运尸车司机,这两个年轻人不知真相,干活很卖力,总是将尸体火速运送火葬场,有时还主动抬尸体。知道真相的狱警、宪兵躲在远处看笑话,猜测这两个年轻人哪一天会死于鼠疫疾病,甚至还下了赌注。
鼠疫传播速度极快,每天都有十几个犯人死去,此时的第二监狱成了名符其实的“阎王殿”,所有犯人全部躺着出去。关押*的一号监区鼠疫传播最快,死人最多,监舍很快就空了,接着二号监区开始死人,236号犯人于宏飞也患鼠疫死去。对于这个死去的盗墓贼,戴笠似乎失去了兴趣,连问也没有问。
陈焕定仍旧对墨子风不热不冷,有时还当众出言呵斥,那苛刻的模样连马六六都看不过去。
墨子风隐隐觉得鼠疫大有文章,但他从陈焕定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陈焕定仍然像初次见面那样,以苛刻怀疑的眼神打量墨子风,表现出憎恶的样子。陈焕定的表情让墨子风难以揣测,墨子风甚至怀疑自己在太白居酒店看错了人,那个躲在内间的神秘人物也许根本就不是陈焕定,而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墨子风有时想和陈焕定套套近乎,但是陈焕定表现出的冷漠令人反感,墨子风索性敬而远之。
半月后的周末,第二监狱突然来了一批医生,领头的是陆军总院瘟疫学专家苏顺尧。此前,陈焕定已被戴笠叫到蓝衣社汇报工作,陪同苏顺尧的是马六六和墨子风。
苏顺尧和几名军医集中对几名鼠疫患者进行会诊,最终确定这些人只是发烧感冒。墨子风深知事关重大,急忙问道:“苏医生,你真的确定这些犯人不是鼠疫患者?”苏顺尧笑道:“我研究瘟疫学二十多年,鼠疫还是知道的,况且我还要对蓝衣社负责,怎么敢乱讲呢?”
马六六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墨子风还想追问,连忙把墨子风拉到一边说:“别问了,出事了!”墨子风奇道:“出了什么事?”马六六说:“我觉得陈组长要倒霉了!”墨子风疑惑不解,说:“陈组长怎么啦?”马六六低声说:“你还记得236号犯人吗?他已经患鼠疫死了,还火葬了,对不对?奇怪的是,昨天行动组抓到一个嫌疑犯,经查询这个嫌疑犯正是236号犯人于宏飞。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墨子风暗惊,说:“这和陈组长有什么关系?”马六六低声说:“关系大了,处座怀疑陈焕定是地下党卧底,借鼠疫疾病瞒天过海,营救了大批共党分子和一些其他党派的*,还救出了一大批重刑犯。喏,你看看现在的监狱,还有几个犯人?”
墨子风说:“如果陈组长有事,我们也难逃干系,我们都是跟着他工作的,处座能放过我们!”马六六叹口气说:“是啊!我还有监视的责任,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一周之后,墨子风陪同蓝衣社专案组对第二监狱医务人员进行审查,那些医生护士承认,由于担心传染鼠疫,所有治疗、尸检工作都是陈焕定一人处理。随后不久,这批医生护士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第二天,蓝衣社专案组在第二监狱进行甄别调查,重点审问了与陈焕定有关系的狱警、宪兵和蓝衣社特工。有几个与陈焕定关系密切的狱警、宪兵受到严刑拷打之后被秘密枪决。
最后,墨子风作为重点审查对象受到了专案组的审讯调查,调查范围扩大到监狱的狱警、宪兵和特工,在专案组逼问下这些人都说了实话,证实陈焕定与墨子风关系恶劣。一个特工说,陈焕定曾对他说过,有机会就收拾这个小白脸。马六六证明说:“陈焕定从陆军总院第一次看见墨子风就没有好印象,一直对他恶语相加,这一点连我都看不过去!”
调查结束,马六六受到降职处分,墨子风因调查英国谍报站有功,在鼠疫期间严重渎职,功过相抵免予处分,二人重新回到蓝衣社。贺衷寒亲自找马六六和墨子风谈话,让他们签署了保证书,发誓至死不会泄露第二监狱的鼠疫秘密。
墨子风再次回到了蓝衣社宿舍。躺在床上,他的脑海不时闪现出陈焕定的影子。在交往过程中,他们没说过几句话,更没有什么交往,陈焕定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迷幻色彩,但是正是这些迷幻色彩为墨子风笼罩了一层保护膜,使他躲过了一次灾难。这就是陈焕定,心机之深令人惊诧。
墨子风心情激荡,默默站起身子,望着那个曾经挂着相框的墙壁,想着那个无名英雄,想着在审讯室忍受拷打的女共党,想着陈焕定那张黝黑的脸庞,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表达心中的敬佩。此时他知道,自己必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几天后,恢复自由的墨子风来到街上,忽然看见阿水扮作黄包车夫在不远处等客。墨子风坐上黄包车说:“去太白居酒店!”阿水应了一声,撒开双腿往前面跑去。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阿水停下车说:“二舅急着见你,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你现在能去吗?”墨子风说:“我也正想去找二舅,快带我去!”
黄包车转了几条巷子,终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住宅。阿水说:“这是二舅新租的地方,你以后找我们可以来这里!”
墨子风随着阿水进了房间,见房间正中摆放一个簇新的灵牌,上书:章照汉千古。卦师迎上去急道:“可见到你了,阿水,你快让老肖过来!”墨子风问:“卦师,老肖是谁?”卦师说:“你见到自然认识!”眼神凝望着灵牌,再看看墨子风,却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络腮胡须的汉子大步迈进房间,朗声道:“墨先生,你还认得我吗?”墨子风见此人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忽然想起此人是新华古典书社老板。
那人笑道:“我叫肖振山,南京市地下党东城区党支部书记!”墨子风愣了一下,登时喜道:“这么说你们不把我当外人了?”肖振山说:“其实,你一直不是外人,章照汉同志还详细介绍了你的情况!”
墨子风疑惑道:“章照汉是谁?”肖振山道:“就是蓝衣社说的陈焕定,他的真实姓名叫章照汉,是潜伏在蓝衣社的地下党,代号猫头鹰,是我的上级。这次营救行动在你们两位的配合下,营救出四百多名同志,还有几百个*、重刑犯,可谓功不可没!”
墨子风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位英雄,竟然因为一个细节暴露身份!”肖振山叹息道:“那个叫于宏飞的盗墓贼,家里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他念子心切独自偷跑出去,这才连累了章照汉同志,说起来这也是我们不可原谅的错误!章照汉牺牲之前,给你留下了一封信,你现在看看吧!”说着从怀里抽出了一封信交个墨子风。
墨子风展开信纸,一页纸上写着潦草的字迹:“子风同志,原谅我这段时间对你的无礼。其实,当我看到你委屈疑虑的眼神,我的心里也很难过,不过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用意。借用鼠疫作掩护是瞒天过海之计,估计敌人很快就能识破,好在我们已经营救出了李玉生和一大批革命同志。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给我创造了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我希望在我牺牲之后,你能在蓝衣社站稳脚跟,像尖刀一样扎在敌人的心脏,如能那样我一定含笑九泉。再见了,我的战友和同志,我相信你一定比我出色。致以革命的敬礼,章照汉于民国二十五年春。”
肖振山看着墨子风眼含泪水,上前说道:“子风同志,今后我们就是同志了,这是章照汉同志被捕前特别批准的。从现在起,你就是南京地下党正式成员,你的代号是少爷,接替章照汉同志的工作,成为扎进敌人心脏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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