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出发,沿着官道往东北行六百余里,横穿叠嶂起伏的九梧山,便是依山傍海的蓝水湾了。{本书首发站}“若”《ruo》“看”《kan》“小”《.com》“说”“网”九梧山方圆数百里,峰峦叠峙,深邃幽奇,更有天然溶洞千百窟,深山密林处便是九梧山游击支队的根据地。
九梧山在临海处伸出怀抱,状如太师椅靠背,怀抱处有一处天然港湾名曰黄帝港。港里有一码头,水路通畅,海水深幽,能够停泊货**船。只是这苍梧山如屏障般隔绝了与外面的通衢大道,仅有一处五尺宽的山路与外界联系,且有悍匪时常半途劫道,因此虽是海山名胜,却也人迹罕至,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墨子风和阿亮乘着火车前来,在山外买了两匹马,准备好行头,这才往蓝水湾进发。
墨子风扮作游山逛水的豪门阔少,身穿西装,顶着礼帽,戴着一副茶色墨镜,骑了一匹矫健的黑马。阿亮扮作随从,长袍下别着盒子炮,骑一匹白马,马背挎着行囊,两人一路逍遥而来。
两人纵马穿过九梧山,远远看见山下炊烟袅袅,沿海处千帆竞渡,不由得暗叹这一绝美之地。
不多时,墨子风二人来到蓝水镇。打眼看去,街道洁净,两侧房屋依山势而建,结构严谨,石墙红瓦,带着一番沿海风格。
正是中午时分,家家炊烟缭绕,渔民们纷纷回家吃饭。男人们肩扛鱼叉,背负鱼篓,有的抬着沉重的渔网,一个个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经年海上漂泊的渔夫。
墨子风看见一家旅店,店门口收拾得齐整鲜明,门头悬挂横匾,上书“石家老店”。店掌柜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精瘦瘦的模样,迎上来说道:“客官里边请,不知两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阿亮说:“我家少爷想在九梧山游玩几日,你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有好吃好喝的只管上!”说罢将两枚大洋递给掌柜。
掌柜笑道:“这里海鲜多,只是不知两位能不能吃惯?”阿亮笑道:“不要紧,只管上来就是!”
墨子风笑道:“我看你门牌上写着石家老店,敢情掌柜的是石掌柜了?石掌柜,不知这蓝水镇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掌柜的笑道:“这里是石家老店,可是在下姓张。你看这街道两侧多半店铺都是石旅长的家业,所以就叫石家老店,我是给石家打杂的掌柜。”
墨子风叹道:“这石旅长可真是家大业大,了不起啊!”张掌柜道:“这算什么?整个蓝水湾、蓝水镇到处都是石家的产业,船船交钱,人人纳税,这也是蓝水湾的规矩!客官问好玩的地方,说起来倒是不少,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到处乱跑!”
墨子风奇道:“既然有好玩的地方,当然要跑去看看,怎能算是乱跑呢?”张掌柜说:“你是外地人有所不知,这蓝水湾虽是海山名胜,却也是是非之地,本地有四毒行凶作恶,山上有黑狼,海上有白鲨,密林有红猿,庙里有黄僧。哪一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我劝你们两位消停些才是!”
墨子风问道:“这黑狼、白鲨、红猿、黄僧是怎么个说法,听着怪吓人的?”
张掌柜低声说道:“这黑狼是九梧山的悍匪,领头的叫展飞,擅使双枪,腰挎鬼头刀,聚集二三百人住在黑狼寨,杀人掠货无恶不作;海中有一野岛,聚住一帮海盗,领头的是一个女人,外号大白鲨,专门抢劫过路渔船货轮,这就是白鲨。九梧山密林之中有一帮赤匪,领头的姓袁名道远,有千人之众,势力最大,人人赤面獠牙,凶狠无比,这是红猿。再就是山中火云寺有一群花和尚,住持俗家姓黄,极其好色,功夫了得,不服地方管束,专爱掠女人取乐,这是黄僧。若不是石旅长在此坐镇,这四毒还不在蓝水镇翻了天?”
墨子风闻听掌柜的把游击队政委袁道远说成红面獠牙的赤匪,已知其说话添油加醋,言过其实。在墨子风看来,这所谓的“四毒”皆当地人以讹传讹,最让他关注的却正是这个保安旅旅长石世伦。
墨子风故作害怕之状,说:“如此说来,这四毒真是害人不浅,只是不知石旅长如何管的了这凶狠的四毒?”
掌柜的呵呵笑道:“这事你若问旁人,倒也无人能答。我在石家当过多年账房,却也略知一二。这石旅长原是保定军校毕业,累积军功而成为上校团长。几年前,红猿带领赤匪闯进九梧山占山为王,中央军多次围剿而难以取胜。后来,国府有一位陈姓高官举荐石旅长,上峰便派石旅长回家乡保一方平安,还官升一级当了少将旅长,这才压住了蓝水镇四毒的气焰。”
墨子风隐隐感觉,这陈姓高官应该是系陈氏兄弟中的一位。这样看来,石世伦应该是党务调查处派出的高级特务,只是不知这石世伦来到这偏僻一隅身负什么使命,难道与游击队有关?九梧山游击支队距离南京仅六百多里,可谓床榻之侧,一定被南京视为心腹之患,派石世伦这样的高级特务驻守蓝海湾,进行分化瓦解的图谋,却也在情理之中。
墨子风无意当中从掌柜口中打探出一些消息,对蓝水湾有了一些简单了解,心中暗自欢喜。
吃过午饭,歇息了片刻,墨子风和阿亮出了旅店,悠悠来到街上。忽听不远处闹闹哄哄,近前一看却是一个交易市场,只听吆喝此起彼伏:“唉!海虾、海蟹、海蜇、海带,带鱼、鲅鱼、金枪鱼、黄花鱼、三文鱼、多宝鱼,赶紧看赶紧买啦——”
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吆喝声:“大米、小米、大麦、小麦、绿豆、黄豆、玉米棒子啦——”
墨子风眼见集市热闹非凡,便在人群里走动,东看西问,顺便了解一下当地风土人情。
正在聊天闲谈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叫:“让开——马惊了——”墨子风抬头一看,只见一匹白马扬起四蹄狂奔而来,集市上挑担的、挎篮的、推车的纷纷躲避,那些摆摊的难以挪动摊子,马蹄便践踏而过。
墨子风看见马身上拖一个孩子,一脚别在马镫当中,头朝下被白马悬空拖着,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危险,心中一急,当即纵身跳起,等惊马赶到身边之际,一把勒住了辔头。
白马似乎疯了,突然嘶鸣一声跃起前蹄,带着墨子风脚尖离地。墨子风救人心切,待马蹄落地之时,一脚踢在马腿之上,那马惊叫一声,忽然翻身倒底。墨子风连忙抱起那个孩子,这才发现那个孩子已经吓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墨子风记得附近有一处诊所,连忙抱着孩子进去救治。医生号了脉,抽了一根银针扎在孩子的人中穴上,那孩子“哼唧”一声慢慢醒来,愣了一会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医生笑道:“好了!”墨子风掏出一枚银元给了医生,问道:“医生,这是谁家的孩子?”医生一愣:“这不是你的孩子?”墨子风说:“不是啊!刚才一匹疯马拖着这个孩子,我一看挺危险,就把他救下来了!”
医生跑出诊所看了看,一眼看见躺着的白马,急道:“你是外地人吧?”墨子风奇道:“是啊!怎么了?”医生说:“哎呀!你惹祸了?算了,你的钱我不要了,你赶紧走吧!”
墨子风心中奇怪,刚想问个究竟,忽听街道上有人喊道:“谁打了我的马?”墨子风抱着孩子来到诊所外边,见一个十**岁的女子,骑在一匹黑马之上,扬着马鞭在厉声喝问路人。那些路人显出十分害怕样子,纷纷躲避。
那女子忽见墨子风抱着孩子从诊所出来,当即催马赶到跟前,厉声喝问:“喂,是你打了我的马?”
墨子风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见她身着紧身衣裤,脚蹬马靴,带着白色鸭舌帽,模样虽然俊俏却是一脸蛮横模样,心知碰到了哪家豪门小姐,当即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那女子未听此言,当即挥鞭**,墨子风抱着孩子,来不及躲避,鞭子“唰”的一声抽在墨子风肩膀,登时显出了血迹。
墨子风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欺辱,当众被一个女子用马鞭抽打,当即火冒三丈。他轻轻把孩子放在地上,突然飞起一脚踢向马头,那马一声嘶鸣,突然仰翻在地,那女子随即翻落马下,衣服上沾满了尘土。
那女子愣了一下,心知碰到了厉害角色,嚣张气焰陡减,只是傻不愣登地看着墨子风,忽然嘤嘤哭泣起来。
墨子风眼见那女子哭泣,心里觉得有些过分,刚想俯身搀扶,忽然,又有几匹马狂奔而至,一个身着军服的汉子跳下马背喊道:“住手——”
墨子风一愣,站起身来,这才发现那个身着军服的汉子佩戴着少将军衔。在蓝水镇佩戴少将军衔的,除了石世伦,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个被救的孩子看到石世伦,忽然扑过去叫道:“爹爹——”石世伦抱起孩子,爱怜地笑了笑,说:“姐姐没吓着你吧!”孩子指着地上的女子说:“姐姐不好,是这个哥哥救了我!”
地上的女子忽然跳了起来,冲着石世伦叫道:“爹,是这个人摔了我,你得给我报仇!”石世伦脸色一沉说:“少个我丢人现眼,回去我再收拾你!”
这时,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跑过来说:“旅长,玉骢马马腿折了!”又看看地上的骏马,说:“这匹的卢马恐怕也难以活命!”随即瞪着墨子风叫道:“你是哪儿来的,你可知这两匹马都是我们旅长的坐骑,我看你小子是活够了!”
石世伦厉声喝道:“你他娘的,不得无礼——”扭头转向墨子风说:“这位小哥,功夫真的不错!虽然你伤了我的马,可是救了我的儿子,功大于过。在下石世伦,如蒙不弃,请府上一叙如何?”
墨子风心中暗喜,说:“在下救人心切,一时出脚太重,还请将军海涵!”石世伦哈哈笑道:“不妨!只是两匹马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赵副官,给这位小哥找一匹马,我们打道回府。”
墨子风骑在赵副官的马上,跟着队伍向石府而去。墨子风眼见石世伦满身江湖气息,出言粗犷豪放,一时难以把这个少将旅长与党务调查处的狡诈特务联系在一起。他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早些摸清石世伦底牌,进而控制住保安旅,为军火计划扫清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