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把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天还是那个天,但堆塔镇却不是以前的堆塔镇了。
狄奥推开旅店的房门,整条大街上,家家都是关门闭户,只有这一间旅店敞开了大门,逗留在堆塔镇的行商和旅者们,昨夜几乎都离开了,就连本地人也走了不少,马萨尔多已死,出手相帮的神秘强者隐然无踪,谁也不知道那些盗匪会不会回来报复,堆塔镇,已经成了一个危险无比的地方。
这就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么?那些闻名整个大陆的中心城市,还有各个帝国,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衰败?
就在狄奥唏嘘间,突然感觉有一只小小的手探入自己的掌心中,他低下头一看,原来是艾丽的女儿。
狄奥的个子并不矮,而那小女孩才不过几岁,她需要努力向上伸直胳膊,并翘起脚尖,才能把自己的小手送到狄奥的掌心里。
“怎么了?”狄奥俯下身,这样那小女孩就不用继续翘着脚了。
“我饿……”小女孩怯生生的说道,她和她妈妈长得非常象,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艾丽,没有了媚态,但多出了几分清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惹人怜爱。
狄奥顿了顿,其实他也有几分饿了,就在这时,街角几个闪动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定睛看去,狄奥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随后抱起那小女孩,缓步向前走去。
昨天,那个叫歌顿的光芒武士在朱迪丝被重创之后,突然对朱迪丝发动袭击,结果被朱迪丝释放出的烈焰斩击中,飞落街角人事不知了。
狄奥以为对方已经死了,可刚才发现,那个歌顿突然挣扎了一下。
光芒武士,在克里斯平原绝对算是可以横着走的强者了,而那个歌顿的样子看起来却是凄惨无比。
一袭昭显着他的修养以及良好经济状况的长袍已不翼而飞,里面应该是穿着一套软甲的,现在软甲也没了,整个上半身都坦露在外面,裤子和皮靴同样消失不见,幸好他是个男人,否则这已经变成一个奸杀现场了。
歌顿之所以挣扎,是因为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正努力翻找着什么,天可怜见,他已经被扒成这样,比乞丐都要惨,打他的主意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也许,全怪他的地位太诱惑人了,一个落魄的光芒武士,可不是随便能遇到的,所以,那几个人一直不甘心,把歌顿掉过来翻过去的,总期盼奇迹会发生,然后找到一个能卖上大价钱的宝贝。
听到脚步声,几个人急忙直起身,转头看过来,一眼看到狄奥,他们立即变得紧张了,畏畏缩缩的向街角凑去,随时准备逃跑。
昨天,马萨尔多刚刚战死,狄奥便悍然动手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这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很多人连夜逃离堆塔镇,和狄奥有直接的关系,那些人知道,狄奥是第一个在堆塔镇中杀人的,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未来的日子,类似的事情将越来越多。
狄奥没有理会那几个人,他的视线落在歌顿身上,说实话,他很佩服歌顿小强一般的生命力,身受重伤,又被人扒光了衣服,没有治疗,没有食物和水补充,在初春的寒风中熬了十几个小时,竟然还没死,太顽强了!
在狄奥看向歌顿的时候,歌顿也在看着狄奥,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也嘴唇都变成了白色,眼窝深陷,眼神显得黯然无光,胸膛上布满了干涸的黑色血迹,如果歌顿不动的话,真的和死人没多大区别。
“严重么?”狄奥轻声问道。
狄奥的问题让歌顿无法回答,严重?显得他很脆弱,象个没经过风浪的孩子,不严重?不严重怎么站不起来,太矫情了。
片刻,歌顿慢慢摇了摇头,他的动作异常吃力,而且呼吸的速度立即变得急促了,似乎只是摇了摇头,便花费了他巨大的体力。
狄奥笑了,他看得出来,歌顿始终保留着最后一分力量,如果刚才出手的话,应该能干掉一个或几个人,但接下来就悲剧了,剩下的家伙就砖头就能把歌顿活活拍死。
狄奥俯下身,先把那小女孩放在一边,接着用手搀住歌顿的肩膀,一点点把歌顿扶了起来,随后一手架着歌顿,一手拉着那小女孩,向旅店的方向走去。
歌顿根本没办法迈步,完全是被狄奥拖着走,幸好狄奥的力气非常大,别说架着一个人,就算一起扛着几个人也不算问题。
“谢……”歌顿挤了半天,总算挤出了一个字。
“不用。”狄奥淡淡的说道,昨天在艾丽的旅店,如果对方帮着那几个盗匪向自己出手的话,在神秘强者惊走朱迪丝之前,他已经凶多吉少了,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一群宵小折辱。
转眼又过去了两天,堆塔镇的人是越来越少,有的房屋燃起了大火,但始终没有人去管,一直等到把周围能烧的都烧光,才自然熄灭。
艾丽的旅店,一直被某些人惦记着,也许是为了里面储藏的食物,或者是为了美色,每天傍晚后,便有人不停的在旅店周围打转,不过,终究是顾忌狄奥的神秘与狠辣,他们没敢做出什么事来。
狄奥不会照顾人,他能做的,就是给歌顿找个房间,接着在床上扔几片面包和水囊,其它事情,他便不管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歌顿自己。
这一天,狄奥正坐在旅店的门槛上晒太阳,每有闲暇,他都会想很多很多事情,索菲亚,他的未来,那个盒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收藏?藏在哪里都好,就是坚决不能带在身上,还有,那个神秘的强者是谁?为什么不露面?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似乎将来的某一天,神秘的强者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如果碧姬或者索菲亚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以前的狄奥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极少出门,何尝见过他晒过太阳?但艾丽明白狄奥的用意,每一次蹒跚着走出来,看到坐在门口的狄奥,她的眼神都会变得很复杂。
狄奥这是在警告堆塔镇的人们,我还没走,给我老实一点,不要来打扰这间旅店。
突然,一匹雪白的骏马从街道的另一端不疾不徐的跑了过来,从旅店门口经过时,马上的骑士好奇的看了狄奥一眼,随后继续催动着马儿向前跑去。
狄奥神色不动,等那骑士跑过去之后,他才轻轻皱了皱眉,又一个光芒武士?狄奥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正确的评断,虽然他刚刚升为三阶天赋武士,但在天赋武士这一品阶内,他自信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毫不惧怕镇子中那些眼神越来越可怕、行动越来越暴戾的游民,可是面对光芒武士,他就无法掌控局面了。
是不是应该离开堆塔镇了?但瓦西里说过,堆塔镇是最适合他历练的地方,所谓最适合,是指堆塔镇很象一个蚁窝,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实力普遍在觉醒者和天赋武士这两个阶段,以狄奥的实力,应该能有所作为。
可惜,世界变幻得太快,堆塔镇的运行规则已经被毁,还引来了一只强大的食蚁兽,火狐朱迪丝的力量那么强大,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打手,那种势力全面出动,可以在眨眼间把堆塔镇碾成齑粉,就算瓦西里在这里,也应该同意他离开吧?
狄奥吁了口气,站起身向里面走去,他需要和艾丽和歌顿商量一下,送佛送到西,歌顿的伤势没有复原,艾丽失去了靠山,他就这么离开,岂不是白救了一回?
带上他们一起走吧,到别的地方后再说!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跑过去的骑士又跑了回来,跳下马儿大步走进旅店,这里是他唯一的选择,因为其他地方都关上了门。
那骑士是一个长着棕红色卷发的年轻人,他再次瞄了狄奥一眼,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坐下,不解的东张西望着,一间不算太小的旅店,大厅里只有两张桌子……太不可思议了,还能赚钱么?
其实原来的桌子已经在几天前的战斗中全部毁掉了,这两张桌子还是艾丽从储物间里找出来的老桌子。
“老板呢?老板!随便给我做点吃的,什么都行。”那年轻人拍着桌子大叫:“快一点,他奶奶的都要饿死了!”
狄奥无奈的吁了口气,换成别人,他早就揪着头发扔出去了,但对方是光芒武士,闹起来被扔出去的恐怕是他狄奥。
狄奥刚想和颜悦色的告诉对方,旅店不营业了,这时艾丽掀开门帘向外看了一眼,正看到那年轻人胸口上的武士徽章,脸色当即大变,急忙向狄奥使了个眼色,转头回厨房了。
马萨尔多的死,还有前几天的遭遇,让艾丽成了惊弓之鸟,她终于明白,以前那平静的生活只是建立在一捧沙土上,随时都可能坍塌,所以,她变得沉默了,也变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