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勇向知州大人告了假,邀请林有在家中宴饮,打算接下来再陪着林有在绍州转转。
在胡宅,林有见到了胡夫人,当初几人在淮州,各自心有所属,胡文勇的心上人,林有也是知道的。第一次见面,胡夫人果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与文勇也是甚为般配。旁边还有一个可爱的麟儿。
“少主,这是内人范氏和犬子。”
“别来官场上文绉绉的这一套。嫂夫人全名可是范思微?”林有打断了胡文勇的介绍,直接说道。
“啊?少主如何得知?”范思微听了林有的话,微微有些惊讶。
“文勇兄当年在淮州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度过了一段时日,他鸿雁传情的时候,我们都是见证者。”
“哦,原来是这样。”范思微瞟了胡文勇一眼,不过眉目含笑。
“你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啊!”林有看着眼前二人,是越看越养眼,“来,宝宝,这把宝剑送给你。当作林叔叔的见面礼。”说罢,林有抽出灵袋中的紫青宝剑递给了那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少主,这可使不得,你这紫青宝剑可是你拜师时候师父给你的信物,意义非凡呐。”胡文勇显然是知道这把宝剑的历来,边说着边把宝剑又拿了准备递还给林有。
“我身无长物,只有这把剑拿得出手,我与你是过命的交情,宝剑赠与你家麟儿,也是值得。还望勿要推辞。”林有说罢,推开了胡文勇递来的宝剑。
“少主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代犬子谢过少主。”
“谢谢林叔叔。”小孩儿也奶声奶气地说道。
多年不见,林有与胡文勇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最让林有吃惊的,是范思微的身份。原来她是范中亭的曾孙女,范中亭是永历皇帝的文化帝师,当年也是反对昌化帝即位的骨干力量。不过事后可想而知,范中亭被打入天牢,不久暴毙,三子俱被流放,客死他乡。范氏一族只有年幼的长孙活了下来,宗亲故友感念范氏忠贞,常常接济,那范氏孙也是承受了人间诸多的苦难才长大成人。因为有家族污点,出仕做官是不可能了,他范氏几代书香门第,也不是斗士的料,所以,被迫经商做了点小买卖,也算勉强糊口。不过范家子弟虽然落魄,但大家的风骨尚存,所以这范思微的家教是一点不差。
刚才还在欢喜饮酒的林有,听说了嫂夫人的身世,这酒突然就不香了。再看范思微,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显然,他们范家承受了太多,这一切的罪魁自然是昌化那个狗贼。但是如若她曾祖不为他家出头,范氏一门自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永历帝手下的亲信,倒戈叛变的也不少,沉默不语装死的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林有缓缓站了起来,双手举杯,对着范思微深深鞠下一躬。那胡文勇夫妇见状,自然是赶忙拦着。
林有推开文勇的手,动情地说道:“我这酒是代我外公、代我舅舅敬的,敬你范氏忠贞无二!我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胡文勇和范氏见拦不住,索性也斟满酒,向着林有回敬。
这顿饭,刚开始是久别重逢的心情,再后来就是天涯同命的感觉,先人们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又过了许久,众人的心情才渐渐平复。慢慢地,众人的话题也转到了朝廷。当胡文勇说到昌化一朝,评价是“朝政昏聩,人心思变”的时候,林有的眼睛一亮,盯着胡文勇,只吐出了三个字:“说说看!”
接着,胡文勇屏退左右,介绍了昌化帝登基以来的种种乱象:“首先是外战外行,西南对广楚,南边对南岭,几次大战均无胜绩,白白耗费国库银两。其次是任用奸佞,今上对永历帝的旧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启用了不少投机分子,这些人掌握权柄,除了溜须拍马、祸害忠良,没有任何益处。其三是高压统治,百姓言路不开,税负年年上涨,钱塘行省还算是好,其他有些地方一遇到小的天灾就是民不聊生、难民激增,这在瓯越帝国的历史上都是少有。第四是太子无道……”胡文勇评议朝政,痛陈时弊、慷慨激昂,越说话越多,越说声越响。好在都是自己人,不然有些话传出去,只怕是会惹祸。
不过这些话,林有却是听得热血沸腾,他本身就与昌化父子势不两立,在瞿州更是看到了这堂堂瓯越太子的下作行为,自然是更加痛恨,虽然百姓遭殃,但是昌化父子不得民心,或许他舅舅还有希望。
接着,胡文勇和林有说了下朝中的一些势力。提到了他几个同科进士,像徐静波,是淮王幼时启蒙老师徐文鼎之孙,绍州人士,暗中支持淮王,目前在礼部担任主事。又提到了倒向淮王的几人,像曾经的淮州知府贾雨衡,还有吴中岩、陈小磊等人,俱是朝中大臣。
林有一一听着,他向来认为纯粹靠武力是不长久的,文治教化与铁拳武功相结合才是真正的王道。所以,虽然他是斗士,但他从一开始就像他舅舅一样,重视士子文人。将来如果有可能,他还是要仰赖他们共同出力的。
而今天胡文勇的介绍,信息量很大,很震撼。似乎形势真在变得有利,但是他单枪匹马显然是不行,舅舅已经在筹谋,他也要筹谋,不论是为了复仇还是重建琴台,班底还是需要的。当然,他的实力还需要提升,化境的修为,如果没有大的追求,称霸一域也是有可能的。但他身世特殊,他的血液里有着圣斗士的心血,他不能自甘堕落,他的人生注定不凡,他还要不断努力。
虽然喝了不少酒,可他的头脑却从未如此清醒,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胸有丘壑,心怀天下,他有使命,更有理想。
不知不觉中,他又抓起酒杯,果断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