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的军营中,方立诚和许君彦隔着长长的案桌相对而坐,因着一支***营帐的羽箭,此刻的气氛极其凝重。
那支羽箭此刻还插在案桌上,微微摇动着。
“不用浪费时间追了,这都是身手极好的暗卫。”
许君彦伸手拿下了上头的纸笺,眼眸微眯,片刻后抬眸道:“你方才是说……绥人中有安西人出没?”
方立诚已经换上了一身的夜行衣,他起身,“我已经查探了好几日了,这大绥突然而来的变故恐怕和后头的安西有关,而且,绥营中……必有安西人!”
许君彦脸色微沉,“前几日……安西的三公主离了洛阳,算上今日这信的时辰,恐怕这人就是这位安西三公主了。”
方立诚一把扯过了那纸笺,“是她害了锦言?!我不管她是什么目的,只要她做了这件事……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许君彦微微颔首,沉声道:“今夜……最好不仅仅是救了杨家的嫡长子,我再拨一万精兵给你,今夜就让他大绥大乱!若是找的到安西人的地盘,最好留下证据,大绥要灭去一半的势力,可安西也不能平白占去了便宜!”
方立诚思忖了片刻后就懂得了他所言的意思。
夜袭绥营,大乱绥兵,最好将这事推在安西人的头上!
绥人的地界荒芜且地形人土同大周差异过大,此刻还不到灭其国的地步,若是能将其制服,再制造了大绥和安西的恩怨,那大周才可谓是高枕无忧。
想清楚其中各个关节后,方立诚愕然抬头,望着许君彦道:“你要去赴这场鸿门宴?”
许君彦珉唇,片刻后道:“事关锦言,我不得不万分谨慎,许是她手里当真有解药,那我又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她以此要挟你……你会答应吗?还是说……你会牺牲锦言?”方立诚咄咄相逼,脸色极差。
许君彦苦笑了一瞬,“若是我的命能换来锦言的……我许某甘之若饴。”
方立诚带着丝愧意垂下了眼帘,在这种大军压境的时候,他许君彦临危不乱之际还能做到事事为锦言考虑,这一点,自己就该钦佩他……
若是自己……恐怕心早就乱了,也做不到什么万全之策。
“许将军,方某任凭差遣!”
许君彦点了点头,“今夜在望江亭的埋伏也要部署,只靠我们怕是不够,去请杨家的家主来!最好今夜一举解了明城之围!”
方立诚望了望天色,疾步出了营帐。
一个时辰后,夜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望江亭也掩进了夜色中,只有几盏小灯稀稀疏疏地映着里头的人影。
身材娇小的黑衣人坐在其中,石桌上一把古琴典雅古朴。
黑纱蒙面,只有一双眸子风情万种,染了丹蔻的手指暴露着面纱下的容颜姿色,手指一扬流水般的音符流淌而出,同水声渐渐相合……
只是那琴音浮华下却是有些空虚,似是掺杂了拨弦者的心声。
杂乱而零碎……
“你来了……”
穆南抬起了眸子,望着亭子外头无声无息间已经站定的男人
。
时间似乎倒退到了自己初到洛阳,去夜探朱雀大营的那晚。
那时候自己躲藏在屋檐上,一身夜行黑衣,翻开屋顶瓦片后,自己被这男人震慑到……
他今日也是一身的石青色锦袍,袖口的点点竹纹添了儒雅之气,可眼神中却满是凌厉和暗沉,犹如那日发现了自己时的警惕和怒气。
许君彦大步迈进亭中,“是你对锦言下的毒?”
穆南娇笑不已,“原来侯爷还认得出我来……当真是叫我心中窃喜,我只当做,只有她江锦言那般的女人才入得了侯爷的眼呢。”
许君彦蹙眉,“许某只关心……解药到底在何处?”
穆南听他这话,竟是手指一乱,随后更是接连着弹错了好几个音,一时之间那高雅淡然的气氛也瓦解了个干净。
她指下的动作这才停了,似笑非笑道:“侯爷就如此在乎您这未过门的夫人?若是她以后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或者那一张倾国卿成的脸容色尽失……亦或是再不能有孕……”
话音未落,她手指下轻按的古琴已经碎成了几段,许君彦的掌心被琴弦割破,不住地往外渗着鲜血,可脸色的铁青仍是昭示着他此刻的盛怒!
穆南的心里一紧。
这江锦言已经成了他的逆鳞不可触碰了?!
可自己就偏偏不信!
一个女人罢了!一个小家小户的嫡女而已!凭什么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真心?!
他许君彦可是个庶子出身!他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难道心甘情愿为了江锦言这女人将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她咬了咬唇,“如果救她要用你的前途来换呢?!你辛辛苦苦从一个国公府的庶子爬到了今天的地位……我便不信!不信你愿意做这笔交易!”
穆南怒视着眼前不动声色的男人,他此刻的淡然就仿佛是对她做了这么多的蔑视……
许君彦轻笑了一瞬,“她于我,重于这世间的任何事物……”
穆南攥紧了双拳,“好……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解药,只不过,你要先服下这毒药,忍受日日噬心之苦!既然你爱她……那就替她受尽折磨,替她去死!”
许君彦眸子微微暗沉,“我可以答应……只是我如何信你会交出解药?”
穆南冷哼,从袖中取出两个瓷瓶,“我以安西王庭的生死存亡发誓,自己所言并无一字一句的虚假,这一瓶毒药和一瓶解药,一生和一死……若是半柱香之内你做不出决定……那这生死便统统付诸东流好了……”
她后退了一步,江风吹开了她的面纱,露出了明艳动人的容貌,可却因愤怒变得狰狞和扭曲!
穆南伸出了手,将那两瓶药缓缓托住往江面靠近了几步。
“许君彦!你想清楚了!一个无用的女人罢了,你要用你的前程、你的权势地位、你的身家甚至是你的性命来换取!”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一道一道的水声,也划破了这夜色……
此时的绥营外头,一身黑衣的方立诚翻过了高高的围墙,手里的利刃划过几个守卫的
脖子。
他敲了敲墙角,随后便有不少的黑影跟着跳进了围墙。
“分头去找,出了安西人的地盘,其他能毁就毁,发现安西人打晕即可,随后立刻通报我!”
“是!”一群黑衣人很快便隐进了这偌大的绥人军营中。
方立诚摸到了粮仓,引着了火折子,隐蔽着等待属下的暗号。
很快一声呼哨惊起,方立诚冷眸以对,将手边的油泼洒到了米袋上,火折子不断地引燃着,很快粮仓就顺风冒出了熊熊火焰!
很快就有绥人发觉不对劲,统统赶来了粮仓。
“不好了!着火了!救火啊!”
“快去报告大帅!”
……
绥营中很快就大乱了起来。
“世子爷!发现了一处军营,有许多的安西人!”
方立诚点点头,“打晕,将夜行衣、火折子、还有些装粮草的布袋碎片扔进去!”
那几个黑衣人忙领命而去。
“其他人去其他军营放火!今夜要他绥营大乱!”
方立诚一声令下,聚来的一群身手极好的黑衣人都都分头而去了。
此时的望江亭中,许君彦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大手,那手掌因连年的练剑,覆着薄茧。
“拿来。”
穆南身子一僵,“你竟然愿意为了她……这么做?你……”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愈加妖艳却狰狞的厉害。
“好!服了这毒药,这解药便归你……你若是骗我,我就让这解药沉入江底!她江锦言也就必死无疑!”
许君彦接住了她抛过来的瓷瓶,倒出了那粒药丸。
周围部署的人手不可能一瞬间制住这女人,除了自己服下这毒药……别无他法……
他眸中愈加深沉,眼前似是又出现了锦言的音容笑貌,她一颦一笑皆是时间第一无二的风景,早已刻骨铭心……
从儿时起,自己的心里便多了这么一个名字,辗转反复于自己的笔下、口中、书册的扉页……
习武、从军、一步步爬到了这高位……
只是为了能够护得住她!
他淡淡一笑,服下了手中的那小小的药丸。
穆南噙着一抹嗤笑走近了他,“许君彦……没想到你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种,这般没用!是我穆南瞎了眼!”
说着她将手里的瓷瓶狠狠朝下摔去!
许君彦一把接住了那瓷瓶,却被穆南一掌劈在了胸口!
不能砸了这药!他生生受下了那一掌,嘴里的甜腥味弥漫开来……
拿到了手里的解药,他对着黑暗中打了个暗号。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铺天盖地的羽箭射进了望江亭。
“许君彦!你疯了!”
穆南又怎会想到这个男人心狠起来也是这么毒辣!
她闪身用石桌掩着自己的身形,仍是不敢置信眼前这一幕!
许君彦忍着受她一掌后乱了的内息,用剑鞘不住地挡着箭雨,他冷冷道:“疯了?若是锦言出了事,你就知道许某会如何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