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带孩子来探望一下您,听医生说您的身子一时半会儿是康复不了,还希望您能放平心态。”也好将这场好戏看得全一些。许恩慈素净的脸上盈着浅笑,礼貌却又疏离的说着,把杯子放下。
“那这两孩子……”
“是我的。我丈夫忙,所以没来。”许恩慈不向他介绍孩子的名字和自己的丈夫,只是笑意满满的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状似无意的提,“对了,许夫人呢?还有许老爷的儿子。”
许建强听着那一声声“许老爷”,哽得喉咙里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想问她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就在国外嫁人生子,还不给他捎个信儿。
又转念想这也许是她对自己无声的抗议,抗议他当初武断又决绝的打掉她的孩子。思及至此,喉结艰难的滚了滚,将心里翻覆的情绪忍下,收回视线,这才恢复了几分平日来的冷然“秦唤在家,英鹏现在应该在上课。”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喜欢清净,吩咐他们都别来打搅我。”
“许夫人也是因为年轻,有了孩子就免不得忽视您的身子。好在许老爷喜欢清净,不然现如今倒有几分众叛亲离的味道,不由让人心凉。”许恩慈端着腔,笑的深意,又冲耐耐道:“你带妹妹到外面坐会儿,别乱跑。”
“嗯,妈咪,许老爷,再见。”耐耐倒是时刻不忘礼仪,朝病床上的人鞠了个躬。
许建强好不容易收回的心思,看到孩子又散了几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和英鹏差不多大,女孩
儿像恩慈,那男孩儿蓝眸金发,大概是随他父亲。
明明是他的女儿,却叫着他许老爷,明明是他外孙外孙女,却叫他许老爷。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来才会遭了这天谴。
许恩慈拿了苹果和水果刀,坐在椅子上削,依然一副恬淡婉约的模样,“如今想起来,也有六年时间不见。下飞机站在机场里的时候,就感觉物是人非。”
“早已经物是人非了。”许建强附和,不知是有泪还是因为她一句话心思飞了,眸色有些浑浊。他又抬手抹了把脸,深深的吐了口气。
当初在英国临行前,许恩慈就曾想过千万遍他的模样,但无论怎么想,都依旧是当初那个杀伐果断,冷然的不讲半分父女情面的男人。
后来她想明白,在豪门世家,有什么亲情可言呢?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永远的利益。她的母亲,也许正是看清了这一点,又忍受不住,才会落得那样凄凄下场。
媒体前的他一直端着许家当家人的架子,鲜少能看出病色,也不会像现在看上去那么苍老,头发白了大半不曾打理,鬓边眼角皱纹明显。
连当初的强势都已经不复存在,就像个垂垂老矣的病人。但她知道不是。
六年,那个羽扇纶巾意气风发注重保养健身的男人,哪怕沧桑至此,他骨子里依旧是头狼,憩息着只要未亡就侍机等待反扑的机会。
到底还是当初那个在青云城翻覆手风云色变,跺跺脚镇山河的男人,所以秦唤,还有她,都不能得意的太早。
一句物是人非,让两人沉默下来,半晌后还是许建强开口打破……
“闫钧临,还没有娶妻呐。”
似是怀念又似自嘲悔恨,他将目光放在认真削苹果的女儿身上,声音有些哑,“老闫家一直逼得紧,他乐得配合却从来都是敷衍,都传他为心上人守生如玉。”
“噢?”许恩慈随口应,将苹果切开,拿过果签戳起给他,“我倒没怎么关注国内的事。”对闫钧临“心上人”一事只字不提。
许建强没法咬,却还是接过,神色复杂,“当初,如果没有那件事……”
“嗐,许老爷从来都是个向前看的人,所有准备都为以后,怎么如今还提以前了?不会这一病,病得糊涂了吧。”
许恩慈一话了了,见他有话要说,当下又恍然大悟般接着道:“该不会许老爷还想着把我配给闫家大少,再稳住如今摇摇欲坠的许家?”
“噗嗤……”她似乎被自己说出的话都笑,当做没有看到他那蓦地褪去所有血色的脸,掩嘴轻笑,“老爷子莫怪莫怪,我忘了,许家哪里还有女儿,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嫁进闫家,和许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建强哆嗦着,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料,气得急喘没法平顺呼吸。
许恩慈却施施然站起身,笑得端庄温婉,就像是江南水乡走出的姑娘,走进了六年前那个夜晚,“您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下次再来看你,许老爷。”
“许恩慈!”许建强气得急吼,咳嗽下,苍白无血色的脸突然涨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