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恩慈望着在枯草地上的麻绳,怔怔,“耐耐……”
“妈咪。”
不等商翊之开口解释,一声年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恩慈茫然回头,却看到耐耐小小的个子走进门来,扶起容容,脸色有些苍白却安然无祥的朝自己笑。
耐耐?
容容?
她又抬头,看到威廉正往孩子走去。
视线的余光看到离开的闫钧临背后满是鲜血。
侧头看,是一脸焦虑的商翊之。
而秦逸已经被擒住正往外头压去。
许恩慈抬步,一步步走到电脑桌边,拿起录音笔狠狠折断。
“妈咪……”随着异口同声的呼唤,许恩慈的腿被两双小手给抱住。
真好,低头就看到孩子的脸,她松口气,弯腰伸手要去揽,却膝盖一软,瞬间陷入了黑暗。
许恩慈做梦了,这次她真真切切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看到耐耐被绳子高高栓起倒挂着,一个戴着惨白面具的人用刀子把绳子割断,哪怕她喊破喉咙都无法阻止,四肢被束缚住一样,远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血肉飞溅。
她惊叫着醒来,浑身是汗,嘴里还惶然呐喊着“耐耐!”
目光还没聚焦,她慌乱转着的头被摁住,视线缓缓清明,看到熟悉的面容,许恩慈无力的手指一把揪住那人衣襟,“威廉,耐耐!耐耐摔下去了救救他!”
那是梦,她告诉自己是梦,耐耐没事。
可是浑身的无力感还是让恐惧给操控,她心中凄苦不安,又无能为力。她实在是恨透了那种感觉,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当做玩具把玩,拿来威胁她,她阻止不了。
“没事了,没事了。”林傅不断的亲吻着她的额鼻,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声音不断安抚,“孩子在你边上,你看看。”
就是怕她担心,林傅没让孩子回家,和他们一起等着她醒来。
许恩慈扯扯唇,林傅放开她后,就看到耐耐站在床边,他懂事的喊了一声妈咪。许恩慈眼眶一热,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胸口堵塞,蹭着他的小小的脸蛋,“耐耐,你没事。”
耐耐抬小手拍了拍她的背,稚嫩的声音尽可能缓慢的解释,“我没事,爹地早早就来了,他让人接住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林先生。”
林傅抬头看,是警察局长,看了眼抱着孩子的许恩慈,没有迟疑的站起身,轻声带上病房的门。
“秦逸逃了。”
林傅眸一沉,“我知道了。”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许恩慈,许恩慈只当人都被抓进警局,没多久就能知道真相。
看孩子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又不由得后怕。她告诉林傅,秦逸自爆目的是为了让她承认自己亲手杀掉了许建强。似乎是想借这件事让她身败名裂,再入囹圄。
“秦逸是秦唤的哥哥,这件事情不能光凭他说的就是相信,也许只是障眼法,这件事情我会去调查,你不用担心。”林傅怕她胡思乱想,转移话题,“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许
恩慈却胃口缺缺的摇头,眼神涣散开来,落在窗外,“威廉,你是循着孩子的手表定位系统寻来的吗?”
“嗯。”林傅应声,又抬手捋起她垂在耳边的发,见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不已,“保镖其实也是我的人,只是将计就计的碟中谍,本来打算套出他真正的目的和背后的指使者,没想到他那么果决,直接对孩子下手。”
许恩慈闻言眸光闪了闪,“耐耐说你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安全防护措施。”
“嗯。”林傅亲吻她的额,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我们早来了。孩子出事,你不知道内情,在他开枪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能再躲。”
他没说的是,就算闫钧临不出面,保镖也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和孩子出事。
现在身手不怎么样的闫钧临,差点没有技巧的挡弹,差点直接中弹身亡。
而如果闫钧临因为她有了什么闪失,她的心理压力一定会更加严重,知道他早已经到那里却没有出面,一定也会恨他。
只能说幸好了。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许恩慈抬头看他。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这是安慰的话,但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许恩慈却莫名的深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查出到底是谁设计让秦逸来加害她。
“去看看你的闫大哥吧。”
“好。”
许恩慈想起自己去帮孩子挡子弹的时候,有人扑过来,她曾下意识以为是威廉,后来看到的是闫钧临,然后,他受伤了。
子弹偏心脏一寸而过,虽然没有当下要了闫钧临的命,却差点失血过多而亡。
许恩慈去看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不过已经出了重症病房。
她站在病房外,看着昏迷不醒的的闫钧临,心中却想,真的会是闫钧临吗?
那个自称秦逸的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了秦唤报仇,也一直诱拐她,将矛头直指闫家。
可她曾几度提起秦唤会落到这个下场是有心人设计,他听到却一点都不感兴趣,对询问更是避而不谈,显然是知道内情,只不过对背后人的身份三缄其口。
那么,他到底是因为私人恩怨,还是和姜秋峮秦唤一样,只是一颗棋子?
而如果他不是幕后主使,又到底是谁,害得她坠崖,一计不成,又想利用弑父的罪名,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
闫钧临,他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真的是他,那么到底要多么精打细算,才会让他有勇气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博得她的信任?
她自问也从来没有得罪过谁,没和谁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那这场算计……
一周后,许建强的葬礼过后,闫钧临也可以下地了。他的公司上的事情刚有所起色,受伤的消息不敢散播,怕让人心不稳,现在却不能再弃之不顾。
许恩慈连着给他炖了好多天红枣参汤,见他气色好的差不多了,才宽下心松了口气。
“我婚礼在下个月。”闫钧临换下病号服,眼神有些淡然,抬手扣衬衫扣子。
许恩慈闻言帮他整
理衣服的动作一顿,半晌后咬唇,“和……姜秋峮?”
“嗯。”
“闫大哥你真的没有必要!”许恩慈不想他下半辈子就这样毁了,手上的茶杯一放,走到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看着我闫大哥,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娶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对上那倔强的眸,闫钧临清风云淡的微笑,“小慈知道的不是吗?”
她折眉,“我……”
闫钧临温柔的将她双手就拿下,“做了太多错事,总是需要弥补的,不然活得夜不难眠。”
“可是弥补的方式有很多,又何必要采取这样的方式。”许恩慈试图让他再考虑一下。
可是闫钧临态度坚决,并表示如果她不想看到那场面,可以不用来。他只会意思的举办一下仪式,请帖发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喝这样让人毛骨悚然又晦气十足的酒宴。
许恩慈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于是闫钧临的冥婚在半个月后如期举行。
婚期如约而至时,许恩慈一大早就和林傅一起把容容耐耐和许英鹏送去机场,并且一路让Amy亲自送三个孩子回英国。
警局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许恩慈问起来,林傅又无心欺骗,瞒不住了,只能将秦逸逃了的事情托盘而出。
既然这样,孩子首当其冲,最好还是先送出国保护好比较妥当。
出发去教堂前,许恩慈换上黑色的女士西装以示庄重,她已经剪掉烫染的长发,只剩堪堪能够扎起的长度,妆容淡描。
同行的林傅也黑西装加身。
城南的大教堂,虽然是冥婚,可是喜气却从大门内往外透露出来。随着青草地蜿蜒而至的长长红地毯,散落了粉红的香槟玫瑰花瓣,一路姹紫嫣红的迎宾花,空气中皆是扑鼻的香味。
许恩慈没有后悔穿这身衣服,这不是婚礼,而是丧礼,这婚姻是真真切切彻彻底底的坟墓。
从小到大,闫钧临的心思虽然她大多数都是不懂,可他的顺从宠溺却让她习惯,如今这样的大事,他却要一意孤行。
这行为在许恩慈,甚至更多人眼底,无非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林傅捏了捏她的手,低低的声音中不乏关切,“还好吗?”
“嗯,我们进去吧。”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竟然高朋满座。
但又有多少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而来的?
闫钧临站在台前,宽额挺鼻眉目清朗,颀长的身子撑起白西装,西服服帖,胸前别着鲜红的新郎戴花。
位置在第一排,入座之后,没多久就响起了结婚进行曲的伴奏。只见右上方不远处一个男人穿着粉色西服,坐在钢琴前演奏。只露着一个深邃的侧脸,但许恩慈却有些印象,那是法国年纪三十出头的钢琴家。
满头银发的牧师手捧致辞,关上的大门打开。
一眼望过去,竟然是姜父手捧骨灰坛,缓步而来。
许恩慈心中大恸,五指狠狠一收,紧握称拳。
随即腰间贴上一只大手。
林傅以无声而温柔的方式抚慰着她,让她放缓情绪,别激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