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林傅薄唇掀合,看着整个人都陷在夕阳光晕中的许恩慈,她身上的病号服过分的空大,微微仰着头,好像连脸上的纱布都染上了一浅软意。
他忽而哂笑一声,上前两步,再出口,已经是纯正的中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恩慈笑,就看着他笑,好一会儿后,转身走向大海,背着他的脸上的笑容敛下,“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瞒……”
林傅不等她说完,就开口:“他当然也是有企图的。”
许恩慈脚下一顿。
好像海风在一瞬间强烈起来,似乎要把摇摇晃晃的她吹倒,又像是那句话没有在耳边响起,被风吹去好远,是她出现了幻听。
但她却也知道,如果到了现在还自欺欺人,那未免太可怜。
“他应该是想要个美丽坚强但内心其实很脆弱的妻子,想要一对可爱粘人却又自立的孩子。”林傅步履坚定的朝着那个站定的单薄身影走去,直到站在她身后,双手一揽就将她整个拥入怀中。
“他也许是知道,知道你不是有心隐瞒,你只是有了难言的苦楚,而他还没有听的资格。”
“他也许觉得,默默的在你身后支持你,宠着你,纵容你,你总会敞开心扉,要么勇敢面对过去,要么勇敢走向未来。”
“因为在他心里,你是个很乐观的女人,是伟大的母亲,却是个……很体贴,却不够称职的妻子。”
他的气息喷吐在她发顶,许恩慈能感受那薄薄的衬衣外面,是男人紧实的胸膛。他的双臂,像烙铁一样,将她整个锁住,动弹不得。
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她,像势在必得,却也像是在不安。
杏眸中那层雾气染上夕阳艳丽的色彩,她抿着唇,嘴角的弧度却往上扬,“他不是美国分公司有事?”
“他觉得中国的事更重要。”林傅将下颔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中国有什么事?”
“他的妻子儿女,就要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氏了。”
想到他来中国那天,就是拍卖会之后,许恩慈眼底雾气缓缓凝聚落下,视野顿时清晰明亮起来,就跟被水洗过般。
远处的夕阳点着了一大块海天相间的云彩,红透一整片天空。
她露齿弯眸,似嗔似怨,“他的眼线怎么遍布的这么足。”
“因为他可不想自己宠着的女人,受到欺负。”林傅也跟着笑。
“他叫什么?”
“他叫傅霖·威廉,中文名也叫林傅,他的名字是他拥有中国血统和国籍的奶奶取的,他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丹麦人。他在六年前娶了个美丽动人的妻子,在次年,他妻子勇敢的生下一对龙凤胎……”
男人的声音沉醇,在风中荡漾,就像是在温柔的念着诗歌。
许恩慈动了动,他微微松开手,她得以转身仰头看他。对视下,那双隐隐透着碧绿的眸染着笑染着光。
她抿唇,“我想咬你。”
“别咬脸。”
他的话音才落,她垫着脚尖,一口咬上他线条棱立的下颔。
傅霖·威廉那英俊的脸瞬间皱在一处,双手却来到她臀下,微微一抬,给她力量继续……咬。
许恩慈松开牙关,看着那个牙印在短短青茬中特别的明显,皱皱鼻子,“多久没剃胡子了!”
“容容说这样比较帅。”话一出口,傅霖·威廉立即低下头,示好的蹭蹭她的脸,“你有没有觉得?”
而许恩慈却不由得他转移话题,捏着拳头就往
他的背上砸,“混蛋,你竟然叫容容耐耐一起骗我!”
“没有没有。”他赶紧哄,“他们还不知道我是。”
“真的?”
“真的。”
许恩慈撇嘴,就算是假的也成真了,那两个小家伙对这男人有多死心塌地的崇拜,她不是不知道。也怪她,当初明明察觉到不对劲,还越想越偏。
也赖耐耐不断的言语引导,害得她主观意识都潜意识被同化了。
如果不是他手上那颗细小的红痣,让她有了肯定的心思,也不会豁出去的试探。那样的话,还真不知道会这样被蒙在鼓里多久。
许恩慈抬手,食指在他发际边抠了抠,“总感觉你变了好多。”
傅霖?威廉的表情顿时有些讨好,低着脸由她摆弄,现在他能做什么?只能让她亲手一点点把他的伪装都给剥掉,她才可能不生气啊!
不过也有好现象,毕竟如果还是英国那个嫁给他六年,却一直很客气的女人,说不准会很体贴的告诉他,没事,然后叫他回国。才不会这样,会发脾气,会冷嘲热讽,也会心软。
许恩慈沿着一小层薄膜,不由屏息,认真的撕,“你英国的事呢?”
“交给我哥了。”他弯着腰,双手搂着她,一直没放。
“他不是周游世界去了吗?”
“我给喊回来了。”
“……”
“我跟他说,再不回来,他心爱的弟弟可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
“不过你放心,我秘书可以搞定他。”
“诶?”
“他喜欢波大的中国女人。”
“……”许恩慈手指顿了顿,继续,“你不喜欢?”
“我喜欢……嗷……”脸上的突然被撕下,疼得他嗷叫,顿时哭笑不得的补充,“我喜欢你这样的,不管别人大小。”
“你好像一见面就吃我豆腐?”许恩慈拍拍他通红的脸,将手上和保鲜膜一样却更薄的玩意儿给扔掉,哼哼着推开他转身走。
他该怎么回答?
林傅抬步跟上。
渐渐沉入海中的夕阳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耐耐容容两个孩子正坐在桌子面前,满桌美味菜肴一动未动。
而一旁的庄谨则一脸无奈。
“怎么了?”许恩慈诧异的带上门。
“你可总算回来了……”庄谨循声看她,连忙迎上去,但有个身影却比他更快。
小身板“蹭蹭”跑到许恩慈面前,小嘴儿瘪着,红着大眼就委屈的哭了,“Mummy。”
许恩慈立马抱起她,“哎哟,容容怎么哭了呀。”
庄谨听到这个,摸了摸鼻子,“我跟商翊之去了一趟许家,让人给耐耐容容送午餐,硬是不肯吃。”
“午餐就没吃?”许恩慈柳眉一拧,正要开口指责,就听得小女孩儿哭得惊天动地,小手指着她受伤的脸,“哇哇哇”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跟她自己哪里痛的不得了似得。
许恩慈一颗心顿时疼得不成样子,“容容别哭了。”
又看了眼正端坐在餐桌前的儿子,许恩慈皱着眉抿唇,得,一下子把两个小祖宗都得罪了。
“叮咚叮咚……”
许恩慈抱着容容,转身开门,就见刚刚前脚分别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一脸的心疼,“这怎么哭了?”
容容听到那声音,抬手揉了揉眼泪蒙蒙的眼,透过水光看到他,小嘴儿瘪的更厉害
了,“爹地……”
哇的,又哭了。
遥遥的朝他探出双手,有种不抱,就哭到天崩地裂的架势。
听到爹地两个字,许恩慈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是叫他林叔叔么?余光注意到庄谨也拧眉,立刻皱眉指责,“你爹地还在英国,不能这么乱叫人。”
容容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抽抽搭搭的抬手揉眼睛,望着门口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她爹地,顿时更委屈了。
许恩慈咳了咳,她是把他脸上伪装的那层东西给撕了,如果是外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差别,无非就是轮廓更加深邃明显一些。但耐耐容容可就不一定了……
林傅却没有多管这些,心疼得不行,忙接过孩子,“小容容怎么哭鼻子了,脏兮兮,都不漂亮了。”
这一句下去,又见是自己那么喜欢的爹地说的,了不得了,容容扯着小嗓子,撕心裂肺的嚎。
林傅:“……”
许恩慈:“……”
原本还吃醋这女娃不让自己抱,却投入这个姓林的男人怀里的庄谨,见此有些庆幸的松口气。
只有耐耐,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往碗中夹菜。
许恩慈看了眼温声细语哄着容容的林傅,看着往嘴里扒饭头也不抬的儿子,心中一抽,两个孩子明明一样大,却因为她说他是哥哥,就一直懂事的忍着。
她走到餐桌边,看到他红着眼眶,哪里还忍得住,“耐耐……”
小男儿轻声,“回来就吃饭吧。”
夹杂着几不可见的鼻音,他又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许恩慈叹口气,探出双手,将他抱到自己怀中。
耐耐顺势将脸埋进她胸口,不肯抬头,却有一小声啜泣闷闷传来。
许恩慈知道他自尊心强,性子也倔,不肯轻易坦露软弱。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抱着他转了个角度,用眼神示意庄谨,让他继续说。
“我回来才知道,原来我前脚走没多久,他俩后脚就去了兴德医院,结果撞了个空,等回到酒店,送午餐来也就不肯吃了。这些都是刚送来的,你手机打不通,我……”
庄谨摸摸鼻子。
“谢谢。”许恩慈朝他点点头,“麻烦你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庄谨觉得自己是真的委屈,这俩小没良心的,枉费他当初对他们那么好,好哄歹哄,就是不肯吃。
不吃就不吃,还十分默契的板着张小臭脸,也不说话,就盯着你,像你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噢,他的偏头痛……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庄谨咳了咳,“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对了,刚电话打来,公司还有点事,我去一趟,你们吃了早点睡。”
“嗯,路上小心。”许恩慈抱着耐耐起身送他,对他强行亲昵的话没有过多在意。
林傅站在门口处,看到庄谨离开前望了一眼他怀中的姑娘,他下意识颠了颠容容示意。
容容瘪瘪嘴,还在断断续续的抽泣,小脸儿上的泪痕被林傅擦得干净,半晌才憋出五个字,“庄爸爸,再见。”
林傅一听那称呼,脸色微变。
而庄谨则感觉瞬间神清气爽,头痛消散,堆着一脸菊花般的灿烂笑容,凑上前,“来亲亲庄爸爸。”
容容乖乖的探出上半身,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庄谨顿时心花怒放,抬手在她红通通粉嫩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那庄爸爸明天再来看你们,要记得吃饭哦。”
容容乖乖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