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恩慈才接到林傅的电话,说他回英国了,因为有急事要处理,没有及时通知她真是抱歉。
许恩慈也知道,威廉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会陪着她一直在这边瞎转悠。
她给孩子洗了澡,而因为电话,就把孩子让孙嘉宇来哄。
孙嘉宇从来不会哄孩子……
“嘉宇哥哥,我要看这篇。”容容手指抠抠图书上的一千零一夜。
而边上的耐耐则捧着iPad,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孙嘉宇想了想,就拿了椅子坐在床边,给容容讲故事。
容容听归听,大眼睛亮汪汪的,就盯着他看,然后笑嘻嘻,问他,他妈咪去哪里了,是不是以后都和她们住一起。
“嗯。”孙嘉宇不知道如何和孩子打交道,只能有一句应一句。
容容又抬头指了指脑袋,“妈咪忘了给我解辫子了,嘉宇哥哥你给我解掉。”
孙嘉宇只听得那一声声稚嫩的“嘉宇哥哥”,让他有种前所未有过的被需要的感觉。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姓名的意义,孙嘉宇,随母亲,嘉宇,就是家庭中多余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起来。容容年纪小,说话的时候,咬字清晰极了,轻轻脆脆的。
但孙嘉宇也没忘了他艰巨的任务。
小姑娘的头发很长,放下来估计能及背,又细又软。握在手里……就有点没存在感。
“咳咳。”孙嘉宇轻咳了一声,揪住那彩色的皮筋儿,又感觉有些眼花,心中泛虚,收回了手,“等许姐回来,再让她帮你摘吧。”
“许姐?”容容不解,仰头看他。
孙嘉宇应,“就是你妈咪啊,我念故事给你听。”
“好。”容容乖乖的笑弯着大眼应。
孙嘉宇哄好孩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许恩慈还坐在电脑前,没有睡,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牛奶,敲门进去。
许恩慈转头见是他,松了口气。
“许姐早点睡。”
“嗯,你也早点睡。”许恩慈接过他递来的牛奶,“孩子睡着了么?”
孙嘉宇想容容的头发……一个晚上应该不碍事的。
于是应了一声。
等到孙嘉宇离开,许恩慈才整个人靠进躺椅,有些疲态的揉了揉眉心。
她不会这么傻,跑去找商翊之打草惊蛇。刚查了资料,商翊之和季家大小姐的婚礼就在一个礼拜后。
庄谨跟她说商翊之的事,那些话突然就涌进了脑袋。
说实话,她真的不愿意,在曾经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少年身上,加上那么世俗,又让人好感不起来的评价。
一个人如果没有能力改变社会,那么只能顺应社会改变自己,适者生存。
何况商翊之曾经也和她提起过他以前过的生活,也许那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堪的吧。他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他需要借助社会上,某些人的力量,脱离那个贫穷的世界。
两个人不是没有争吵过,但那样的争吵滑稽而可笑,他总说,她不
理解他,要她等他。
可她明明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他花费课余时间去打工,给她买一个其实她不是多么喜欢的昂贵发夹。
她宁愿他多陪陪她,可是在他心中,也许不一样的出身已经根深蒂固,让他自卑不已。
哪怕他现在不会承认。
越是自卑,越是逃避,越想要证明。
和他过不去的只有他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强加给自己。
所以,就算没有闫钧临,她和商翊之最后也许还是走不到一起。
说她没有亲生经历,无法感同身受也好,放不下的,自始至终是他。
电脑屏幕上,是商翊之那温文尔雅的笑,嘴角弧度,和女方亲密的距离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公式化……在许恩慈眼里,只有公式化一个词。
这已经是不会她记忆里,那个鲜活的少年了。
“商翊之……”她喃喃的说出这个三个字。
明明只是在喊他的名字,语气却仿佛在纪念什么一般。
次日,许恩慈送孩子上学,就回到六年前的酒吧,现在的快餐早点店,她要知道,商翊之在几年之前,为什么要把那盒录影带拿走。
如果他看过,不可能会认不出林傅,又或者,当年的林傅和现在的变动很大,酒吧人影绰绰,灯光太暗等等原因。
饭馆老板似乎很诧异她的到来,“庄夫人,您要些什么?”
许恩慈听到那声称呼,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庄谨妻子的身份。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有隐瞒,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如果她背后是庄谨的话,老板娘应该不至于不放她进去。
果然,老板娘虽然面上有些踯躅,但没一会儿,就领了她进去。
“我能看下原店主留下的的字据么?”许恩慈问。
老板娘没有拒绝。
但是纸条普通,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所以那个点,还是在商翊之身上。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许家才和她在一起,后来又因为闫家的关系跟随闫钧临。
那么现在……是因为许家闫家相继倒台,所以傍上了季家?
许恩慈有些惶然,她第一次心动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开着林傅的车,心思紊乱,直到海风吹拂,她回过神才吓了一跳。她拿什么精神状态来开车的?竟然没注意,来到了南城这边临海。
深秋,海边的温度比城内要低上一些,许恩慈围上自己的丝巾,这才下了车。
上次来这边,是在许家受到了刺激,庄谨在身边。
她好像一直都在依仗着自己的人脉,在英国,靠得是威廉。来到国内,因为孩子,结识了庄谨,庄谨热心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是交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抬头看,不远处是岩礁。刚好许恩慈穿着平底鞋,她就攀爬上了巨大的岩石礁,坐在上头,看着海面随着风,波光粼粼起来。
听说看海最佳的时候,是日出和日落的时候,远处的整片海似乎坠落了整个太阳,通红一片,绵延过来。
场景壮观到让她光是想象,就不自觉嘴角上扬起来。
鼻尖是略微咸涩的海风,许恩慈抬手支着下颔,喃喃,“林傅,庄谨,闫钧临,商翊之。”
“苏珊,乔小麦,柳清。”
她喊着名字,按照熟悉的程度,一一反复的念着,直到余光注意到一个人影往这边走来。
侧头看去,是个穿着花裤衩和背心的男人,肤色黝黑,剃着刺猬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明亮。
许恩慈站起身,抬手摁住随着风飘来飘去的裙子。
男人身形矫捷,没一会儿就跳上了岩礁,露一口白牙笑着看她,“你是城里来的吧?”
口音很纯正。许恩慈点头,“怎么了?”
男人倒没有顾这么多,在她身边坐下,就双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望着不远处,“我都好久没有看到有人来了。”
“如果这里开发出旅游景点,人肯定很多。”许恩慈笑着附和,也没有再拘谨,重新坐回去。
“我可不喜欢那样的热闹,每天光整理垃圾,都要花去大半天。”男人嘿嘿笑,然后朝她伸手,“我叫卢森,我的家就在那边那家小屋,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Kindness。”许恩慈微一歪头,还是决定用这个一直给她幸运记忆的英文名,伸手和他一握。
他的手指很结实,手指里密布着许多老茧,有些粗糙,手指很长但是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
就跟他的人一样。
男人很快就松开手。
许恩慈笑,视线落在他的穿着上,“你不冷吗?”
“习惯了,有时候大冬天,还跳到海里冬泳呢。”
许恩慈就看到他摇头,似乎她刚刚少见多怪了。她试想了一下,冬天跳进海里,秋风一吹,她瑟缩了一下,继而笑开,“到时候我可一定要来见识一下。”
“欢迎你。”卢森脸上带笑,话语却有些呆板,顿了顿,又开口:“我和我母亲住在这,守着这片海。”
“守着?”
“嗯,原本这里是村庄,被一场海啸淹没了,幸存的不止我一个,但是留下的就我了,我带着我母亲一起住在这。”
许恩慈听他的话,多少有些感慨,将视线放在莹莹安静的海面上,“很难想象,这种美丽,换成另外一种狰狞会是怎样的可怕。”
“我母亲跟我说过,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越平静事情底下,一定早已经波涛汹涌。”他笑,侧头看她,赞美,“你真漂亮。”
日光下,她穿着的是蓝色的掐腰长裙,一双平底的系脚踝凉鞋,围着一方白色的丝巾。简单装束,却让她看上去像是从海里跳出来的仙女。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明明去做饭的时候还没有,等到他出门,远远就看到她在岩礁上。
“那我也很毒。”许恩慈笑,拿他的话给噎他。
男人的表情很真诚,不像是市井那些,但凡张着眼睛鼻子都喊美女的人。
卢森听到她这话,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显然有些窘迫,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章完)